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在醫院裡面陪着清淺,其實清淺是可以出院的,但是她不想離開這裡,她告訴洛天因爲她和寧希之間有過約定,如果兩個人有一天不小心走散了,清淺要站在原地等着寧希來找她,清淺不願意離開醫院,她總覺得寧希會來這裡找到她的,她始終這麼堅信着。
清淺就好像完全忘記了之前在廢棄工廠裡面發生過的事一樣,她好像選擇性的去忘記那段記憶,或者說她並沒有忘記,只是在自欺欺人,自以爲是自己做的一場夢,寧希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她以爲自己不去想這些發生的事就都會變成假的一樣。
洛天不願意去傷害清淺,即便知道那些是事實,也願意陪着清淺一起自欺欺人,近乎催眠般的告訴清淺還有自己寧希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在清淺編織的這場記憶中陪着她越陷越深。
清淺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她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即便張着嘴用力的想要大喊大叫,她也無法發出半個音節,紙和筆變成了她身邊最不可缺少的兩樣東西。
清淺想要和洛天交流,她就在紙上寫下想要說的話,洛天很有耐心的陪着清淺,從來都不會覺得厭煩,他覺得清淺只是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慢慢接受所發生的這一切,而他願意等到她可以接受的那一天。清淺沒有任何的問題,除了故意忘卻寧希的事之外。
洛天干脆也在醫院這個地方住了下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很沉默,什麼事都不做只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清淺,有時竟也能打發大半的時間,而且他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清淺的情緒完全沒有失控,除了不能說話她變得很安靜之外,洛天給她買來了許多的書,都是清淺要的,從童話故事到言情小說,還有如何做菜這種,什麼類型的書洛天都給清淺準備,清淺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窗子邊看着書度過的。
洛天知道清淺其實現在把自己崩成了一根弦,他知道清淺絕對不能再受到什麼刺激,他怕這種情緒的堆積會讓清淺說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崩潰,他的心裡非常不安。
羅門的人成了這裡的常客,除了清淺和洛天外羅門的人也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來的最多的是羅言,他每次來都會和洛天說一些事情,洛天有什麼事也都會交給羅言去辦,然後就是羅幕。
“這是心結,只有解開了她的心結她纔會開口說話。”羅幕找過厲害的心理學家幫清淺看過,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這個,而清淺的心結歸根到底還是寧希的事。
“她現在並非說不出話來,而是不願意說。”羅幕問洛天:“你打算怎麼辦?”
其實洛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完全沒有辦法。羅幕想了想,跟洛天提議道:“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種方法叫做以毒攻毒?既然是她是因爲她弟弟的死潛意識才拒絕開口說話,那麼想要讓她開口說話,可以試試用她弟弟的死去刺激她一下,說不定她就能夠開口了。”
“不行。”洛天想也不想的否定了羅幕的提議,直接說道:“不能刺激她。”
羅幕聳了聳肩,看
着安靜坐在窗戶邊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這邊兩人談話的清淺,眸子閃了閃,似真似假的說道:“不過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她變得安靜了許多,好像對你也更加依賴了一些,對你來說這種改變總是好的。”
羅幕說的沒錯,清淺對洛天變得非常依賴,看不到他的話會下意識的去尋找,可能是因爲清淺清醒過來時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洛天,而這些天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也是洛天,所以她對洛天好像更加多了些依賴和信任,洛天不能否認他對清淺的這種轉變非常開心。
“她並不是因爲喜歡我,在意我纔對我這般信賴。”洛天想到這裡又有些失落。
“哪有什麼。”羅幕到不覺得這有什麼區別,臉上的表情有些不以爲然。
洛天的視線從前面的清淺轉向羅幕,神色陡然間變得有些複雜起來,看的羅幕有些不舒服,羅幕不禁挑眉問道:“你幹嘛這麼看我,看你媳婦去。”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洛天眉頭微微蹙起,站起了身來。
“出去說。”洛天說着,腳步卻是朝着清淺走了過去。
清淺正把注意力都放在書上,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她最近對聲音變得格外敏感,可能是因爲自己無法說出話來的緣故,洛天才走到她身後她就覺察到了,回頭去看他。
“我要暫時出去一下。”洛天眼神中閃着光,柔聲對清淺說道:“大約二十分鐘左右,最多不超過半個小時,你在這裡乖乖等我,不要亂跑出去。”
清淺回過頭去,順手拿過身邊的紙和筆,行雲流水的寫下:我等你。
清淺遞給洛天去看,洛天看到,點了點頭,稍微猶豫了一下,微微靠近清淺,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清淺看着洛天,她眨了眨眼,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火,有些迷茫的盯着洛天看。
“我馬上就回來。”洛天竟莫名覺得有些羞怯,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
洛天轉身向門口的方向走去,羅幕眼中含笑,稍微對清淺擺了擺手,跟着洛天一前一後的出去了。他們出去後清淺的目光還落在門口的方向,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雖然有劉海遮擋,她按了按,嘴角動了動,似是揚了揚,又好像並沒有。
清淺回過頭去看向手中的書,恰好書上寫着這麼一段話:如果有一個男人在離開的時候並沒有親吻你的脣,而且吻了吻你的額頭,那麼請你記住,這個男人一定會愛你。
清淺的眼神落在這段話上,良久不曾轉開視線。
洛天和羅幕並沒有離開很遠,走到了同一層走廊的另一面,洛天背對着羅幕,沒有預兆的說道:“我已經向洛澤發起了一對一的決鬥。”
羅幕一怔,眼中的笑意收了回去,“你說什麼?”
