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鏡淵帶她去蕭家,那是她剛回風家不久的時候,她拒絕和人交流,幾乎不開口說話。
風家人都很擔心她,也找了很多的心理醫生給她看,可得到的結果永遠都是:“這是心病,沒有藥物可以醫治,只能是自己看透想明白。”
風家人想了很多辦法,可清淺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雙目永遠都是空洞的,眼神透露着迷茫之色。寧若語更是擔心好不容易回到風家的清淺會不會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了。
蕭鏡淵把清淺帶去了蕭家,因爲蕭家也有一個和清淺差不多情況的蕭絕塵。
都一樣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任何的靠近,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靠近他們的人弄的遍體鱗傷。
於是蕭鏡淵帶着清淺去了蕭家,清淺跟在他後面,小心而又茫然。
“絕塵。”她聽見蕭鏡淵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叫着某個名字。
正在花園裡給白色薔薇花澆水的少年聞言,有些冷淡的擡了擡眼,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去。
冷清的少年坐在輪椅上,他的動作有些不便,眉眼間的冷漠看上去也好像帶着無法融化的寒冰,他抿着脣,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從畫裡面走出來的一樣。
那麼近,卻也那麼遠,會給人一種近乎不真實的感覺。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蕭鏡淵拉着清淺上前,清淺有些排斥的站在他的身後,面露防備。
“這是剛回到風家的小公主,你知道的,就是住在我們家對面的那個風家。她叫風向晴,晴天的那個晴。”蕭鏡淵跟蕭絕塵說完後,又對清淺說:“這是我弟弟,蕭絕塵。”
清淺的身子往後縮了縮,好像有些不願意面對蕭絕塵的模樣。
蕭絕塵看着她,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眸子深邃。
蕭鏡淵又道:“今天風家沒人,我就把她接到我們家來了,我一會還要去公司,媽媽今天約了兩個老朋友出去喝茶,所以絕塵你要幫我好好照顧她。”
蕭鏡淵看着蕭絕塵,很有耐心的詢問他:“可以嗎?”
蕭絕塵看着他,又看了清淺一眼,最終只低低的應道:“嗯。”沒有開口,聲音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蕭鏡淵鬆了口氣,其實風家人都在,他要去公司是真的,不過蕭夫人可沒有什麼老朋友去喝茶,他只是想讓蕭絕塵跟清淺兩個人單獨相處一會。
“丫頭,你聽我說啊,他是我弟弟,今天就讓他照顧你。”蕭鏡淵跟清淺說着,見清淺明顯有些排斥,眉頭微微蹙起。
蕭絕塵不說話,又繼續去給白薔薇澆水,神色很認真。
蕭鏡淵有些無語,不知道他們做的這個決定正確不,讓清淺跟蕭絕塵呆在一起,也算是應了那所謂的“以毒攻毒”了。
“丫頭,你聽話,回頭我來接你回去。”蕭鏡淵說着,那邊的蕭絕塵已經澆完花,接過身後管家遞上來的手帕擦着手。
“絕塵。”蕭鏡淵拉着清淺走到他面前,把清淺的小手遞
到他的手中。
她的手溫熱,他的手冰涼。
清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蕭絕塵的視線定在她的身上。
蕭鏡淵又說了兩句,不太放心的離開了。
蕭絕塵放開她的手,面上並沒有太大的表情,清淺有些侷促的站在他面前,神色惶恐而不安。
蕭絕塵身後的管家見此開口說道:“二少爺,我去給小姐拿果汁。”
蕭絕塵點了點頭,管家對清淺和善的笑了笑,然後才離開。
清淺看着蕭絕塵,蕭絕塵也看着她。
“你叫風向晴?”是他先開的口,聲音很是冷淡。
清淺不自然的點了點頭,依舊沒有開口。
“你是啞巴嗎?”蕭絕塵冷冷的問着。
清淺一愣,隨即有些憤怒的瞪着他,張了張口,聲音好像卡在了嗓子裡一樣,就是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啞巴很重要嗎?”蕭絕塵看着她,雲淡風輕的說道:“我還是個瘸子。”
清淺呆若木雞,有些滑稽的張大嘴巴看着蕭絕塵。
一個人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用如此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出這種話來呢?
清淺在那一瞬間只是在想,爲什麼眼前這個孤傲出塵的少年可以做到?而她卻什麼都做不到呢?
