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扔下一顆悶雷,舒如顧眼睜睜看着他淡定如斯,大步跨下臺子,還取了一杯紅酒,輕啜一口,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玩憂鬱。
舒如顧欲哭無淚,傻傻看着臺下,真想吼一嗓子。本姑娘不玩了!
燈光打在她紅撲撲的蘋果臉上,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的,她下意思地撩了一下耳邊的髮絲。不經意露出緋紅透明的耳朵。這不經意的羞澀,看得某人眼神一黯。突然想把此刻含羞帶怯,欲怒不得的小女人塞進西裝裡帶走,不讓任何人覷見她這人嬌甜的動人。
可不待他把想法付諸行動,柳香芸挽着他的胳膊,靠近他,低聲說,“不要忘了,12點之前,你還是我的男朋友呢!”踮起腳尖一口熱氣呵進他的頸間:“你跟樑馨曖昧,不關我的事。但是,這一次,我不許你給她解圍。”在她走之前,這顆炸彈,她要安放得巧妙。這樣她纔有足夠的時間避開父親,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說過,她早就不關我的事了。”溫潤避開她的騷擾,朝樑馨微微一笑,暖如三月春風。見他如斯,柳香芸有點不解。但這些不需要她在意。收回胳膊,柳香芸掃了一眼有些困窘的舒如顧,彎脣一笑,往後一看,發現柳正書,她的父親正好在全叔的攙扶下,步入會場。
她笑嘻嘻拉着溫潤朝柳正書走去。
然而,柳正書見着臺上的小姑娘,眼神驀然瞪大,彷彿看見了怪物。他深吸一口氣,忍不住低喃一聲:“太像了……太像了……”罔顧柳香芸溫潤倆人,他直直朝舞臺上的人兒邁去,中間還有些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舒如顧傻不愣登地站在臺上,心裡一面痛斥陸韋淮的小人伎倆,一面苦惱要如何下臺。她目光不自覺地瞥向臺下的溫潤,發現人家正與“女友”你儂我儂。另一旁的樑馨正含情脈脈地看着他。一絲苦笑隱沒瞳孔,看來她還是自給自足,豐衣足食吧!正要開口說話,卻看見一位老人拄着柺杖朝她走來,看清來人的面貌,舒如顧臉色登時刷白如紙!
舒如顧發誓,她從沒想過,在這個城市,會與媽媽的初戀,狹路相逢。而且,還是在如此尷尬的時刻。
柳正書來到小姑娘的面前,瞥見臺上攢動的腦袋,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不過他倒也淡定,望向舒如顧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細細上下打量她一番:”小姑娘長得很不錯,很像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尤其是眼睛和她一模一樣,水汪汪得很動人。”
舒如顧沒想到眼前的老人竟然如此坦誠,有些驚訝地望着他,不知該如何回
應。卻又聽見他嘆息一聲,“那時,有人常常戲謔她‘漂亮得很委婉’。”
這是何意?舒如顧不自覺地凝眉。漂亮就漂亮,不漂亮就不漂亮,幹嘛這麼拐彎抹角!
卻瞥見老人家輕笑一聲,搖搖頭,小聲告訴她:“其實啊,是那人想誇那故人很可愛。但是,又不好意思。”
“……”所以呢?舒如顧吸了一口氣,保持微笑。
“哈哈!姑娘,你長得跟那故人一樣可愛。我們後會有期。”柳正書說着拍拍她的手,下了臺子,正好與迎上來的陸韋淮去一旁談話兒。
司儀早一步接到了陸韋淮的指示,笑笑接場:“沒想到舒小姐今天的運氣這麼好,居然得到柳先生的美贊。可愛的姑娘,恭喜你獲得羅馬十日遊大獎。”
舒如顧卻有種苦笑不得的感覺。這是搞哪樣啊?無心插柳柳成蔭麼。
可是,他真的是媽媽一輩子都沒有忘記過的那個男人麼?媽媽糾結了大半輩子,而他面對故人之女,竟然笑得如此開心,如此雲淡風輕?
當真是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呢!
故人,好一個故人呢!
