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註定是要遇見再遇見的;有些人的離開是爲了成全,卻不知又是另一程痛苦的開始。
溫潤站在手術室外,看着“手術中”的字樣,他還是遲了一步。或許,也不是他得到消息太晚了,是陸韋淮就沒有想給任何人阻止的時間。他一個人站在兩間手術室的中間位置,想着還是應該給舒如顧打個電話的。她有權利知道這些事情,儘管他明白這樣以後,無疑於把她推向更加兩難的境地。
但是,他必須這麼做。
溫潤仰臉靠着雪白的牆壁,擡眼看頭頂的蓮花吊燈,掏出手機,閉着眼睛,一下一下按下當時看到一遍就記住的11個數字,撥通了她的電話,沒有想到卻是被個男人接起的。溫潤抹了一把臉,冷靜道:“我找舒如顧,麻煩讓她接電話。”
“溫潤,她睡了。”電話那端,傳來輕柔的男聲,溫潤神情一凜,那種抓不住她的感覺又冒出頭來了,一拳狠狠砸向牆壁,他冷冷開口問這個陌生的男人。“你是誰?想怎麼樣?”
“在機場,你不是看見了。”一聲嗤笑後,那端斷了電話。
尹黎謙。
知道是此人,溫潤反而淡定了,他有理由相信既然他能探知消息,他更有法子掌握一切;他更有理由相信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不至於對舒如顧下狠手,何況那人是他哥們的所愛。
只是,剛剛電話顯示舒如顧還在W市。
也就是說尹黎謙他帶着舒如顧不趕來A市,在中途返回了?
他想做什麼?
溫潤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從轉角出來的粗狂男子,大步離開。
這裡無論活着的是陸韋海還是陸韋淮,都不關他的事。
他現在,立刻,馬上,要見到那個小女人!
和蕭莫宇擦肩而過,溫潤只冷淡點了個頭。
蕭莫宇臉色憔悴,吶吶開口。“我沒想到,他居然給我下了安眠藥。”趁他昏睡的時候,把他丟到了山旮旯裡,陸韋淮這個瘋子擺明了就是怕他阻擾他的計劃。
面對當初捐血給陸韋海,險險救了陸韋海一命的溫潤,蕭莫宇還是挺感謝這個人如其名的男子的。
在他看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給陌生人捐血的,無關是那麼特殊的珍貴血型,只談急救室裡的男人是他的情敵,就不容易。
何況他一連捐了兩次,每次都那麼多的量,一般人定是承受不住的。
擦身而過,蕭莫宇沉沉道:“溫潤,這次韋淮韋海都是生死一線。我替韋海謝謝你了。”
溫潤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我不是救他。只是想公平競爭。”語氣淡如白開水,聽起來就像說,“今天天氣很不錯”,讓人猜不出他的真情緒。“手術後,請蕭醫生通知我一聲,是誰活着。謝謝。”
“……”
走廊的盡處是一盞窗戶,晚春暖暖的陽光照進來,打亮長長的廊道,男子修長的身影消失在陽光最明亮的深處,消失在蕭莫宇的視線內。
他這才收回視線,瞥了一眼手術室,發現燈恰好滅了。
第一瞬間,蕭莫宇想喊回溫潤的,可下秒,他就覺得多次一舉。剛剛他那話的意思很明顯,只要
知道結果就可以了,不想看見讓他心緒複雜的臉。
蕭莫宇深吸一口氣,先進了陸韋淮那間手術室。進去了之後,他才發現,明明之前還是獨立的兩間手術室,不知何時已經拆掉了中間那道牆,此時,相同的兩張病牀上,並排躺着一對眉眼相似的英俊男子。
三個小時後,一個笑容溫暖的男子從悠長的夢中醒來。
有些人註定是要遇見再遇見的;有些人的離開是爲了成全,卻不知又是另一程痛苦的開始。
……
聽見門“吱”地一聲,被打開了,他不是吩咐過醫生,閒人免進的?蕭莫宇皺眉轉頭,驚見居然是她。“香芸,你怎麼來了?”
柳香芸把行李箱放門口,大大方方走進來,搬了一張軟椅過來,坐在蕭莫宇的對面。“你以爲你們可以瞞得住我?”
“你知道多少了?柳伯父呢?”蕭莫宇撓亂一頭黑髮。
柳香芸白了他一眼,轉而溫柔看向她心尖上的人,輕聲輕語道:“我知道的比你們少,我爸爸還不知道呢!”她怎麼敢說,要是被這麼一刺激,她可以直接喊救護車去她家了!
話說,韋淮哥太瘋狂,信息隱藏得又太深,她好不容易纔使詐從史君柔嘴裡擠出一點來,然後馬不停蹄趕了過來,卻還是晚了一步。”醫生,怎麼說?”