她突然蹲下身子,失聲痛哭。
一直以來所有的委屈和隱忍,那過往的一幕幕,有容深,還有林希。
她終於能夠發出聲音,是痛哭的聲音,單字的音節。
蕭絕塵動了動身子,冷眼看着把自己抱成一團的清淺,抿了抿脣,突然伸手,緩緩拍了拍她的背。
這是一種無聲的安慰,他第一次對別人做這個動作。
清淺擡頭看了她一眼,臉上全是淚水,狼狽的不得了。
她看着她,眼神很平靜,她伏在他的腿上,不管不顧的哭着。
他張了張口,其實想說他腿上沒有知覺,感受不到她的眼淚,所以就算她哭得這麼厲害,他也不會有絲毫的動容。
明明是想要這麼說的,可是看着她難過哭泣的樣子,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他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的傷疤揭開給別人看,這輩子就這麼一次,是對着她。
管家在不遠處看着,手中拿着一杯果汁,他沒有上前,看了一會又安靜的退了下去。
清淺哭夠了,隨便用袖子擦着自己臉上的淚。
一條白色的手帕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擡頭去看,對上蕭絕塵冷清的眉眼。
“謝謝。”她說着,嗓子有些啞,應該是哭了太久的緣故。
清淺這才注意到蕭絕塵原本蓋在腿上的毯子溼了一大片,她臉一紅,知道那是她的淚水,神色有些尷尬的看了他一眼。
蕭絕塵坦然自若,並沒有將這些小事放在心上。
“你有許多的心事。”蕭絕塵說:“你既然是風家的小公主,不應該會有這麼多的心事。”
清淺擦着眼淚,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她不太好意思的說道:“我不是什麼小公主,我纔回到風家不久。”
蕭絕塵看着她,不語。
“我小時候是在別處長大的,上大學之前才知道是風家的女兒。
”清淺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她跟蕭絕塵在一起會覺得特別安心,那些所有的焦躁和不安,包括那些負面情緒好像都在一瞬間消失掉了。
“總之,發生了很多事。”她說:“三言兩語的,說不清楚。”
蕭絕塵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可以跟我說說。”
清淺一愣。
蕭絕塵接着說:“我時間很多,再長的故事都可以聽你講完。”
清淺想,這個男人身上有股子魔力。
“可是我不知道要從哪裡說起。”清淺想了想,突然說道:“我喜歡一個人。”
蕭絕塵聽着,不語。
“是不是感覺有點奇怪?其實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不然我換一個?”清淺使勁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道:“比如那個……”
她還沒說完,就被蕭絕塵打斷:“你接着說。”
他問:“你喜歡一個人,然後呢?”
清淺垂眸,把手中的手帕疊好。
她輕言:“然後,他不喜歡我。”
蕭絕塵嗯了一聲。
“故事有些長,可能會有些無聊。”清淺看着手中的手帕,對蕭絕塵說道:“把你的手帕弄髒了,我洗乾淨後還給你。”
蕭絕塵說:“好。”
清淺沉默了一會,問道:“我以後可以經常到這裡來嗎?”
蕭絕塵說:“可以。”
清淺收好手帕,說:“謝謝。”
他們之間的對話有些蒼白無趣,可兩人卻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蕭絕塵冷淡的聲音纔再次響起:“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喜歡啊。”清淺一點猶豫都沒有,她說:“不會再這麼喜歡一個人了。”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啊……用一句詩來形容,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清淺的語氣突然軟了三分,“他叫容深,就是雲深不知處的那個深。”
清淺此刻才發現,不管容深對她多了多少過分的事,可她還是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的話,這種感情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就像她喜歡容深,容深喜歡上官緋顏一樣。
容深。
蕭絕塵在心裡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不知怎麼就記住了。
容深,她喜歡的男人。
從那天以後,清淺成爲了蕭家的常客,蕭家跟風家離得近,她時不時就會過去找蕭絕塵玩。
她漸漸的能夠敞開心扉了,笑的時候慢慢多了起來。
風家人對她的這種轉變都非常開心,對她寵着、縱容着。
風向晚教她禮儀,教他怎麼成爲真正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風向暖帶她去風華,給她講當年風華是怎麼一步一步創建起來的。
那些她所沒有參與過的時光,他們都幫她一點點的找回來。
而她那段他們所不知道的時光,她只跟蕭絕塵一個人說過。
說那些年的年少輕狂,講那些年的情有獨鍾。
就如同清淺所說,那真的是個很長的故事,所以這一講,就是四年。
也像蕭絕塵所言,他時間很多可以慢慢去聽清淺的這個故事,所以一聽,也是四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