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記得孫媽媽說過,她有兩個兒子的,大兒子在碼頭貨運站做小職員,已經結婚生子,孫志虎是她的小兒子。
只是周曉京心頭納悶,爲何這對夫妻一見到他們,就充滿了疏離與警戒?
明鏡的人早已調查過孫媽媽和孫志虎了,霍雲帆也不需要再隱瞞,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們是明鏡事務所的,來調查案情......”
女人很不悅地說道:“他不.......”樓上的亭子間裡突然傳來年輕男女的笑聲,孫志虎的嫂子只得硬生生把“他不在家”這句話噎在胸口裡了。周曉京便知道定是孫志虎在家裡約會女朋友呢!
霍雲帆淡然笑道:“其實我們也是受了警務公所宋警官的委託來幫忙的,如果令弟不方便的話,我們這就回去告訴宋警官,等他方便的時候再來!”
不得不承認,雖然宋士傑手下那幫人辦案不給力,但關鍵時刻擡出來,還是很有威懾力的,果然孫志虎的兄嫂態度立時就軟了。
孫志虎的哥哥笑道:“我們都是守法良民,二位長官請進吧!”
託宋士傑的福,週二小姐也做了一回“長官”,周曉京暗笑。
孫志虎的哥哥一邊帶路,一邊笑道:“我媽媽出去找事做了,我今天正好調休,所以在家!”離亭子間還有六七級臺階,他就擡頭衝門揚聲喊道:“阿虎,警務公所宋警官派人來問一點事啦!”
低矮的綠漆小門後面裝了彈簧,孫志虎的哥哥用力推開,果然見到孫志虎正與一名穿着藍綢條紋洋布旗袍的女子站了起來,女子的旗袍前襟上被揉得一片褶皺,周曉京低頭,暗想,怪不得孫志虎的大哥要離得老遠地給弟弟報信兒哪,敢情裡頭藏着兒童不宜啊!
忽然一線異念劃過,不對,這女子在哪裡見過?
周曉京猛然擡頭,那女子也已認出了周曉京,卻極不情願見她似的,微微扭過了臉,周曉京暗暗吃驚,這女子......不是陳映霞嗎?
去明鏡應聘那日,周曉京曾與陳映霞過了幾招,最終陳映霞灰溜溜地敗出了明鏡,卻沒想到她竟是孫志虎的女朋友。
想想也是,孫志虎雖然家境不怎麼好,不過聽說在貨運公司作會計,除了工資,還可以搞點有限的外快,算不上豪闊,但生活也算寬裕,小夥子長得又漂亮,陳映霞若是還沒找到稱心的工作,與孫志虎交往也算條件相當了。
陳映霞先看看周曉京身上的淡黃色開司米披肩,再看看她頭上插的鑽石風涼針,藏青色天鵝絨束髮帶,臉色更是難看。
霍雲帆卻不認識陳映霞,但他看到周曉京浮現出的詫異神色,已然知道事情有異,只是不便立即詢問罷了。
周曉京望望孫志虎,又看看陳映霞,心想,這個女子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且奸滑詭詐,由着她杵在這裡,只怕霍雲帆什麼也問不出來,樓下傳來一陣兒童的嬉戲聲,周曉京心念一動,不如碰碰運氣好了,周曉京好像突然間想起了什麼似的,響亮地一拍手道:“啊呀,霍先生,您可不可以先跟孫先生聊着,我的自行車放在那株矮樹底下了,這時節小孩子吃過晚飯都跑出來了,可千萬別給我糟蹋了車子,我上回那輛車子就是給一幫小孩子弄壞了的!”
拜託!周曉京這輩子好像都沒摸過腳踏車。不過霍雲帆與她心有靈犀,知她此時扯謊必有用意,也就微微點了點頭。
周曉京擡腳便走,陳映霞沉不住氣了,連忙跟上,道:“我也去看看!”
周曉京心中一喜,暗想,那樹底下的車子果然是你騎來的。
兩位女士結伴去了,霍雲帆見孫志虎毫無待客之意,既不讓坐也不倒茶,便老實不客氣地在房裡僅有的一張黃藤竹椅上坐下,盤起修長的雙腿,微笑道:“不好意思,又來攪擾孫先生。”
孫志虎被人打斷了約會,心中不快,臉色沉沉地道:“你們的人不是已經來問過了嗎?我跟喬安琪雖然以前有過交往,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何況案發當時,我亦有不在場證明,你們還要懷疑我麼?”
霍雲帆不辨喜怒地笑道:“孫先生誤會了,我們只是例行詢問而已,跟懷不懷疑你沒有關係!”
孫志虎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道:“那你問吧,反正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
霍雲帆清了清嗓子,沉聲問道:“孫先生,您曾經對來調查案情的人說,喬安琪一年之前就單方面與你解除了戀愛關係,那麼你們在分手之後,還有聯繫嗎?”