洛天並沒有將他和洛澤決鬥的事告訴任何人,羅幕算是現在除了洛天和洛澤外唯一一個知曉此事的,洛天也打算告訴他一人。
“你瘋了嗎?”羅幕完全沒想到洛天特意把他叫出來是爲
了說這件事,他沉着臉呵斥道:“腦子壞掉了?正好這裡是醫院,你可以去神經科看看。”
洛天大概能夠想到羅幕會是這種反應,他沉默着沒有開口。
羅幕盯着洛天的背影看,聲音低低的從嗓子眼裡擠了出來,質問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就是覺得我們之間。”洛天頓了頓,一字一字的說道:“該有個了斷了。”
“沒必要一定用這種方式。”羅幕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了?把大家當成什麼了?把羅門當成什麼了?你想一個人自己上?你倒是說說你是怎麼想的,趁我還有理智忍住沒狠狠揍你一拳的時候給我說說清楚。”
洛天默然,過了好一會才啓脣有些冰冷的說道:“這是我的決定,而你只需要服從。”
羅門以洛天馬首是瞻,洛天是羅門的首領,是他們的大哥,這是毋寧置疑的事,可是這麼多年洛天從來沒用自己的身份命令過他們,而他們也向來都是心甘情願爲洛天做事的。
“你想命令我?”羅幕頓時覺得心中有一團火燒了起來,“你憑什麼命令我?我可從來都沒跟你叫過什麼大哥,我跟羅言他們也不一樣,雖然身處羅門,但我從來就沒把你當成過什麼首領,什麼老大,你又什麼資格命令我?”
“以朋友的身份。”洛天轉身面對着羅幕,神色堅定,眉眼間都是認真,他說:“我以朋友的身份命令你,服從我的決定。”
羅幕一窒,心底的某處突然一酸,是啊,他和洛天……是朋友吧。
羅幕和羅門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來羅門的目的很簡單,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要跟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一起,去改變這個世界。
羅幕只道只有洛天能夠和他站在一起完成這件事,他一直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件事。
從他們認識的第一天羅幕就能確定了,他和洛天是一種很奇怪的關係,亦敵亦友,他把洛天當成最大的競爭者,想要打敗這個男人,但同時又很想跟這個男人一起去做些什麼事,這樣的心情非常強烈,原來這就是那所謂的朋友。
朋友……就是這樣一種存在的嗎?
羅幕看着洛天,開口又問道:“爲什麼跟我說這些?”
“因爲我知道就算沒有了我,你也可以做到。”洛天說:“照顧好羅門的大家,還有……她。”
羅幕心尖一顫,“怎麼說的就跟臨別遺言似的,你這個男人真是……”
羅幕想要說出口的話卡在了嗓子裡,他朝着洛天伸出了拳頭來,一字一句加重語氣說道:“活着回來,羅門的家人還有你最牽掛的女人,你自己照顧。”
洛天扯了扯嘴角,同樣伸出自己的拳頭去,和羅幕碰了碰,低沉的說道:“拜託你了。”
洛天覺得,就算萬一他發生了什麼不太好的事,至少羅門還有清淺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完全相信羅幕。
羅幕覺得,洛天就是個混蛋。
可是這個混蛋……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