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大殿內,猴妖半跪不語,雙手捂着身上露骨焦肉,咬着牙待老妖醒來。
滴滴汗水,混雜着猴毛從額頭流出,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在這寂靜又深黑的大殿內,倒顯的格外響亮。
此刻哆嗦的身軀,盡顯內心情緒,既憤怒又不安。
壓抑着心中怒火,急躁的等着大王醒來。
已經三日了,卻不見半點動靜,四下漆黑一片,無聲無息。
猴妖感受着身上焦黑滲血的皮肉,漸漸隨時日結疤,被燒傷的皮膚卻不曾長出新的猴毛,埋頭看着身上傷疤粉嫩糾結,一摸臉上也是如此,心中的仇恨卻不曾隨時日消散,倒是越堆越深。
不知等了多久,在他看來好似萬年,只感到昏昏欲睡,雙眼疲倦。
大殿天花頂上,一雙猩紅瞳孔猛的睜開,散發的紅光隱隱照亮雙眼睫毛,睫毛短小如軟針,隨着眼皮猛的眨了兩下,泛起一片溼潤。
擴散的瞳孔漸漸聚焦,隨着眼球向下看去,臨近雙眼的細小鼻孔忽然猛的一嗅。
眨眼間頂上漆黑一片,恢復往常一樣。
卻見那猴妖身前一陣風吹,伴隨一個碩大黑影,只有那雙瞳顯露。
黑影略帶沙啞尖銳的話音緩緩響起:“獼猴!你怎麼如此狼狽,外面可是發生了什麼?”
猴妖擡起疲倦的雙眼向上看去,恭敬的顫道:“還請大王替我做主!前幾日山中來了個蛇妖,不明不白的將我打殺,幸好我命大逃了此劫,如今丟了法器又受此大傷,還請大王替我報仇...”
黑影雙眼忽的猛閃,半響緩緩道:“那蛇妖來歷,你可知道?”
“這倒是不清楚!不過他曾說過是大王派來的。”猴妖似有抱怨,咬牙說道。
黑影冷哼一聲,一展雙翅,瞬間收攏身後,眨眼間飄到殿中,重新垂立天花頂上。
“將其他妖將帶來!我要看看他們做的如何了!你這事過後在說。”
“是!”
猴妖不敢有怨言,忙領命退去。
蕪湖城隍廟外,袁飛收劍回鞘,化爲一老婦,顫顫巍巍朝廟裡走去。
顧柳二人卻在參悟卷軸,不時疑惑皺眉,卷文大多晦澀難懂,結合師傅所教倒也能看懂一二。
袁飛進去,二人忙收起卷軸看來,顧道全以爲是來進香的,也不管他,徑自拿劍出去練了,柳希起身去搗騰陶罐,似乎要煮東西。
袁飛徑自找上柳溪,悄聲道:你們前日認的故親,叫我來帶你二人走,你們拿上包袱快跟上吧!”
柳希放下陶罐,回頭看來,疑惑道:“老夫人,你說的故親是?”
袁飛見她疑惑,忙小聲說:“單名一個飛字,你可叫你師兄快些”
袁飛說着不待她回話,朝門外快步走去,到了林在中,變回原來模樣。
不一會,果見二人揹着包袱提着劍趕來,臉色很是緊張,警惕的四下看着。
見了袁飛,忙小跑過來,很是興奮,待要詢問,袁飛擡手止住二人話語,急道:“我答應那城隍除妖,卻不曾想哪妖手段厲害,我打不過,又無顏見那城隍,只得叫老婦人通報你二人,我們這便走吧!”
二人點頭應喏,往南走了半個時辰,顧道全好奇道:“阿兄!我們這般卻是要去哪?”
