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章 囡囡不見了
男人的話音剛落,沈疏影的臉頰便是微微紅了起來,她垂着眼眸,只輕輕的說了聲;“那,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賀季山一笑,牽起她的手,陪着她一道向着臥室走去。
餘下的幾日果真如賀季山所說,他的確是哪裡也沒去,每日裡皆是留在官邸裡陪伴妻女,直到進攻江南的日子臨近,他方纔回到軍營,與衆將商討戰局。
囡囡的身子一直都比較偏弱,這幾日天氣轉涼,她便又是着了風寒,直到今日才稍稍好轉。
“媽媽,你帶我去公園玩,好不好?”囡囡睜着大眼睛,輕輕扯着沈疏影的衣袖,嬌嫩的聲音滿是稚弱,簡直讓人沒有法子拒絕。
沈疏影蹲下身子,將女兒抱在懷裡,看着孩子蒼白的一張小臉,心裡自然很是心疼,念起囡囡每日裡待在官邸,從小便少出門,即使偶爾出去一趟也都是前呼後擁,她們母女看似身份顯赫,可卻惟獨沒有自由。
“好孩子,媽媽陪你去花園裡盪鞦韆,好不好?”她輕聲哄着女兒,如今外面的世道亂的厲害,而她們又是身份特殊,的確是不宜出門。
“可囡囡想去公園....那裡有很多的小朋友....家裡只有我一個....”孩子可憐兮兮的看着母親,瞳仁裡滿是渴望,這一句話卻是說的沈疏影心裡一酸,她想了想,終是不忍拂了女兒的心意,遂是微笑道;“那好,媽媽帶着囡囡去公園,不過囡囡要答應媽媽,晚上要把碗裡的飯全部吃飯,好不好?”
囡囡頓時喜笑顏開,小臉蛋上噙着甜甜的笑渦,摟住母親的頸脖,在沈疏影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沈疏影不願勞師動衆,只帶着囡囡上了汽車,也沒讓侍從官跟着,只帶了兩個侍從,一點兒也不引人留意,黑色的轎車開出官邸後,便是靜靜的向着公園駛去。
公園位於租借,裡面人來人往,除卻中國人以外,更有許多洋人。囡囡許久不曾出來,如今驟然見到這樣多人,簡直興奮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就連一張臉蛋也是紅潤了起來,看起來可愛極了。
“媽媽,我要坐旋轉木馬!”囡囡肉呼呼的小手指着前方,對着沈疏影喚道。
沈疏影爲女兒扣好羊絨斗篷,笑着將她抱在了木馬上,自己則是站在外面看着她。
木馬旋轉了起來,囡囡咯咯笑着,對着媽媽揮手,沈疏影也是含笑對着女兒招了招手,那木馬一圈圈的旋轉着,她瞧着卻是覺得頭暈,只得稍稍轉開了眸光。一回頭,便看見那兩個侍從身着西裝,站在與她和孩子不遠的地方,她心裡微微一安,定了定神,又是將眼睛轉到木馬上,許多的木馬和許多的人在她的眼前晃來晃去,只讓人眼花繚亂。
漸漸地,沈疏影臉上的血色一分分的褪了下去,瞳仁中也是慌亂了起來,她不管不顧的衝上前,大聲喊着女兒的名字。
囡囡不見了!
就是她一轉眼的功夫,孩子便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那兩個侍從見狀也是趕忙奔了過來,就見沈疏影面無人色,嘴脣不住的哆嗦着,顯是慌亂到了極點。
遼軍總司令賀季山的獨生女兒在公園失蹤,這一消息猶如長了翅膀,傳遍了北平的大街小巷。警察廳與巡捕房的所有人都是盡數出動,挨家挨戶的搜查,法租界的遊樂場裡,就差沒被賀季山的手下將地給翻了出來,整個是一片狼藉。
沈疏影精神恍惚,自囡囡丟失後,她便整個人都好像失去了軀殼似得,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面色慘白,渾身發抖。
賀季山收到消息,便是匆匆從軍營裡趕了回來,剛回到官邸,便見沈疏影失魂落魄的坐在那裡,在見到他的剎那,沈疏影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子,撲進他的懷裡,“季山,囡囡不見了!我只是回了一下頭,她就不見了!”她的聲音沙啞的厲害,丟失了孩子的恐懼緊緊纏繞着她,讓她近乎瘋狂,直到看見了賀季山,淚水才從眼眶裡滾了下來。
“別急,囡囡會找到的,會找到的。”他攬住沈疏影的身子,這一句話也知是究竟在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他頭疼的厲害,心裡卻隱約有着不詳的預感,這世上想要他的命的人太多,對付不了他,便乾脆對着他女兒下手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若囡囡一旦落入了這種人手裡,定是凶多吉少。
念及此,賀季山心急如焚,只咬牙將情緒盡數壓了下去,大手拍着沈疏影的後背,沉聲安慰。
“是我不好,都是我,我不該帶着她出門!如果我沒有帶她去遊樂園,她就不會弄丟了,是我害了孩子.....”沈疏影捂住嘴,大串大串的淚水滾了下來,愧疚與擔憂,悔恨與懼怕,狠狠的侵蝕着她的心。
賀季山知道此時無論說什麼都已是無濟於事,他沒有說話,只攬着沈疏影坐下,爲她拭去淚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疏影停止了哭泣,整個人仿似虛脫了一般,倚在賀季山的懷裡,她的眼瞳無神,周圍都是安靜的可怕,只有男人身上的溫度,依然是源源不斷的溫暖着她。
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賀季山身子一震,擡眸望去,就見侍從官滿頭大汗的站在那裡,一臉驚懼的看着自己。
賀季山看見他的樣子,心頭便知不好,他站起身子,示意侍從官出去說。豈料還不等他邁開步子,沈疏影便是衝到了侍從官的面前,攥住了他的胳膊,慌亂道;“是不是有了囡囡的消息?”
