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太太知道了崔明棟這件事情之後,當場便爆發出她的暴戾脾氣來,也不顧死者爲大,大罵阿鴻狼心狗肺,合該有此報應,又罵崔明棟狼子野心,辜負老爺在世時對他的一片器重之心!
霍雲帆不知道陸太太罵崔明棟到底是真的生崔明棟的氣,還是故意想跟崔明棟撇清關係,但是從現在的事實來看,崔明棟與當年周長禎被害一案有關連的可能性越來越大,況且霍雲帆早就着人按着崔明棟的體態形貌繪了肖像,拿去給呂老闆辨認,雖然事隔多年,呂老闆仍然能隱隱約約地記得當天晚上出現在鞋店買鞋的那人與崔明棟十分相似.
但是小馮那邊進行的就不大順利了,警務公所和明鏡事務所連手,把守住進出浦江的各個車站,碼頭,守了幾天,就是不見崔明棟的蹤影.
露珠,沿着蒲公英和三葉草的夢境滾落,濺起一片片透明的陽光.在一種金黃般的喧譁聲中,孵出一個不再潮溼的黎明.
霍雲帆在辦公室裡急得團團轉,周曉京只好安慰道:";咱們把進出浦江的關口守得死死的,這些日子沒有崔明棟的音信,難道說他還沒離開浦江?";
霍雲帆把喝了一半的黑咖啡推在一旁,他幾天幾夜沒怎麼閤眼,幾乎守在明鏡事務所等待小馮那邊的消息,眼睛周圍已經生出一對大大的黑眼圈,眼睛裡也佈滿血絲,霍雲帆憤憤道:";崔明棟身上的功夫,足可以讓他從警務人員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他在浦江又沒有親人,如果被他跑了,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兩人正在一籌莫展的時候,沈四喜快步走進來,遞過一封信給霍雲帆,說道:";這是方原從街口的一個小孩那裡接到的信,說是要呈送給霍先生親覽!";
霍雲帆一把抓過信,白紙信皮上什麼都沒有寫,霍雲帆未曾看信,先盯牢了沈四喜,問道:";只是一個小孩子來送信?方原沒有看到周圍有其它人麼?";
周曉京道:";如果是支使小孩子來送信,本人自然早就躲得遠遠的了!";霍雲帆想想也對,他破案無數,以前也曾有過案件的關係人掌握重要信息,有意向霍雲帆提供卻不願透露真實姓名的情況,這時往往會給街頭的流浪兒幾個錢,讓他們代爲轉交.這些信件中,的確有爲最終偵破案件提供重要線索的,但是也有妄圖混淆霍雲帆的視線,阻撓案件偵破的,霍雲帆做了這麼多年偵探,對此事已經相當有經驗了.
霍雲帆扯破信封,只見裡面只有薄薄的一張紙,上面寫着幾個小字:蘭桂街五十四號.
";這是什麼意思?";霍雲帆把信遞給周曉京,周曉敬了看,揣度道:";難道說崔明棟沒離開浦江,竟是躲到了蘭桂街五十四號去了?";
霍雲帆騰地從椅子裡跳起來,抓起電話就搖了出去:";小馮,你立刻回明鏡來,我派幾個得力的人,你帶着他們立刻趕往蘭桂街五十四號!不,原班人馬該守在哪裡還守在哪裡,你自己回來就行了!";
周曉京知道,霍雲帆對於信上的內容只相信了一半,他沒有把小馮手下的人都遣往蘭桂街五十四號,是怕萬一這送信的人不懷好意,擔心中了旁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小馮那邊的效率也很高,立刻帶人過去了.但是從早晨一直守到下午,蘭桂街五十四號卻沒有任何異動,而且小馮一早就調查過蘭桂街五十四號的主人了,是一個人老珠黃的青樓女子,孤身住在這裡十幾年了.霍雲帆在電話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同時,手掌一用力,把沈四喜送過來的那封信揉作一團,切齒道:";該死!";
看起來這回給霍雲帆送信的人也沒懷着什麼好意,蘭桂街五十四號並沒有崔明棟的蹤影.
這裡霍雲帆正在爲一封來信攪得鬱忿難抑,那裡金櫻藤卻又送來了另一封信.
金櫻藤自從搭上了鄭恆永,已經很久沒有正經上班了,隔三岔五的來一回,周曉京往往陪霍雲帆在外面辦案,也沒有見到過她,這一回見着了,着實讓周曉京眼睛亮了一下,只見金櫻藤穿着一件絳紅色金銀錯絲綃繡花羅長袖旗袍,通體繡着春睡海棠的紋樣,套着百蝶碎花的鏤花緞子罩衫,衫子上的個個鈕子都是純金打造的,整套的老坑玻璃種綠翡翠的耳環和項鍊,頭上帶着一枚熠熠閃光的紅寶石攢成的珠花,她本來長得花容月貌,再添上這通身的珠圍翠繞,綾纏羅裹,更顯得明豔不可方物!