袁飛回頭笑道:“此番先去我一處府宅,待我取些東西。”
柳希卻是揉了揉肚子,急道:“阿兄做主吧!不過我肚子倒是餓了。”
見不遠十字路口有一竹棚,裡面人聲鼎沸,一旁車馬堆集,很是熱鬧,倒像是個酒肆。
袁飛帶着二人入內,見裡面已經坐滿,沒有空位,只得朝一個人少圓桌擠去,卻是要拼桌。
那粗漢一看打扮就知是江湖人士,桌旁倚着一柄腰刀,擡腳踩着另一隻木凳上,坐姿額爲豪放,正大口啃咬手中雞腿,忽見袁飛三人坐來,眉頭一皺,似要開口喝罵,擡頭看向四周都已坐滿,只得將話隨雞肉咽回肚子。
袁飛叫了三斤牛肉,小二聞言苦惱道:“客官有所不知,最近官府查的嚴,這肉不好弄,不過雞鴨魚肉你儘可點來。”
說着指向一旁竹欄圈養的家禽說道:“你瞧!都是自家餵養的,現殺現做。”
“雞鴨魚肉各來一份!”
袁飛說着將銀錠遞去。
小二面色爲難,掂量着手中銀錠:“客官這錢卻是不好找,不知有碎銀嗎?”
“不用找了!飯菜分量多些便是。”
“好勒!”
將近一刻鐘的時辰,小二陸續上完了菜餚。
那大漢看着滿桌珍饈一時嘴癢難耐,區區一隻燒雞卻是不夠果腹,奈何囊中羞澀。
目光朝袁飛打量幾番,又見顧柳二人年幼,似出來遊玩的富家子弟,頓時計上心頭。
“阿嚏!”
三人待要開動,忽見大漢一時控制不住,一聲噴嚏濺滿桌面,頓時顧柳二人面色一沉,看着滿桌菜餚佈滿點點污穢,擡頭朝袁飛看去。
袁飛後仰躲過這一污穢襲擊,朝大漢狠狠瞪了一眼。
大漢揉了揉鼻子,嘀咕兩句,擡頭見三人面色陰沉,憨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多年老毛病一時控制不住,見諒見諒。”
說着起身朝門外走去,腳步緩慢一步三回頭,到了門邊抱手看着門外,不時撇眼瞧來。
袁飛搖搖頭嘆道:“人家無心之過,罷了,我們點三個燒雞路上吃吧!”
顧柳二人看着滿桌飯食,感到遺憾,聽袁飛發話只得起身應喏,跟着去櫃檯取了燒雞打包,朝大路走去,顧道全經過那粗漢身旁,目光狠狠盯了下,嘴巴欲言又止,半響冷哼一聲,甩袖跟上不遠二人。
粗漢見三人走遠,忙拍腦驚叫道:“哎呦!忘了拿兵器了,整的這腦子越發不好使了。”
說着回身見小二在搬桌上飯菜,忙喝道:“停停停!幹嘛呢?這菜那公子送我了!去去去。”
小二被他吼的一跳,見他使這般手段,眼神不屑,卻不敢言語,無奈人家人高馬大,不像好惹的主,一甩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搭,徑自往櫃檯走去,好在先拿了銀兩倒是不虧。
大漢坐下,左右手不停,忙往嘴巴塞東西,吃的倒是津津有味。
袁飛三人走了半里地,待將手中燒雞吃完,顧道全回想那桌菜餚,朝袁飛叫道:“阿兄,那漢子莫不是故意的?我越想越氣!”
柳希搭話道:“我也氣惱,那人好不要臉!阿兄手段厲害,不如戲弄下他?”
袁飛點點頭,笑道:“不管他是否使詐,我們還是先趕路吧!”
袁飛卻是擔心猴妖追來,只道他法器如今還在自己袋裡,哪處人多眼雜,怕落了行蹤。
二人遭此悔事,暗自生着悶氣,氣鼓鼓的跟着,好在小孩心性,不多時待氣消了,奔走林間嬉戲打鬧,也自開心。
幾人走到一處河岸邊,顧柳二人腿腳痠軟,忙叫袁飛停下歇息,袁飛擡頭看向天色,正直烈日當空。
幾人樹下歇息,看着河岸牧童河邊遊玩,顧道全多日不曾入河,聞了聞身上朝袁飛叫道:“阿兄!我想去哪處遊個泳可行嗎?”
