129章 影子歸來(感謝安慕淺笑風塵爲1人的鑽石)
孩子的話音剛落,一屋子的人都是愣在了那裡。
陸依依站在一旁,明顯的看到賀季山的臉色刷的變了,而囡囡卻依然在哭着,撲倒他的懷裡,奶聲奶氣的問着他要媽媽。
他蹲在那裡,徒然的將手中的碗擱下,單手將孩子抱了起來。官邸裡的人都知道,賀季山向來最見不得這孩子哭,在囡囡小的時候,數不清的奶孃保姆白天夜裡的守在孩子身邊,只需孩子動了動身子,還不等她哭出聲來,就有人趕忙將她抱在懷裡。
囡囡的淚水滾到他的衣襟上,他另一手輕拍着女兒的後背,眸心暗沉,眼臉微微跳動,就連呼吸都是沉重了起來。
“爸爸,我要媽媽,我想媽媽。”囡囡抱着父親的脖子,粉嫩的小臉上涕淚橫流,看起來好不可憐。
賀季山爲女兒拭去淚水,他一言不發,眉宇間卻是精疲力竭,是那樣的落寞與痛楚。
直到孩子不再哭泣,他將女兒送到陸依依手中,自己則是去了書房,好半天都沒有出來。
看着他的背影,陸依依心裡便是一酸,她也曾找過機會,悄悄的問過陸志河,囡囡的母親究竟去了哪裡,可堂哥卻是瞪了她一眼,告訴她,這不是她該問的事情。
她便閉上了嘴巴,只是偶爾經過西樓時,看着那一棟美輪美奐的洋樓,心裡卻忍不住的想着,那一位,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女子。
只可惜,官邸裡連她一張照片都沒有。
“嗚--”
傍晚,郵輪發出悠長的長鳴,岸上滿是前來接船的人,旅客爭先恐後的下船,其中有一個女子,穿着一件湘繡絲絨旗袍,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白淨的一張小臉,不施任何粉黛,只有脣瓣上塗了一點點的蜜思陀佛,就連頭髮都沒有燙成眼下最流行的捲髮,而是全部束在腦後,她這一身樸素到了極點,卻依然美的令人不捨移目。
她只拎着一隻小小的皮箱,洶涌的人潮中,她便似一朵月下清蓮,出塵不染,清麗脫俗。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身姿頎長,風度翩翩的男子,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似是擔心往來的人潮會撞上她似得,不時伸出胳膊,爲她將人流擋住。
而她便是回頭致謝,嬌柔的臉龐上透着淺淺的赧然,愈發顯得眉眼間溫柔如畫。
葉允良也是回之一笑,直到兩人下了船,立時便有人迎了上來,對着他畢恭畢敬的言道;“葉先生。”
葉允良微微頷首,卻是對着身旁的女子道了句;“沈小姐若不嫌棄,不如便讓葉某送沈小姐一程。”
沈疏影只微微搖了搖頭,極其禮貌的與他告別;“這一路多虧葉先生照拂,如今已經回到北平,疏影再不好叨擾了。”
在回國的郵輪上,沈疏影暈船暈的厲害,竟是在甲板上暈倒了,而她身上的錢卻連看護都不夠請,若不是這位葉允良伸手相助,她的處境的確堪憂。
葉允良聞言,便是點了點頭,也不勉強,只取出一張名片,遞到了沈疏影手中;“若往後沈小姐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來找葉某。”
沈疏影並不想接那名片,可想起這一路葉允良對自己的幫助,便也不願拂了他的面子,她接過名片,匆匆一瞥,只見上面簡單的寫了幾個小字,燕京博仁診所----葉允良。
她將名片收好,再次與他道謝,而後轉身離去。
葉允良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身後的僕人道了句;“葉先生,賀司令府上方纔已經對着公館打了好幾個電話,說是賀司令的千金受了風寒,吐了一整夜,請您回來後立馬去官邸看看。”
葉允良聞言,方纔收回視線,他微微頷首,迅速的上了汽車。
沈疏影走出碼頭,上了一輛黃包車,對女兒的思念只讓她恨不得立馬去官邸,可她知道這是枉然。當年她被何德江命人送到了法國,在臨去前,何德江曾咬牙切齒的告訴過她,永遠不許她再回來,而那個男人也說過,永遠不要在看見她。
她也曾想過在法國待一輩子,可是,每次想起那個孩子,那個連着她的血脈的孩子,那個她熬盡心血才生下的孩子,她便無論如何都無法在法國待下去。
她想孩子,日日夜夜的想孩子,縱使她告訴自己,那是她仇人的孩子,可還是受不了,抵禦不了心頭最深的牽掛,那是她的骨肉,她割捨不下。
她身上的錢並不多,只找了一家小旅館先安置了下來。安置好後,便是迫不及待的徒步去了官邸。
她的頭上圍了一塊絲巾,幾乎將臉蛋盡數遮住,她壓根接近不了官邸,在離官邸還有幾百米遠的地方,便站着持槍的崗哨,她只得遠遠走開。
待看見賀季山的車隊駛來時,她幾乎是怔在了那裡,眼睜睜的看着那熟悉不已的車隊一路呼嘯着向着官邸開去,沿途的崗哨俱是上槍行禮,那聲音轟然作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她知道,他一定就在車裡,她離他那樣近,又那樣遠。
江南沈氏,與之本無婚約,更無婚禮,現已與季山正式脫離關係,除誕有一女,並無子嗣,惟傳聞失實,易滋淆惑,特此奉復。
驀然,當年他通告天下的啓示再一次闖進腦海,心頭除了酸澀,便是抑制不住的痛楚。
她什麼都不想,只想看一看孩子,哪怕就一眼....
