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偷得半日閒,皇甫雲輕將一芭蕉葉放在臉上,遮住暖陽,軟綿綿的睡了一個下午。
“哎呦,小祖宗喲,你怎麼還在這裡,君上都快把雜家給瞪出洞來了。”
皇甫雲輕剛剛醒來,便看見眼前出現了一個聲音娘氣的男人。
“走開點,辣眼睛。”
“啥?”剛從皇宮裡出來的祁公公一臉懵逼,什麼叫做辣眼睛,他又怎麼辣眼睛了?
花露和殘雪互相看了一眼,眼裡帶着瞭然。
“咳咳,祁公公,您還是稍等片刻,殿下……她有起牀氣,若是得罪了,請您多包涵。”
“啥?”
祁公公一臉焦急,君上特意爲了殿下準備的宴會,雖然名義上是爲了接待妖世子,柳小將軍,和傾城郡主。但是宮裡誰不知道君上想殿下想的已經望眼欲穿了?
*
皇甫雲輕一手拿着芭蕉扇,一邊眼神迷離的掃了一眼太監總管祁公公:“老祁?好久不見。”
祁公公汗顏:“小祖宗喲,都火燒屁股了,您還有心情睡覺,宮宴還有半個時辰就開始了,看不見您君上龍顏大怒啊。”
哦?
“可是我累啊,不想動。諸葛沐皇也不在,無聊,更不想動彈。”
“……殿下,您懶病又犯了?”
祁公公試探的問了一句,想起兩年前殿下犯了懶病。那叫一個慘狀啊,那時候公主殿下懶病纏身哪裡也不想去,就窩在寢宮中,吃東西不香,玩鬧也沒有興致,也不願意看御醫,君上急的都快火燒眉毛了,鬧得那一年大臣們人人自危,生怕君上一個心情不佳觸怒龍顏。
“你才犯懶病呢,本殿好的很。”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殿下您一切安好,能不能隨老臣進宮赴宴呢?”
皇甫雲輕眼睛轉了轉,赴宴?有柳離墨的地方必定有蕭輕塵,輕塵也就算了那小子好糊弄。可是他丫的妖清歌那個大妖孽也在啊,她還怎麼隱藏身份?
“不……想……去。”
“別呀,殿下,您都好幾個月沒有見君上了,難道您不想他嗎?”
“當然想啦,但是老祁你也知道,父皇他日理萬機,不但要忙着招待各國使臣。又要忙着應酬,所以,本殿還是另找時間去見他吧。”
祁公公無奈,裝可憐道:“小祖宗喲,君上派老奴來請您,若是完不成任務,老奴可怎麼回去見君上喲。”
皇甫雲輕淺笑,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模樣:“這有什麼,本殿不服管教慣了,若是乖乖聽話那才叫做不正常。再說了,您深得父皇信任,他也不是會盲目怪罪別人的人,能拿你怎麼樣?”
“……能陰森森的看着老奴一個晚上,目光哀怨如同月落河水一般滔滔不絕。”
噗嗤。
皇甫雲輕笑倒在軟塌子上“祁公公,多月未見,您老這幽默感可是上了不止一個臺階。”
“您就心疼心疼老奴吧,老奴可是被逼着下了軍令狀啊。”
“您也心疼心疼本殿,我舟車勞頓,累的連步子都不願意邁啊,沒看見我都躺着不能動了嗎?”
一時間,兩人大眼瞪小眼,陷入僵持狀態。
*
“要是您不去那可怎麼辦喲,君上有意爲殿下挑選駙馬,若是君上看上哪一個,那……”
祁公公喃喃自語的話,瞬時間讓皇甫雲輕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選駙馬?我說怎麼別人不宴請,偏偏有妖清歌和柳離墨呢,那本殿就更不能去了啊,三方會頭,這多尷尬。”皇甫雲輕扯了扯嘴,不羈的挑眉。
祁公公一看見起了反效果,趕忙換了說法:“那倒也不是,君上的意圖,主要是替殿下您選擇自己喜歡的駙馬,若是您心儀別人,還是要趁早跟君上表明心意。免得君上心裡先入爲主的有了好的人選,殿下您說是嗎?”
“……”
皇甫雲輕若有所思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視線落在了躲在角落裡,儘量減少存在感的人身上。
“允賢,你說本殿該去嗎?”
允賢一臉懵逼,這事和他有啥關係:“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家主子可是本殿未來的駙馬,你說不知道?”