“前48小時是危險期。”
說的是誰?柳香芸不動聲色“哦”了一聲。
她不敢問,怕蕭莫宇看破她的心思,唯有呆在一旁焦急等待。
舒如顧睜開雙手,眼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她摸摸疼痛的後腦勺,起身坐在牀上,藉着從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月光,發現這是她的房間,纔不由悄悄鬆了一口氣。
她好怕像上次那樣,一覺醒來,躺在陌生的酒店裡,更怕遇見那場噩夢……
可是,她不是在尹黎謙的車上,準備去A市的嗎?
尹黎謙暗算她!
他的目的何在?之前是他催她一起去,怎麼接了一個電話,就反悔了?
……
舒如顧一邊揉揉疼痛的後腦勺,一邊翻身下牀,正要按下臺燈開關,聽見冷淡的聲音在空而靜的房間幽幽傳來:“你醒了。”
在她愣神的那刻,一個高大的黑影挾着一股熟悉的松木香站在她面前。
舒如顧美目圓瞪,溫潤!
他怎麼在這裡!他怎麼有這裡的鑰匙?
“你!”兩人身體靠得極近,溫潤卻沒有停步的意思,舒如顧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正巧一屁股坐在了牀上,擡頭看着隱在暗色裡神色不明的男子。
溫潤往前跨了一步,俯身把她圈在自己的懷裡。“想知道我怎麼在這裡的?”
舒如顧確實想知道,點了一下頭,一道幽光劃過腦海,卻又莞爾一笑。他不是親口承認監視她了麼,怎麼會不知道她在哪裡呢!
“柳香芸找我的。”頓了一下,溫潤眼神死死鎖住她慌亂的眼神,聲音寒涼。“她去了A市。麻煩我告訴你,好好待在這裡。堂姐。”
堂姐?舒如顧困惑了一下,良久才呵呵低笑。“原來,我在你們面前就是一個透明的
傻子。呵呵~呵呵~呵呵~”
“舒如顧,我不許你這樣笑!”
“是啊,我媽媽懷着我的時候被男人拋棄了,她怕村裡的瘋言瘋語,索性嫁給了我現在的父親,想一了百了。可後來又忍不住喜歡上了一個外國男人,索性跟人家跑了。順便,索性親生女兒也不要了。呵呵呵呵呵呵,我就是那個被剩下的!你滿意了!呵呵呵呵呵呵~”
舒如顧笑得喘不過氣來,眼淚包在眼眶裡,她別開頭不看面前美好的男子,堅持讓淚不落下,良久才止住崩潰的感覺,轉頭看了一眼牀頭的鬧鐘,已經11點了。怪不得有人說,10點之後是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那時候問一個人真心話,大半能聽到此人的心聲的。
呵呵,果然如此呢!
許是窗外的風太大了,窗戶沒關好,掀開了一截窗簾,清淡的月光偷溜進陰暗的臥室裡,照亮一室淺淺淡淡的冷。
舒如顧就着她最喜歡的美麗月色,眨眨眼睛,靜靜看着冷冷瞪視他的清潤男子,水亮的眸子撐滿無奈的笑意,“剛剛讓你見笑了,你也知道了,夜深是人最脆弱的時刻。見諒。”
“那我以後,不妨深夜到訪。”這樣脆弱真實的你,最讓我心疼,也最讓我放不開,可我卻甘之如飴,呵,是我犯賤。
但還是允許我這麼做吧!
“啥?”舒如顧跟不上他的思維,拉開他一條胳膊,遠離牀榻。
她按亮了檯燈,橘紅色的燈光乍然充滿了一室,溫暖的感覺包圍了她。舒如顧一轉頭就看見牆上的海邊小屋,屋後是花香四溢的美麗小花園,心狠狠一緊,在身後投來的灼熱目光裡,她努力挺直了脊背。不知過了多久,松木香襲來,溫熱的呼吸吹進她的後頸,才聽見他說。“畫得不錯。”
舒如顧鬆開握緊的雙手,這才發現,手心裡俱是冷汗。
“他畫的?”
“嗯。”
“這是你和他的,未來規劃?”
“……”舒如顧莫名覺得他問這句呼吸明顯沉重了許多,但這確實是她清醒以後的夢想,只得據實以答。“是的。”
“舒如顧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說過自己的夢想是賺很多很多的錢,然後周遊世界?舒如顧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說過,你的夢想是考上H大的中文系?舒如顧你更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說過你好想好想去H大,看看媽媽最喜歡的月牙湖?舒如顧你更更不要告訴我,你把這些都忘了?!”
“你怎麼知道這些?”舒如顧不可置信看向他。難道在更早以前,他就知道了她所有的渴望。
可是,那也只是她以前的念想了。夢想若紙太薄,現實比推磨更難,她已經看透了。她是願意和他,一起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
只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的任性給毀了。後來,徒增了這麼多的是非,擾亂多人的生說。
“舒如顧,我還知道你怕狗,每次遇見小狗,怕跑起來會被狗追,只會蹲下來,拿顆小石子嚇唬它。”
“請你不要說了。”舒如顧捂住耳朵。
呵~那時的自己多天真,以爲那樣小狗就會自己乖乖走開的。後來才知道,有些事情,如被狼狗咬,是註定要承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