看起來金櫻藤很受鄭恆永的寵愛呀!周曉京默默地想.
霍雲帆即使不處在案子停滯不前的焦躁之中,也不願同金櫻藤多有牽扯,因此這位走到哪裡都會引來無數男人垂誕的大美人走進霍雲帆的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竟是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霍雲帆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淡淡地招呼一聲:";金小姐.";
如今浦江的上層交際圈中,誰不知道金櫻藤是外交次長鄭恆永身邊的紅人兒,況且她還秉花容,擅月貌,霍雲帆的這副神氣,於她來說,也算是難得一見了,但是金櫻藤並不感到一絲憤憤不平,仍舊是平靜如水儀態萬芳地微微笑道:";這一陣子霍先生事情多,也沒有多來拜望,實在是罪過,我今兒過來,是有一件十萬火急的大事,不然,也不敢來叨擾霍先生.";
她一邊說,一邊將美豔的笑容在霍雲帆和周曉京臉上盪來盪去,如水紋漣漪,盪漾不止.
";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也值得金小姐來找我這個無名小卒,這世上還有鄭次長解決不了的事嗎?";霍雲帆除了破案,對旁人一直很有紳士風度,今天對金櫻藤這般態度,也算是生硬的了.
不料金櫻藤卻半點惱意也無,只嫣然笑道:";霍先生就不要取笑我了,這可真是件十萬火急的大事,都快要出人命了,您說說,就是十個鄭次長也無濟於事啊!到底還是得您霍先生出馬才成!";
金櫻藤就是
有這個特點,嘴裡明明說得已經急於星火,外面看起來卻是依舊雲淡風輕,水波不興,霍雲帆和周曉京也不覺得奇怪,霍雲帆笑道:";真是不巧了,我手邊正有一件十萬火急的案子呢,一時很難分身,只怕要令金小姐遺憾了!";
對於霍雲帆這樣一個偵探迷來說,一般情況下,聽到有人告訴他";快要出人命了";,就像貓聞到了魚腥味兒一樣的敏感,可是霍雲帆卻壓根沒有更進一步地向金櫻藤詢問詳情的意思,便直接拒絕了,一半是因爲他正在查察周曉京三叔的案子,確實沒時間,一半也是因爲他一向對鄭家的事很是不屑,尤其跟鄭恆永和鄭恆山兩兄弟實在不是一路人,而且剛纔金櫻藤說話時那嬌滴滴的模樣,霍雲帆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無非是因爲鄭家夫妻爭風吃醋的那套事兒!
霍雲帆這一陣子忙裡偷閒地回霍家老宅去看望祖母和父母,儘管每次停留的時間不長,但霍三太太依然每次都會拉住霍雲帆,津津有味地對他提起鄭家的花邊新聞.
據說金櫻藤現在儼然成了鄭恆永的外宅,久而久之,鄭恆永的元配夫人簡竹清也就知道了,這簡竹清是南京世家的小姐,祖爺曾經在前清做過大官的,自幼就把內宅伎倆學得純熟,見鄭恆永粘着金櫻藤不回家,她又人老珠黃拉不住丈夫的心,索性到南京求了親孃,把她母親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頭選了來送到鄭恆永身邊伏侍,這姑娘名喚麗香,長得溫婉動人,姿色雖然比金櫻藤稍遜一籌,卻有股子新鮮勁兒,鄭恆永本就是眼饞肚飽的人,有了麗香牽住他,他回家的次數也就多了.
不過金櫻藤也不是省油的燈,不知從哪裡弄來個女學生章小言,介紹給了鄭恆永,這位章小言正在浦江大學讀書,家境平平卻很貪慕虛榮,自從認識了鄭恆永,披金戴銀,美食華服,儼然是烏槍換炮,對於幫助他搭上鄭恆永這條快船的金櫻藤是言聽計從,章小言長得嬌俏玲瓏,又勝在是大學生,文氣,鄭恆永左擁右抱,環肥燕瘦看花了眼,家裡家外兩頭跑,也着實累得很.
這樣兩下里一算計,簡竹清還是沒能鬥得過金櫻藤,不過麗香也頗有也勾人的勁兒,鄭恆永在外宅裡逍遙的同時,也沒忘記不時回家一趟.
霍三太太講起鄭家的妻妾演義來滋滋有味,霍雲帆卻聽得要睡着,他生平最煩這些女人之間哼哼唧唧的這些爛事兒,不過霍三太太是他親孃,他不得不耐着性子當聽衆,金櫻藤可跟他沒什麼關係,別說他現在沒空,就是有空也不會去趟鄭家這灘渾水.
金櫻藤見霍雲帆表情肅穆,不似跟他客套,因而訕訕地笑道:";霍先生先別忙着拒絕,我這裡有一封恐嚇信,是小言今天早晨收到的,裡面還有兩顆子彈,這可是死亡威脅,霍先生一向爲人俠義,難道這一次真的見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