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木蔥鬱,山澗流淌於林中山道旁,溪水潺潺響徹林間,不時飛鳥啼鳴,春風帶起羣枝搖擺,與之合唱。
不遠羊腸小道上,馬蹄聲響,一馬二人緩步騎來。
馬上少年拉着馬繩,面色緊張,看着袱馬搖擺不定的四蹄,生怕連人帶馬摔向山溝,不時輕喝幾聲。
身後少女抱着少年腰間,閉目睡眠,似有噩夢困擾,一雙柳眉緊皺,口中夢囈不絕。
二人一馬林中漫步,見不遠幽谷深邃,清幽寂靜,仿諾人間仙境。
來到潭邊澗口,顧道全回頭輕喚倆聲。
柳希緩緩醒來,揉了揉眼睛,擡頭問道:“師兄,我們這是到了何處?”
顧道全掃眼四下,不見人跡,更無屋舍,自己二人自那涇縣騎來,已有數日,一路向西南方向趕,不曾見過人家,也不清楚所在何地。
“我也不知道,今晚就在這將就一晚吧,我看這水潭寬大說不定裡面的魚也不小。”
翻身下馬,顧道全取葫蘆往一旁小溪接水,柳希將馬栓在一旁,撿拾乾柴生火。
二人一陣忙碌,不多時,一個小巧營地搭起,看着夜色漸漸降臨,二人卻無話可說,各有心事煩擾。
柳希卻是想着袁飛,不知他所在何處,也不知何時在能相見,顧道全卻是煩惱卷軸奧秘,不得要解,一時心中煩悶,吃了兩口乾糧,起身將劍拔出,又是一陣舞動,劍光寒夜裡閃亮,像是電蛇飛舞。
不知不覺已是月上中天,狼嚎虎嘯不絕,林中草木晃動,想來不少野物暗中寇探。
顧道全收劍入鞘,坐回火堆旁,警惕的掃眼四下,倆人有些害怕,無心睡眠,顧道全更是緊握劍柄,隨時出鞘,雖然不是首次露宿山林,但也害怕這深山老林裡,若是暗藏山精鬼怪,狼蟲虎豹,在這寒夜裡卻是無處可逃。
看着搖曳的火堆逐漸暗淡,顧道全往裡又添了倆根木柴,偏頭看向柳希,見她抱腳埋頭,昏昏欲睡卻不敢入眠,輕喚道:“師妹放心睡吧,我守夜。”
柳希疲倦擡頭,回道:“我不困,師兄睡吧!”
“不如你睡前半夜,我睡後半夜,你看如何。”
柳希點點頭,將馬上取下的席墊鋪好,緊了緊衣服睡去。
顧道全將經文取出,細細觀閱,忽聽幾十丈外有細微的聲響傳來,伴隨人聲細語。
擡頭看去,心中一緊暗叫不妙,手心略微出汗,暗想:“這深山老林陰冷寒重之地,便是經年的老獵戶也難到達,會是什麼人,最好不要是鬼怪。”
片刻之後,只見一個身穿皁色錦衣,披着灰麻斗篷,戴斗笠,腰懸長劍的魁梧壯漢自樹後轉出,那漢子面膛黝黑,兩腮虯髯,濃眉豹眼,闊鼻大口,生的倒是有些粗獷兇悍。
到了火堆近前,壯漢瞟了眼柳希,眼中淫邪狠毒之色一閃而逝,輕咳了一聲,對着似是被驚到了的顧道全微一施禮,指做蘭花抿嘴笑道:“叨擾了小兄弟,所謂相逢既是有緣,你看這寒夜深重,不知奴家能否在你這裡烤一烤火,順便討些吃食呢?”
聽聞此言,顧道全驚的是頭皮發麻,寒毛乍起,長劍拔出,抖着長劍指着壯漢顫聲喝罵:“你!你是何人,不男不女莫非妖怪!”
喝罵間,拉起柳希起身,柳希醒來一看,以爲仇家追來,慌的躲入顧道全身後,驚恐的看着那粗漢。
壯漢聽得顧道全喝罵,面上立時露出猙獰之色,蘭花指一翹,指着顧道全獰聲怪笑:“怎麼如此無禮?說來我可是你師門長輩,你竟敢出言不遜!今日我要替你師傅教訓教訓你二人,一會看我如何擺弄,讓你二人慾仙欲死。”
說着朝二人抓來,全然不把顧道全長劍看在眼裡,料想這二人如此年幼,入門又晚又能有何威脅。
顧柳二人聞言大驚,脫口而出:“你!你是崑崙派的。”
粗漢聽他叫喊,頓下腳步,邪魅一笑:“嘻嘻!在下正是崑崙派蒼虛真人坐下弟子元吉,按輩分倒是你們師兄,見了我如何不拜?”
顧道全待聽他所言,忙將包袱緊身,拉着柳希朝山道跑去。
元吉譏笑倆聲,也不追去,叫道:“你二人這是要去哪?見了同門還不相敘!”