侍從官只不說話,一雙眸子卻是向着賀季山望去,沈疏影焦急到了極點,幾乎要哭出來似得;“你快說啊,我女兒在哪?她到底在哪?”
侍從官動也不敢動,卻是一臉的難言,賀季山看了他一眼,自己則是上前將沈疏影攬了回來,他沒有多語,只衝着侍從官吩咐了一句;“說,孩子究竟在哪。”
侍從官將頭垂下,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啓稟司令,小姐,是被廖達擄去了.....”
聽到那個名字,賀季山的瞳孔便是一怔劇縮,他攥緊了拳頭,幾乎是咬牙切齒般的迸出了幾個字來;“果然是他。”
沈疏影卻並不知道廖達是誰,她無措的看着賀季山的眼睛,急聲道;“季山,廖達是誰?他爲什麼要擄走囡囡?他到底要做什麼啊?”
賀季山收斂了神色,他按了按她的肩頭,只道;“你先歇着,睡醒一覺,就可以看到囡囡。”
語畢,他剛轉身欲走,沈疏影便是跟了上來;“帶我一起去!”
她的眼底是十分堅決的神色,筆直的看着賀季山,賀季山知她擔心到了極點,遂是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囡囡平安帶回來。”
沈疏影搖了搖頭,仍然是那一句話;“帶我一起去!”
賀季山無奈,見她滿眼的淚水,又見她如此支持,只得點了點頭。
城郊。
孩子的嘴巴里塞着抹布,小小的身子被繩子綁的嚴嚴實實,她幾乎是嚇傻了,一張髒兮兮的小臉上滿是淚水與泥土混合的痕跡,猶如一個小花貓般,她抽噎着,嗓子都是哭啞了,只含糊不清的要爸爸,要媽媽。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幾個身材健壯的大漢正圍在一起吃肉,其中一個瘸着一條腿,面目兇狠,端起一碗酒對着一個大漢敬道;“老六,這一碗我敬你,今天若不是你來通風報信,說賀季山的娘們會帶着丫頭出門,哥幾個還不知道要等多久纔有機會下手。”
那喚作老六的漢子也是端起碗,道;“廖哥說的哪裡話,我老六當年在關外,是你從死人堆裡把我給背出來,這一輩子我都承你的情,如今賀季山這樣害你,我說什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來,幹了。”廖達舉起碗,兩人都是一飲而盡,許是孩子的哭聲讓人煩悶,廖達喝完酒,便是將那碗一甩,直接向着囡囡砸了過去,頓時孩子的額角開了好大一個口子,血流如注,而囡囡先是怔住了,隔了好一會才哇哇大哭起來。
廖達聽她哭的愈發厲害,便是豁然站起身子,指着孩子道;“死丫頭,你在哭,信不信老子殺了你?”
囡囡自小便被人千寵萬愛,哪裡曾受過這樣的苦,眼見着周圍的人一個都不認識,已經是怕到了極點,又加上額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被廖達這麼一嚇,她非但沒有停止哭泣,而是哭的更厲害了,簡直是撕心裂肺。
“媽的。”廖達罵了一聲,揮起凳子就要向着囡囡的身上砸去,幸得被身旁一個大漢一把攔了下來;“廖哥,咱們還要拿這丫頭片子去對付賀季山,您要是現在就把這丫頭打死了,我們沒了這張王牌,還拿什麼去和賀季山討價還價?”
廖達眼眸陰狠,死死的盯着孩子的眼睛,大手拍了拍自己殘廢的腿,咬牙道;“賀季山個狗孃養的,老子給他賣命,他卻來算計老子,老子這一條腿都被他給炸飛了,若不殺了這丫頭片子,實在是難解老子心頭之恨。”
那男子又勸道;“廖哥,我聽說賀季山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平常都是稀罕的不得了,如今他閨女在我們手上,還不是我們說什麼,他就要做什麼。”
廖達聞言,臉上的神色便是慢慢恢復了些,他走回去坐下,對着衆人道;“不錯,賀季山打了一輩子的仗,只得了這麼個丫頭片子,我就不信他能不顧這丫頭的死活,來,咱們接着喝!”
一羣人熙熙攘攘,任由囡囡在一旁嚎哭,卻壓根沒有一人理會,她哭了許久,又冷又餓,從額上的傷口流下來的血只淌的一張小臉到處都是,她苦累了,終是忍不住沉沉睡去。
天色漸黑。
就見一人匆匆跑了過來,對着衆人道;“廖哥,咱們的行蹤被發現了,賀季山來了!”
衆人聞言俱是一驚,廖達瘸着腿,衝到屋外一看,就見賀季山的車隊已經開到了山腰,粗粗看去,怕是不下十來輛之多。
“日他孃的。”廖達咒罵一句,轉過身子,將熟睡中的囡囡一把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