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章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沈疏影聽到產婆的聲音,便是全身一鬆,只覺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沙啞着聲音,十分微弱道了句;“把孩子給我。”
產婆將孩子剪了臍帶,用小被子包好,送到了她的面前,她低下頭去看孩子,就見那小小的嬰兒喲如一團赤紅色的小肉,包在小被子裡只露出一張小臉,也瞧不出長得像誰,她只看了孩子一眼,淚珠便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她終於爲他生了一個兒子,賀季山的兒子。
產婆將孩子抱下樓,對着霍健東道喜;“恭喜先生,夫人生了個兒子。”
霍健東眼眸陰沉,只示意一旁的於光榮去將那孩子抱了過來,他淡淡的看了孩子一眼,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轉而對那兩個產婆道;“這段日子辛苦你們了,下去領賞吧。”
“是。”產婆連大氣也不敢出,只畏畏縮縮的走出了屋子,沒過多久,就聽兩聲槍響,其中夾雜着一兩聲慘叫,繼而恢復了平靜。
霍健東站起身子,將襁褓裡的嬰孩抱了過來,新生的嬰兒身子十分柔軟,他就那樣抱着,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大哥,您看這孩子該怎麼辦?”一旁的於榮光忍不住,開口道。
霍健東聞言,便是淡淡道了句;“去找個奶媽過來,先養着再說。”
語畢,他一手抱着孩子,向着樓上走去。
沈疏影剛剛生產過,全身都是動彈不得的躺在那裡,沒有一點兒力氣,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待看清霍健東時,她動了動嘴脣,近乎於哀求般的出聲;“我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
霍健東不言不語,只將那孩子擱在她身邊,看着她掙扎着起身,哆嗦着伸出胳膊,將孩子攬在臂彎,她的臉色幾乎比雪還要蒼白,那雙如水的杏眸中更是溢滿了淚水,她整個人憔悴到了極點,仿似隨時隨地都會煙消雲散一般。
“你若想這個孩子好端端的,那就給我好好活下去。”他站起身子,撂下了這句話後,便是頭也不迴向着屋外走去,到了門口時,他卻是停下了步子,“我不會平白無故的去幫別人養兒子,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賀季山回到北平時,已是四月底。
他剛到官邸,就見囡囡向着自己撲了過來,他張開胳膊,一言不發的將女兒緊緊抱在懷裡,那樣,那樣的用力。
見過女兒後,他便是馬不停蹄的去了北大營,將軍營中的緊急事務一一處理好,又簽了好幾份國際聯盟的往來文件,到了晚上又是召開了緊急軍事會議,對扶桑軍下一輪的進攻連夜做了最新的戰略部署,等會議開完,這一夜的時間又是過去了大半。
侍從官捧着夜宵走了進來,他卻沒有任何胃口,只坐在那裡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待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賀季山掐滅了最後一根菸卷,對着門口道了句;“來人。”
何德江立時走了進來。
“去徐公館,將三小姐接出來。”他低聲吩咐着,臉龐隱在陰影裡,看不到絲毫表情。
“是。”何德江答應着,卻並沒有動彈。
“怎麼了?”賀季山見狀,擡眸像他望去。
“司令,屬下有些話,無論司令愛不愛聽,屬下都是要說。”何德江似是下定了決心,一字字道;“這次扶桑人突襲,若沒有徐家的大力支持,這一仗說不準咱們這次就死在了鎮寒關,若不是三小姐連夜奔走,祈求徐老爺爲咱們籌備軍餉,我們這一仗.....”
“這些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等他說完,賀季山便是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司令,徐小姐深明大義,恕屬下多嘴一句,這樣的女人,您實在不該辜負。”
語畢,何德江便是垂首站在那裡,等待着賀季山大發雷霆,豈料賀季山聞言後,卻依然是默默的坐在那裡,連動都沒有動下身子。
“司令....”他再次開口。
“你說的對,她對我如此情深意重,我又怎麼能在辜負她。”賀季山沉默了半晌,方纔低沉着聲音,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一路上,徐玉玲都是心跳的厲害,甚至連眼睛都不該往哪看纔好,任由司令將她一路帶到了路易斯西餐廳。
她向來最喜歡這裡的餐點,在與賀季山訂婚前,他也是經常帶她來的,進了餐廳,就見偌大的一個餐館裡空空蕩蕩的,而她心心念唸的那個男人,便是坐在臨近窗戶的一個位子上,看見她後,便是站起身子,爲她將椅子拉開。
她看着他,心裡便是一酸,眼圈頓時一紅,她趕忙垂下眼簾,只輕輕的坐在他對面,卻不知該說說些什麼。
兩人沉默片刻,就聽男人的聲音響起;“記得你最喜歡吃這裡的點心,我給你點了份松子蛋糕,可以嗎?”
徐玉玲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待西洋侍者將餐點一盤盤的呈上來,徐玉玲依舊是一語不發,賀季山端起了紅酒,卻也不喝,只端在手裡把玩。
“這一仗,很辛苦吧?”待侍者走後,徐玉玲終是開了口,聲音卻是帶着隱隱的顫抖。
賀季山搖了搖頭,道:“有你們徐家的鼎力相助,算不得辛苦。”
徐玉玲便是沉默了下去。
“我今天約你過來,是有些話想和你說清。”賀季山將酒杯擱下,一雙黑眸炯炯,望着眼前的女子。
“你說。”徐玉玲擱下手中的銀質小勺,迎上了他的眸子。
“你爲遼軍做的一切,我賀季山無以爲報。”賀季山定定的說着,聲音極是沉穩;“我只希望日後有機會,可以彌補我對你的愧疚,我爲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感到很抱歉。”
“賀季山,我不要你的道歉。”徐玉玲聲音極低,一字字道。
“但你想要的,我給不了。”男人聲音溫和,卻猶如一把匕首,刺到了她的心裡去。
她的眼淚刷的落了下來,道;“難道還不夠嗎?我這樣爲着你,難道都不夠嗎?你還要我怎樣做?”
“玉玲,”賀季山見她如此,眸中浮起一抹不忍,道;“你年紀尚輕,實在不必將大好年華浪費在我身上,我現在活着,一是爲了我女兒,二是爲了遼軍,其他的,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爲什麼?”
“賀夫人的位子,我只會給一個女人。”
“可她已經不在了!”徐玉玲看着眼前的男人,已是淚流滿面。
“對不起。”賀季山說完這三個字,便是站起身子,將一旁的軍帽拿起,“你是好姑娘,若跟着我,只不過是坑了你一輩子。”
語畢,賀季山邁開步子,向着餐廳外走去。
“賀季山,”就聽傳來一道聲音,他停下了步子,回眸,就見徐玉玲雙眸清亮,腮邊雖是掛着淚珠,卻依然是清麗的美麗,她咬字極輕,一字字道;“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你若以爲我徐玉玲只不過是爲了你,纔去做那些事的話,你未免太小瞧我。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中國人。”
賀季山眼眸一動,似是不曾想到她竟會如此回答,他頓了頓,只點了點頭,道;“無論如何,我賀季山欠你們徐家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