捻決唸咒,手中長劍脫鞘而出,朝顧柳二人飛去,長劍泛起紅光,劍勢迅疾凌厲。
柳希回頭一看,驚叫道:“飛劍!”
顧道全早有感應,運起體內微弱靈力於劍中,雙手用力將那飛劍彈開,回頭柳希叫道:“師妹你先去山頂等我!我拖延他。”
柳希驚駭,悽然顫道:“我一人逃也是死,還不如與師兄一同死。”
顧道全長嘆一聲,抓起柳希手臂朝山頂奔去。
一路穿枝過林,額爲狼狽,身後飛劍不停刺來,幾番相擊,漸漸感到氣力不繼,手中長劍更是顯出裂紋,金輝逐漸暗淡。
就在一道清脆聲響,手中長劍與飛劍交擊,將它彈開後,隨之長劍斷爲兩節,顧道全手中依仗已無,更爲惶恐,將斷劍拋向飛劍,拉緊柳希狂奔而逃。
天上悶雷忽起,不多時暴雨傾盆,淋漓而下。
霹靂閃起,就在這短暫瞬間,顧道全藉着電光看到了極遠處密林中的一角飛檐。
其下是一樓閣,這荒山野外,怎麼會有這般高大殿宇,不及多想,身後破風聲響傳出,想是那飛劍再次襲來,忙狼狽趕去。
二人跌跌撞撞摔入門內,飛劍劃過頭頂繞了一圈,又復刺來,臨近顧道全頭頂忽然顫動倆下,搖搖晃晃飛出房外。
饒是在這樣潮溼陰暗的雨夜裡,地上仍舊騰起一片塵霧,房屋裡昏昏沉沉極爲陰暗,瀰漫着經年腐朽的黴酸味,以及二人身上的血腥氣。
柳希扶起顧道全,環眼四周,見是一破廟,神臺上有一尊慈眉善目的佛陀,忙扶着顧道全向佛像後躲去。
元吉驅動飛劍就要刺入,忽然感到與之聯繫微弱,想來距離太遠,只得飛回手中,跟着二人足跡追去。
到了廟外,看着被撞開的廟門,冷笑倆聲,叫道:“不用躲了,早點把卷軸給我,我送你二人上路,也省得麻煩。”
跨步入內,不見二人身影,卻聽到佛像後傳出倆人喘息聲。
“我知道你二人躲在佛像後面,識趣的話現在就出來,我耐心可不好,別逼我動手。”
顧道全眼看無可奈何,今夜只怕凶多吉少,按住師妹肩膀輕聲道:“你先別出去,看好師傅遺物。”說着將包袱取下,遞給柳希。
柳希雙眼一紅,掩嘴抽泣,拉着顧道全衣袖不依。
顧道全搖頭掙脫,出了佛像身後朝元吉叫道:“卷軸不在我二人身上,我將它藏在別處了,若是給你,你可能放過我二人?”
元吉眉頭稍微舒展,放低聲音:“也未嘗不可,只要你告訴我卷軸被你藏在了哪裡,帶我找到,或許可以放過你二人。”
顧道全咬緊牙關,低嘆一聲:“只怕我說了,你依然不會放過我二人,你可有何保證?”
元吉大怒,將長劍向前一遞,劍鋒距顧道全的咽喉只差絲毫:“說了,留你二人命。不說,我有百般手段要你開口。你若識相!”
他忽然發現顧道全的眼神一滯,似乎在他身後發現了什麼令人驚駭的東西。
但以爲是他故作此態,旋即譏笑道:“在我元吉面前玩這樣的小把戲,你當真是...”
忽然脖頸一涼,伸手摸了摸脖子滿是粘稠鮮血,一條腥臭滿是粘液的巨舌,猛的將自己頭顱卷出廟外,入了血盆大口,慘叫不及發出,就已成爲他人飯食。
顧道全見狀,嚇得渾身發抖,身軟無力,藉着月光看清楚廟外那東西的一隻眼珠子。
一隻猩紅的巨大眼珠,足有廟門寬大,這隻眼珠當中有一條細長的黑色瞳孔,這妖雙眼來回湊近廟門,瞪着屋子裡的顧道全,在電光中映出他一張驚恐癲狂的臉。
顧道全瞪圓了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怪物,緊閉聲息,強忍着不發出任何聲音。
那隻巨大的眼睛眨了眨,隨後移開,廟門外忽然伸出一隻黑色鱗紋黑爪,將那俱無頭屍身抓住,縮回到雨簾中。
夜色與暴雨將它的鱗片鍍成青黑色,在廟門外涌動,顧道全甚至看不清那東西的形狀,只因它太大了,一隻眼眸便有廟門寬大,這叫顧道全無不驚駭。
眨眼間之後,那東西從門前消失了。
顧道全癱軟的身軀不敢妄動,等了會不見動靜,撐起疲弱的身軀向佛像身後跑去,抱着柳希哭了起來,二人悲痛多時,昏昏睡去。
直到晨光微亮,顧道全將頭探出門外,不見那怪物,回身撿起地上元吉掉落的長劍,拉上柳希朝山下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