孫志虎嚥了口唾沫,道:“說單方面解除戀愛關係是好聽的,其實無非是她嫌我沒錢甩了我的,這種見利忘義的女人,我再同她說一句話都不算是男人!”
“真是這樣的嗎?”霍雲帆輕鬆地揚了揚眉毛,說道,“你們既然沒有聯繫了,那爲什麼喬安琪結婚,你還要給她隨禮,還要參加喬安琪的婚宴?”
孫志虎的臉色一下子變作慘灰,嘴巴張了幾張,道:“誰......誰說我......我我我去參加她的婚宴了!”
這小子是個沉不住氣的!霍雲帆暗暗高興,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了,霍雲帆沉下臉,森然道:“孫先生,不要以爲你們把結婚隨禮賬冊上的名字撕掉,就可以讓你置身世外了,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表明,你爲喬安琪的婚事隨了禮,還參加了她的婚宴!這件事現在你承不承認都不要緊,反正證據在我們手裡!”
訊問嫌疑人是一門藝術,霍雲帆故意說“你們”撕掉了賬冊上的名字,而不說你,是因爲他現在還不確定,悄悄溜進喬安琪家給賬冊動手腳的,到底是孫志虎本人還是另有他人,而且關於孫志虎參加了喬安琪婚宴這件事,因爲榴花把名字記成了“沈自福”,所以目前還停留在推理層面,不能說有確實的證據,霍雲帆卻一口咬死,對孫志虎這樣膽怯浮躁的年輕人,“兵不厭詐”還是很好使的!
果然面對霍雲帆張開的圈套,孫志虎一頭就鑽了進去,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嚎叫道:“我是去參加婚禮了怎麼樣?難道憑這個就說我殺了喬安琪?我跟喬安琪戀愛的事是我的隱私,你們警察也沒資格問的!”
霍雲帆沉靜的雙眼不怒自威,隱隱輻射出一股凜然之氣,把孫志虎激得一哆嗦,霍雲帆不緊不慢地說:“孫先生,你最好搞清楚,喬安琪被謀殺,只要是與她有過親密關係的男人個個都有嫌疑,我們尋找真兇,同時也在幫助無辜的人洗清嫌疑,當然,這裡有個前提,就是每個被調查者都必須要說實話,而您,恰恰就沒有說實話!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種場合下說了假話會給自己招來什麼吧!無論你是出於什麼目的!”
孫志虎一下子認慫了,
他使勁撓撓頭皮,無奈道:“其實......這......這是因爲......”
“什麼?陳敬夫是你的哥哥?”周曉京今天在孫志虎這裡看到陳映霞,就已經讓她大跌眼鏡了,現在得知陳映霞是陳敬夫的親妹妹,喬安琪的小姑子,她的眼鏡直接碎了一地!
那麼這樣是不是說,孫志虎參加喬安琪的婚禮,就有了充分的理由,慢着!既然如此,爲什麼有人要費盡心機地撕去孫志虎的名字?豈不是欲蓋彌彰麼?
裡面一定有玄機!
暖風燻人欲醉,春花向風中盡情搖擺,濃濃的香氣氤氳在軟溶溶的溫風裡,吹在人的脖子裡,酥酥的,癢癢的,周曉京努力消化着今天這一個又一個的驚雷。
陳映霞感受到周曉京的訝異十分高興,擡頭往孫志虎的亭子間方向望了望,笑道:“看來霍大神探一時半會兒還問不完哪!這案子有點棘手,哦?周小姐!看起來當初我沒進明鏡倒是福分了,不然也要像周小姐這樣,去案發現場看喬安琪血肉模糊的屍體了!啊呀呀,這明鏡事務所也不大守信用嘛,當初明明說是招文職,怎麼把周小姐招進去之後,又逼着你做這樣嚇人的粗活?這可不是女人乾的哪!”
這裡面的種種周折,跟陳映霞哪裡講得清?而且周曉京也壓根不想解釋給陳映霞聽,她是作爲工作人員來查案的,所以儘管陳映霞百般譏諷,周曉京只當是她在唱歌,不答一言。
陳映霞得意地笑笑,懶洋洋地道:“哎呀!我可沒什麼耐心站在這大太陽底下等人,失陪先走了!”
周曉京攔道:“等等!”
陳映霞扭頭,道:“還有什麼事?”
周曉京笑道:“不管怎麼說,喬安琪也是你的親嫂子,可是陳小姐彷彿對她的死不怎麼上心哪!”
陳映霞笑道:“我上不上心跟你們查案有關係嗎?是不是我不上心,你們就要懷疑我殺了嫂子,我要是上心你們就覺得我是無辜的?喬安琪死的那天晚上我在工廠裡做兼職,後來還值了夜班,直到早晨下班時,有四五個證人可以證明我從未離開過,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所以,喬安琪的死跟我毫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