“你瞧,那娘們今兒個又來了。”晨起,官邸外的崗哨老遠便見到一個女子,身穿墨綠色的絲絨旗袍,頭上圍着絲巾,雖然看不清臉,可從那窈窕的身段上還是可以看出,定是個美貌佳人。
另一個崗哨便是嗤笑道;“這娘們是不是看上咱哥兩了,怎麼每次值班,都能瞧見她。”
說完,兩人俱是笑了起來。
沈疏影抱緊了自己,不時有寒風吹來,只吹得人身上冰涼,她沒有法子,只得用這樣一個土辦法,猶如守株待兔一般的在官邸外守着,期冀着有一天孩子可以出來,她可以遠遠的看上一眼。
一直等到了午後,她幾乎再也支撐不住,從早上到現在,她都是滴米未進,站在那裡幾乎要搖搖欲墜,她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囡囡今天是不會出來了,便靠着牆,慢慢的挪着步子,有一輛黃包車迎了過來,問她要不要車,她摸了摸口袋,只笑着拒絕。
就在這時,就聽一道汽笛聲從身後傳來,她驚愕的停下步子,轉眸果然就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從官邸裡駛了出來,她的心跳的那樣快,眼睜睜的看着那輛車從自己身旁經過。
因着有囡囡在,司機將車開的十分緩慢,陸依依抱着孩子,前些日子這孩子着了風寒,吐了一夜,直到從北平著名的兒科大夫葉醫生從國外回來,纔將她給治好。
賀季山自是心疼不已,聽女兒說想去公園,而他自己卻是抽不開身,便讓陸依依帶着孩子過去,並答應女兒,只等自己將軍中的事情處理好,便去公園接她,並且帶着她去吃西餐。
沈疏影看着後座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她懷裡抱着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兩個人都是笑着,很是高興的模樣。不過是驚鴻一瞥,她卻還是認出了那是她的孩子!那是她的女兒!
她幾乎是瘋了,只坐上了那輛黃包車,讓車伕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都是暈乎乎的,生怕車伕會將那輛車跟丟,索性那車開的極慢,黃包車遠遠的跟着,一直到了公園方纔停下。
她將口袋裡的錢全部掏了出來,也不問有多少,一股腦的塞在了車伕的手裡。
公園早已被封鎖,侍從們分排站在門口兩側,她壓根進不去,只得縮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裡,等着女兒出來的時候,好再看她一眼。
傍晚,陸依依牽着囡囡的小手走出公園,就見賀季山的車隊已經等在了那裡。
看見爸爸,囡囡高興壞了,一把掙開她的手,向着賀季山撲了過去。
而男人自是將她抱在懷裡,在女兒的小臉上親了親,笑着問道;“囡囡玩得高不高興?”
囡囡興高采烈的一張小臉,讓爸爸帶着她去吃西餐,賀季山答應着,還未轉過身子,就看囡囡小手指向陸依依,嘟囔道;“陸阿姨也去!”
賀季山轉過眸子,淡淡的看了陸依依一眼,便是言道;“一起去吧。”
陸依依幾乎是不敢相信,就見囡囡從賀季山的懷裡向着她張開了胳膊,要她抱抱,她怔怔的上前,將孩子抱在懷裡。遠遠望去,他們三人便好似一家三口,孩子臉上的笑容是那般的燦爛,直到上了賀季山的車,陸依依都是雲裡霧裡的,如同做夢一般不真實。
待賀季山的車隊開走後,卻見一個侍從指着一處道;“看,那裡好像有個人暈倒了。”
另一個侍從掃了一眼,不以爲意;“這年頭,暈倒個人還不正常,少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