允賢那叫一個呆萌,眼裡掀起了滔天巨浪:“駙馬!?”
“這是什麼表情,不可思議,很驚訝?還是不看好?”
皇甫雲輕眯着眼看着允賢那變幻莫測的表情,步步緊逼。
比允賢更震驚的顯然是一旁的祁公公,一雙智慧的眸子裡滿是驚訝:“殿下你什麼時候勾搭上北漠三皇子的?”
“什麼,勾搭?你會不會用詞,本殿還需要勾搭?分明就是那個腹黑的男人一頭扎進了本殿的懷抱,我們互相看對眼了。”
“是是是,殿下說的是。”
祁公公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還以爲殿下只是暫時的垂涎這北漠三皇子的美貌,畢竟殿下喜歡美人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但是這次,難道是來真的?
都打定主意招駙馬了,這事看來有戲。
*
“你家主子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本殿身後可是美人三千,若是他回來晚了,哼哼。”看她怎麼欺負他。
腦子還處於單機狀態的允賢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回答了一句:“快了吧。”
這一句立馬露出了馬腳,皇甫雲輕雙目凝視着允賢的眼,蠱惑人心的微笑讓允賢頓時回神捂住了自己的嘴。
“呵,快了是吧?這倒是有意思了,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嗎?怎麼,是故意不說,還是不小心說漏了嘴?”
“不小心……”回答到一半,允賢忽然反應過來,這問題簡直是個坑啊,故意不說和說漏了嘴不是都表示他知道實情而不說嗎?
“行啊你,看你長得脣紅齒白根正苗紅的,還以爲是個五好青年呢,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心機boy”
“什麼?”沒有聽懂的允賢一臉無辜,什麼是五好青年,什麼是心機波兒?
“什麼個頭啦,告訴本殿,他具體什麼時候回來。”
“……”允賢閉脣不言。
“不能說?”
允賢飛快的點頭。
“那有沒有什麼可以透露的?”
允賢飛快的搖頭,什麼都沒有,透露尊上行蹤者……死。
皇甫雲輕這次是真的怒了:“哼,既然他快回來了,那你就告訴他,下次再什麼不說就離開,什麼不說就回來。本殿可不一定還在原地傻傻的等,他欠本殿一個解釋,只要他解釋,我一定會聽,本殿在公主府等他。”
揚了揚袖子,皇甫雲輕站起身來,對着祁公公說道:“不就是妖世子和柳小將軍嗎?本殿縱橫百花叢中多年,還真沒什麼怕的,祁公公,我們走。”
允賢看着皇甫雲輕瀟灑離去的身影,怕怕的拍了拍心臟的位置,他的娘啊。
等到尊上回來了,知道這月落公主去各種相駙馬,會不會大開殺戒啊?
*
*
雕欄玉砌,繁華而又低調的檀木大門,肅穆威嚴,殿內觥籌交錯,燈火闌珊。
“好久沒有回宮,感覺都生疏了。”
亞麻色的魔發隨意的用水晶的綢帶繫着,輕柔卻不繁瑣的宮廷美裝船穿在身上,金文繁花,綵鳳飛揚。
“殿下您這些年四海爲家,憑着犯錯的名義上實際上走遍了大江南北,自然會對宮廷陌生,這次回來,恐怕不輕易離開了。”
花露扶着皇甫雲輕的手,一步一頓,來到殿門口。
“薔薇長公主到。”
“薔薇長公主到。”
“參見殿下。”
“殿下萬福金安。”
通報聲此起彼伏,殿中入座的主客和其他陪同的官員大臣們紛紛將視線移了過來。
“殿下您準備好了嗎?”
皇甫雲輕淺笑,淡漠的視線穿越過層層人流落在了坐在高位的皇者身上:“自入宮門,不問凡塵,凡塵歸來,難歸宮心,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再無回頭路。”
*
一席金色的公主鳳袍,暗黑色的繡金紋路蔓延肩膀,華麗的紅毯鋪地,漢白玉爲磚,皇甫雲輕漫不經心的行走在殿下,穿過面色各異,神色不同的文武百官。
半低身子,雙手交錯放於右腹,微微屈膝道:“兒臣,參加父皇,祝父皇龍體安康,笑顏常開。”
“好好好,輕兒快起身,讓父皇好好看看你。”
沒有長篇大論的恭賀之詞,短短一句話卻讓鬼澤大帝喜笑顏開,在場的臣子心裡的嘎吱一下,彷彿隱約之間嗅到了敏感的政治味道。
“我兒瘦了。”
鬼澤大帝細細的打量着皇甫雲輕的面容,向來居高臨下的身子微微的下壓,憐愛疼惜之情溢於言表。
“是父皇想念兒臣,所以覺得兒臣瘦了,其實,這一路吃遍大江南北,兒臣還虛胖了幾斤。”
噗嗤。
諾大的宮廷內,忽然想起了一聲輕笑,而後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竟然會笑?