不過,幸好她的媽媽此生不會回到這裡了。
就讓她抱着那份青澀的美麗,直到生命盡頭吧。
……
舒如顧看着柳香芸抱着那個男人的胳膊言笑晏晏,不明的光滑落。
錢緋零終於掃開不斷上來搭訕的同事,嚥下剛剛因陸韋淮的舉動而涌起的那抹酸澀。她拍拍舒如顧的肩膀,“別看了。我們去舞廳跳舞吧。”
一來舒如顧實在不會跳舞,二來她被剛剛那一陣折騰,早就沒了興致,擺擺手:“也差不多時間了,我先走了。”
“你個沒良心的!”錢緋零敲敲她的腦袋,暗示她瞅瞅四周,咬耳朵:“你忍心把我這個大美女送進一羣狼窩!”
“……我不會跳!”舒如顧無奈。
“我免費教你。”錢緋零拽着她就走,“總要學習的。”
“……”
兩分鐘過後,錢緋零在被舒如顧踩了三下後,果斷放棄她,尋了一個美男子跳得歡快。留她站在一旁,無語望天。她頓悟:好聽的話,誰都會說,好看的事,卻不是誰都會做的,比如錢緋零。
而她正要擡步離開,卻被一雙有力的胳膊擁入懷裡。“不介意,陪我跳一曲吧。”
“香芸,你說的女孩子就是她嗎?”柳正書看着溫潤離開的背影,悄聲嘆息,“她就是你跟我說被溫潤放
在心底的人?”
柳香芸看了一眼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重重地點頭,“是的。他親口跟我說的。”
“可若是這樣,你們怎麼會拍拖?”柳正書挑眉。溫潤不像是心裡裝着人,還拈花惹草的男人啊?難道,他這次真是看走眼了!
不過那姑娘給她的感覺好生熟悉。“香芸,你怎麼知道溫潤喜歡她的?”
“他們是同鄉。溫潤暗戀她很多年了。本來以爲見不到她了。所以,才……”柳香芸見父親的臉色登時不好看起來,抱着他的胳膊撒嬌,“你有什麼好不高興的!我喜歡的人還不是韋海哥嘛!”
柳正書差點被一口唾沫星嗆住。他要是提早暴斃,絕對是這丫頭給氣的。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拿感情開玩笑呢!喜歡就去追嘛。“那女孩叫什麼名字?”
“舒如顧。”
“……那裡人?”
“S省Z市定縣。”
柺杖在地面劃出一聲刺耳的聲響,柳正書狠狠瞪了柳香芸一眼,“你又揹着我查了些什麼?”
“我又沒幹壞事!”柳香芸仰高小下巴,“既然你知道了。想必心裡也有數她是誰?”
“……香芸,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跟溫潤掰了,好聚好散的。你不要再借由公事把我們攙和在一起了。”
“然後。”
“既然她的媽媽當年是因爲爸爸的關係,才失去了戀人,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我希望她的女兒可以幸福。”
“……香芸,和爸爸玩心眼,你還很嫩。”說這麼冠冕堂皇的話,不過是爲了他。柳正書嘆息一聲,“讓我想想吧。”起身,避開全叔欲扶的手,撐着柺杖朝門口走。
全叔看着嘴角緊抿,一臉倔強的柳香芸,忍不住搖頭:“小姐。老爺都是爲你好。”天下的父母哪有不想兒女好的。老爺無論是想把她託付給陸韋淮還是這個溫潤,說到底還不是希望他百年之後,女兒可以有人妥帖照顧,一生無憂。
可女大不由爹啊!唏噓一聲,他快步跟上柳正書,攙着他步入燈火輝煌的大廳。
不知怎麼地,柳香芸這一刻,無比清楚地感覺到,父親老了。不知什麼時候,他望向自己的眼神,總有一種複雜的無奈,還常常嘀咕一句:“要是你媽媽還在,我也可以少操心一點。”
是啊,她的父親無論多麼偉大,無論被這個城市的多少人交口稱頌。總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總會老去的。而她卻還讓他一直操着心。
可她也不想這樣啊,她只不過是愛上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