袁飛運起蛇目看去,不見河內有異,叫道:“你去吧!半個時辰,我們上路。”
說着閉目運起,恢復此前耗費的靈氣。
顧道全聞言,興奮的把包袱丟給柳希,徑自往河邊跑去。
柳溪靠着樹下躺着,忽見不遠有人騎馬,晃晃悠悠走來,揉了揉眼睛,正是午時吃飯的粗漢,一拉袁飛右臂喊道:“阿兄!那個漢子跟過來了。”
袁飛睜眼看去,只見那漢子騎着匹紅棗馬,扯高氣揚的沿路騎來,嘴角叼着根野草,將腰刀抗肩,一臉神氣,看到自己等人也不過來,遠遠停着似在看河面,也悄悄瞥眼瞧來,一時不知他要如何。
那粗漢卻是見袁飛幾人出手闊綽,又見幾人年幼,待將桌上飯菜騙了,吃飽喝足本想騎馬趕路,卻見幾人不遠河岸歇息,一時賊頭上腦,暗想禍害,只是此處人多眼雜卻不好下手,遠遠跟着,倒不怕幾人跑了,自己有馬可騎隨時追上。
袁飛叫柳希去把顧道全喊來,待他穿衣,幾人起身向林中走去。
粗漢見幾人動身,不沿路走倒往那密林鑽去,狂笑道:“正合我意!哈哈哈...”
一緊馬腹,驅馬追去。
袁飛見他果然追來,偏頭朝顧道全喊道:“你劍技可能殺他?”
顧道全咬牙狠道:“可殺!他騙我們一頓飯食,還想禍害我們,此人我非殺不可。”
袁飛笑道:“既然你一人可行,你且去試試。”
拉着柳希往一旁樹下坐去。
顧道全將包袱放下,抽劍緩步朝騎馬粗漢迎去。
那粗漢見幾人不跑,待在林中休息,那年幼的持劍走來,一時疑惑,但見人家陣勢,心中明悟,翻身下馬,笑道:“這般自信?叫個少年來戰。”
朝前快走幾步,雙手緊握刀柄,猛的擡起就要劈下,又瞬間收了回去。
顧道全眼見他持刀猛的劈來,慌的忙舉劍一擡,卻不見刀打來,待看清才發現那粗漢虛招一晃,在那狂笑道:“你個娃娃,把懷中銀兩交來,我倒可繞你們一命。”
顧道全那見過這般打法,更加氣惱:“你個不要臉的莽漢!騙我一桌飯菜罷了還想謀財害命。”
待要運氣於劍,忽聽身後袁飛說道:“就用劍技,不要運氣。”
聞言回道:“知曉了!”
將劍持平,劍尖直指粗漢,喝道:“你有何刀招,盡數駛來!”
粗漢見幾人不聽話語,也不遞錢,回頭看向四周,雖無人影,但也怕那樵夫砍柴發現,暗自咬牙發狠,想速戰速決。
他快步直衝,不顧眼前長劍,擡起左手直抓顧道全衣領,右手大刀猛的劈下,全然不把顧道全長劍看在眼裡,料想如此年幼少年,雖拿的動這劍,又能使出何招。
顧道全卻沒這般心思暗想,少年心性單純,見他胸腔展開,直往劍撲來,笑道:“來的好!”
雙手將劍持平,暗勁一用,猛的一拍劍柄,就見長劍如脫繮野馬一般,貫穿粗漢胸腔,插入身後樹樁,晃了晃劍尾纔要停歇。
粗漢只覺胸口一冷,低頭看去,一個大洞顯露,兩眼一黑就此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