*
不用回頭,那熟悉的聲音讓皇甫雲輕一瞬間便知道笑的人是誰。
妖氏清歌,虎門嫡子,侯府世子。好一個深藏不露的二師兄,好一個不染俗世凡塵讓她也查不到身份的二師兄。
聽見笑聲,面容依舊俊美的鬼澤大帝回眸,看了一樣妖清歌,道:“本皇剛纔聽見笑聲,可是妖世子發出的?”
“是。”
清冷卻如暗香浮塵的聲音如同一縷仙音,讓在場的閨中小姐們頓時間一時騷動。
“妖世子可是在笑輕兒?”
妖清歌冰涼的脣微微抿着一個完美的弧度,整個人隨意的坐在案前,雙膝教合,一身黑衣確是帶着無邊的冷漠和肆意,彷彿居於廟堂,卻身在塞外。
“輕兒?”一聲似笑非笑的聲音想在頓時寂靜的大廳中響起,帶着一絲玩味,不少閨中嬌小姐們眼中露出愛慕之意,這妖府世子,有權有勢又有天人之貌,若是能嫁於他,真當是……
“不認識。”
毫無波瀾的話語冷漠到令人發寒,這氣場讓爲官多年的將相都多看了幾眼。果真是威武將軍的獨子,鎮南候的嫡孫,龍生龍鳳生鳳,果然是有道理。
鬼澤大帝瞭然的動了動眼皮子,也沒有多問,這妖家小兒雖然年少多才,但是畢竟是性格怪誕,不知道能不能和輕兒結成佳侶啊,這婚事,他還需要考慮考慮。
“既然不認識,以後有機會,多認識認識便可。”
鬼澤大帝這話落,不少人眼如驚,什麼意思,這是希望撮合長公主和這妖世子的意思嗎?
雖然兩人的身份地位的確相配,但是在場未嫁心儀妖清歌的人都一顆紅心碰的碎了。
*
“哼。”坐在姝麗旁邊的花驚鴻怨恨的盯着皇甫雲輕,這個女人,到底要勾搭多少男人才夠?
姝麗看見未來小姨子這般生氣,眼中劃過笑意:“驚鴻妹妹,你看公主殿下,真是“魅力十足”,這一個兩個的英俊少年郎,都被她勾了魂去了。”
花驚鴻狠狠地將手捏緊,紅脣微勾:“這妖世子天人之姿,會不會有心還不一定呢。”
姝麗挑眉,心照不宣,這花驚鴻不就是說着皇甫雲輕配不上妖清歌,妖清歌不會看上皇甫雲輕的意思嗎,哈,看來這事有意思了。
若不是她心裡有翩躚哥哥,這妖小世子的確是一個好歸宿。
“是,妹妹說的是。”
*
“微微。”
溫潤的聲音無聲的浸透着凜冽,妖清歌忽然擡頭,略帶妖紫的眸子悠然的望向了皇甫雲輕。
皇甫雲輕沒有轉身,定在原地,手指確是莫名的一顫。
果然……還是被認出了嗎?
也是,她怎麼可能瞞的過他呢。
一直眼裡只有柳離墨的蕭輕塵作爲在場唯一一個受邀的他國賓客,此時也收回了神。
倏的一聲收了手中的檀香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妖清歌,然而扯了扯旁邊柳離墨的袖子,道:“大師兄你看,連二師兄也認錯人了。”
“認你妹。”柳離墨正看好戲一般的看着事態的演變,忽然被拉了袖子一陣不爽,不着痕跡的拉回:“別動手動腳。”
蕭輕塵委屈:“可是大師兄你看這月落公主着實像小師弟落微啊。”
哪裡是像分明就是那個狐狸,柳離墨心裡這麼想,面上卻還是鎮定自若:“管他做什麼,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
“哦。”
*
*
“微微,我在叫你。”妖清歌用一種極其縹緲的聲音輕輕的呼喚道。
鬼澤大帝眼眸一深,處於高位自然知道妖清歌這話是對誰說的,而其他人就不都是那麼清楚了,大殿一陣喧譁,紛紛在尋找妖世子所要找的微微。
“是誰啊?”
