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柳離墨看着身材高挑的少年緩慢離開的背影,慢慢的將刀插入雪地。
遇見一個比她還要矜持的男孩子?
柳離墨回去的時候,蕭輕塵已經整理好了行囊。
她停住腳步,站在房外,看見的,是蕭輕塵清俊的背影,微弱的煤燭燈下,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沉默的走進房間,將蕭輕塵遺漏在屋外染着冰霜的佩刀遞了給他:“喏,你的刀。”
“留着吧,我還會回來的。”
少年看着她,眉峰挑起,依舊是冰涼的臉,卻似乎,有什麼還是變得不一樣。
“等會兒,我舞劍給你看。”
“……”什麼叫做舞劍給她看?
柳離墨聽着少年低沉陰暗的聲音,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可是,卻說不出來。
“你,夜晚下山?”
他點了點頭:“恩,接我的人明日會到崑崙山下。”
啊,柳離墨翻了一個白眼,看着蕭輕塵那淡定的樣子,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接他的人明日會到崑崙山下,時間那麼趕,爲什麼,他還這麼穩。
這半個月,是在拖延時間嗎?
*
柳離墨看見蕭輕塵沒有多少東西的行囊,挑了挑眉:“你確定能達到師傅給你定下的要求?”
蕭輕塵看着懷疑他的柳離墨,一聲輕輕的笑從喉嚨中流露而出:“這,並不難。”
“那你剛纔在耍我?”柳離墨忽然正色,昏暗的燭燈下,看見少年清淺的笑,忽然覺得莫名其妙。
惡作劇?
“下次見面,就是一年以後了,多見你幾面,怕自己會忘記。”
他的嘴角擒住一縷令人看不懂的笑意,柳離墨心裡忽然噗通噗通的跳了幾下,不得不說,已經十幾歲的蕭輕塵,就已經有了禍亂一方的資本。
俊美的容顏上染着不被人所知的冰冷,他茶荼色的眸,此時染着離別的情緒。
“這就是你剛纔故意說不會的原因?”
柳離墨沒有深究柳離墨這話背後的意思,她只是忽然覺得,這個少年故意讓她出手相教。
而她弄壞了房子的屋頂回來八成會受到師傅的責罰,一下子,整個人都感覺不太好了。
禍水東引,本來可以規避的風險一下子降臨到她的頭上,她表示,十分的不高興。
“三師弟,下次直接說你想念師兄就好,別找這麼蹩腳的理由,我還要爲你收尾,多麻煩。”
柳離墨是真的覺得這事情很麻煩。
大冬天的,還要去修屋頂,受潮了的柴火要用火烘乾,多費心神啊。
苦惱,十分的苦惱。
“收尾?”
“恩,修屋頂?”柳離墨哼哼了聲,隨意的坐在木椅子上,給自己到了一杯茶,修長的指搭在茶杯上。
“是啊,你們一個兩個都走了,只剩下我了,我不修,誰修?”
蕭輕塵眉頭皺了皺:“一起?”
“一起?一起幹什麼?”
“修屋頂啊。”
“……”
*
兩人的交集僅限於修了屋頂,然後各自分開,一個臉色複雜的下了山,一個無所謂的回了房。
五年時間掐指而過。
時間如流水,帶走的是一個冰冷鐵血的少年。
歲月溫柔,當蕭輕塵在時間的磨練下,長成一個邪魅輕狂的少年,柳離墨卻越長大越沉默,越長大越穩重。
一年一度的會師之日,柳離墨看着慵懶的躺在榻上,動也不願意在動的少年,忍不住踢了幾腳:“落微,起來。”
少年輕薄如蟬翼的睫毛微微的顫動着,俏生生的半倚着軟塌之上,大長腿隨意的交疊着,肌膚瑩白紛嫩吹彈可破,緩緩的睜開深藏鳳眸的眼:“恩?”
“懶死了,快起來,等會師傅就來了。”
柳離墨看着能坐着絕對不站着,能躺着絕對不坐着的少年,忽然之間有些明白了,爲什麼師傅最愛小師弟,而且還一愛到底。
可能是,兩個人骨子裡都那麼的慵懶。
漫不經心的甩了甩殷紅色雲錦薄衫的衣袖,嘴角的弧度染上了幾分危險,少年輕笑着:“這不是還沒有來嗎?急什麼,我看着三師兄也差不多到了,你就不怕他又粘上你?”