“是啊,聽着像女子的名字,難不成妖世子在月落皇城也有故交不成?”
“對啊對啊,誰是微微?”
一時間,討論紛雜,臉色羞紅的少女們紛紛看着妖清歌,盼望着自己是否有機會入了妖世子的法眼。
*
不理會耳邊嘈雜。
皇甫雲輕視線一陣恍惚,忽然想到八年前師兄弟初見,她介紹自己的那番話:“落微初現,微落流年,你們可以喚我落微,也可喚我微落,隨你們喜歡。”
“所以,叫微微也可?”當年不過是一句涼薄調笑的戲言。
流年如水,當初那個冷漠無言的黑衣少年也長成了這般出色的少年郎。
既然逃不過,那就……面對吧。
“恩。”
轉身回眸,皇甫雲輕終是對上了那雙記憶中如水一般纏綿,冰一般冷漠的眸子。
近視於無得一聲應答卻讓妖清歌眼底的妖紫散了幾分。
“過來坐,小諾也想你了。”
“瞄。”一隻極小的波斯貓忽然從妖清歌寬大的袖子見鑽了出來,水靈偌大的藍眸帶着水光,看着皇甫雲輕,像是認出了她是誰,直叫喚:“瞄,瞄,瞄。”
*
軟軟的,奶萌的聲音一點一滴的打在皇甫雲輕的心上,剋制住心裡一瞬間就要跑過去的衝動,看向妖清歌的眼中帶着忌憚。
這個男人永遠知道她的軟肋在哪裡,讓她避之不及,也讓她恐懼。
“前些日子,它呼吸不過來,給它餵了點雪參才救回它半條命,你忍心讓它一直喚你嗎?薇薇。”
“瞄。”像是懂得妖清歌的話一般,波斯貓朝着皇甫雲輕伸出了爪子,一副求順毛的傲嬌模樣。
抿了抿脣,皇甫雲輕忽視了大殿之上鬼澤大帝一副探究的眼神,終於像妖清歌邁出了腳步。
“讓我看看。”
聽到皇甫雲輕的話,妖清歌疏離冰涼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潔白無瑕的手輕輕的拍了拍小諾的背。
“去吧。”
因爲個子嬌小又先天不足,這一隻出生在崑崙雪域的貓差點受不了連年的冰寒凍死在冰天雪地,也虧得皇甫雲輕有耐心,一直燒火暖屋裡養着,這麼須臾一年,竟然養好了身子。
“好久不見,想我了嘛小阿諾,呀,你又瘦了。”
皇甫雲輕接過波斯貓,儘量避免了與妖清歌手指的碰觸,一接過那嬌小可愛的貓咪,便熟練的擁進懷中,疼惜的順毛。
妖清歌看着對面的美人兒對貓咪一副嬌聲軟語,對他不聞不問的模樣,涼薄冰冷的脣微凝,森冷的眸光落在皇甫雲輕身上,不曾移開半分。
*
“輕兒,你與妖世子可是舊識?”
wWW◆ ttкan◆ C〇
鬼澤大帝這一句話問出了在場所有不知情人的心聲,一時間,注意的眼光全數都移到了皇甫雲輕的身上。
“恩。”
皇甫雲輕不輕不重的應了一聲,只顧着和手中的貓咪玩耍,哪裡肯分半分目光給他人。
“本君到不知你們有如此淵源,要不,你們就一起入座,如何?”
“不如何。”
皇甫雲輕聽着這話,立刻心裡高度警覺,對上鬼澤大帝一副亂點鴛鴦譜的八卦眼神,立馬反駁。
妖清歌只是清淺而又深沉的看着皇甫雲輕,並不說話,也沒有提出任何的意見。
鬼澤大帝見兩個當事人都是不冷不熱的模樣,終於順了順清淺的胡茬,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玩味:“那輕兒願意和誰坐,儘管過去罷了。”
*
恩?
這話有詐!
腦中忽然浮現着幾個字,抱着小諾,皇甫雲輕一時間猜不透鬼澤大帝心裡的想法,只是靜靜的站在原地。
“怎麼,還不願意入座?你這丫頭,莫非出去遊蕩一圈,還生父皇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