“說真的,每年我最早走,最晚離開的是不是蕭師兄?我就奇怪了,你們到底在本少不在的時候偷偷的做了什麼,導致三師兄只對你的話那麼有反應?”
呸——
柳離墨眼中帶着痞氣,五年來軍營的磨練,早已經讓他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每每看見落微總是會破了功,因爲落微知道她的底細,她卻不知道落微的。
同樣女扮男裝,可是,落微卻過得比她瀟灑數倍。
讓她毫無辦法可言絲毫制服不了的女人,她是爲數不多的一個。
“胡說。”
“胡說?誰在胡說?你敢說三師兄對你那麼熱絡你自己沒有感覺到不對勁?”
柳離墨手指微顫,心底忽然閃過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有嗎?
沒有吧?
“看,還不敢承認,算了,你們的事情自己解決吧,我懶得摻和。”
落微只是看了看她,就繼續躺下睡覺了,一雙泛着漣漪的美眸裡滿是倦意。
柳離墨奇怪的看了看落微,站起身來:“爲什麼你每次來都一副沒睡飽的樣子,咦,這次身上竟然還帶着傷?你的心上人呢,拿下了嗎?”
暴戾的氣息一閃而過,她看了眼忽然站起身來的落微,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好強的威懾力!
心神震盪了片刻,柳離墨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處,穩下了心跳。
“出事了?”
*
落微邪魅的笑着,眼底深處的情緒讓人看得不真切:“出事?他能出什麼事,出事的不過是我罷了。”
“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那人,不提也罷。”
又是這樣,柳離墨覺得落微這只不過是再一次的碰壁。
五年來,她這樣不冷不熱的話聽得多了,早已經習以爲常,以爲這一次也是一樣。
“不要就不要吧,講真的,你說你家裡貧困,那……每次送心上人的東西怎麼都那麼的珍貴舉世罕見,你盜墓去了?”
她做到落微的身旁,看着少年站着一動不動的樣子,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坐吧,就我們兩個,裝什麼?”
“說到裝,我女扮男裝是爲了出行方便,那麼你呢?大師兄你裝作男子有什麼目的?”
柳離墨心裡猛地一顫,這個問題……她如何能說。
“哎呦,眼珠子還轉悠,怎麼,想着怎麼騙我呢?大師兄,你如果是想要騙我,還不如不說,我可以接受別人拒絕,可是卻接受不了欺騙。”
少年無所謂的重新坐到了榻上,身若無骨的靠在軟塌上,執起一杯溫熱的茶在手裡端着,也不喝,只是低頭把玩着碗裡的水。
將杯子裡的水傾斜一個角度,轉着圈圈,別人覺得沒有什麼意思的事情,她卻玩的起勁。
柳離墨想,自己大概這一輩子再也遇不見這樣的女子了。
帶着她逛煙花柳地卻比她還要玩的開,跟她比豪情,她可以跟你幹酒到天亮。
如果不是她主動坦白,她完全不會知道,這樣一個比男子還邪魅輕狂,放蕩不羈的人,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而……被她愛上的男人,真是沒有眼光。
或作她是男人,她肯定不會放棄這樣一個禍水。
“看我做什麼?大師兄,你若是有隱疾,應該找三師兄,這麼看着我,我害怕。”
落微輕笑着瞥了她一眼,眼底深處卻帶着她不熟悉的落寞。
“你,有點不對勁。”
“有什麼不對勁?不過是缺覺了而已,我睡一覺,師傅來了,你再喚我。”
“恩。”
她點了點頭,接過落微手中的杯子,將那泛着熱氣的杯子放在桌上。
*
落微睡着不過片刻,她想了想,決定先出門做點吃的,這一羣都是隻會坐享其成的,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轉身關門,她感覺耳邊一道風聲傳來,還未出手,就已經被一個溫熱的懷抱抱了個滿懷。
“大師兄好久不見。”
泛着熱氣的嘶啞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瞳孔猛地一縮。
是蕭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