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有個人替我繼續照顧你…
他這句話什麼意思!他要提前安排後事?這…我心裡瞬時被堵得慌,一把推開他,悶悶不樂的坐着低下頭。
“姐夫,你看你好端端的說這些話幹什麼,姜醫生專門從美國深造回來的,你還不相信他的醫學水平啊!”鍾昊然笑着用輕鬆的口吻說道。
“對對對,不說這些了。到飯點了,想吃點什麼?我們一起吃吧。”凌勝峰牽強的擠出一抹笑,笑容裡充滿了苦澀。
我連忙站起來說道:“你們想吃什麼,我到外面去買回來。”
凌勝峰說他隨意,鍾昊然笑哈哈的說道:“你現在是個孕婦!哪好意思讓你操勞,我出去買回來就行。”
他說完不等我回應,便把手揣進褲兜裡往外走了。病房裡只剩下我跟凌勝峰,我便忍不住質問他:“你前面說那話什麼意思?急着把我推銷出去嗎?我們都有寶寶了,就算最壞的結果是,你先撒手走了,但我有兩個孩子陪着啊,死也不會接受三婚!”
我越說心裡越生氣,隨隨便便就想把我推出去,還要說着是爲了我好!
凌勝峰的濃眉擰成一條繩,抿了抿脣角開口說:“老婆,你這麼年輕,一輩子的路還很長。我怎麼忍心讓你一個人帶着倆孩子受苦啊?如果有合適的人選,我真的希望你能有所依靠,其實…從我跟昊然談話的過程中,我懂,他心裡還有你…”
“你不是很成熟嗎?能不能不要說這種幼稚的話!鍾醫生已經結婚了!他有他的家庭,有他的選擇,你沒有資格替他做決定,說難聽點,如果你走了,我是寡婦!你憑什麼讓人家離婚再娶個寡婦啊!”我被氣的渾身發抖,虧他想的出來!這簡直是太我荒謬了,我跟鍾昊然的緣分早就盡了!
凌勝峰緊緊皺着眉不說話,薄脣噙着一抹深深的寒意,令整個房間的氣氛冷到了冰點,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對他說過話,語氣重了點,態度也重了點。
我怯怯的去拉他的衣袖,小聲的問:“你生我氣啦?”
“沒有。”凌勝峰的聲音冰冷至極,接着他又說道:“我只是怪自己太自私,如果我能多爲你考慮,就不該和你結婚,不該讓你生孩子。我早就應該放手讓你遠走,這樣你就不用承受這份痛苦,真的,是我太自私了…”
他說着說着不禁垂下眼眸,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流,聲音發顫,嘴脣也在發顫。我心疼的慌了神,趕緊抓住他的手,安慰着:“老公你別這樣,這也不是你故意的啊,你也不想得病,你又不是故意想讓我痛苦…”
凌勝峰忽然擡起眼皮,眼珠子暴瞪着吼道:“誰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早就知道這事兒,早就知道我得了胃癌!我還想跟你結婚,跟你生孩子,你說我是不是自私鬼!”
我被他吼傻了,呆若木雞的看着他,他的面孔變得扭曲,表情痛苦的揪成一團,雙眸裡氤氳出水霧,他哭了,他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的哭了。
他早就知道得病的事,但一直瞞着我,真是這樣的嗎?我在心裡自言自語,張開嘴巴想跟他說,這沒關係,就算我知道真相,同樣會選擇嫁給他,給他生孩子…
可是我的喉嚨被一股力量狠狠的掐着,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覺得心很痛!心口上被萬劍穿刺一樣,血肉模糊的疼痛着。
凌勝峰看着我發呆,緊張兮兮的扶住我雙肩,“老婆,你心裡恨透了我,是不是?我不想讓你守寡,也不想讓你背上寡婦的名聲,我們趁現在,先離婚吧…”
如同被當頭一棒,我整個人都傻眼了,全身僵硬的不能動彈,他居然親口提出要跟我離婚!我們結婚才幾天!他居然要離婚!
我的心完全被抽空了,麻木了,好像感覺不到痛的感覺了,怔怔的看着他。
“老婆你說話啊?你不要嚇我,我…”凌勝峰着急的哭着問,滿臉流淌着淚水。
我艱難的張開嘴,淚眼汪汪的望着他,問:“你真的想跟我離婚?迫不及待的想甩掉我?萬一你的病治好了,你再來找我,跟我復婚嗎?”
凌勝峰緊抿薄脣,他一定想說是的,但他沒有承諾。只是說:“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願。”
呵呵,我的幸福…“遇到你,我以爲幸福來臨了,可是結果呢?你親手要斷送這份幸福,你給了我最好的幸福,然後又給我最徹底的痛苦。我該感謝你,還是該記恨你?凌勝峰,你是不是專制過頭了,什麼都想你做主,都想你說了算?從最初開始,你就把我當成一個木偶,一個玩具,想怎樣就怎樣。我是人,我是有靈魂,有思想的,不要把你的思想強加到我身上,可以麼?”
我不知道說這些有什麼用,我只是想說:哪怕終生守寡,揹着小寡婦的名聲活到老,我也不想跟你離婚。
凌勝峰用力的咬着脣,雙手掩面而泣,我聽不到他哭泣的聲音,只是看見他的雙手縫隙裡,被浸滿了淚水,看見他全身在發抖。
我的心在疼,在流淚,在滴血,像是被兩條毒蛇在纏繞,疼的要窒息。我痛苦的張開雙臂擁抱他,冷冷的出聲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背叛你,離婚的事,我當你沒說過,你再逼我,小心我死在你前面。”
凌勝峰緊緊的抱着我,低聲命令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不許把死總是掛在嘴邊,我的寶貝是上天派來的天使,永遠都不會死。”
我不禁笑道:“你這是在詛咒我,這輩子不老不死,永生不滅嗎?那我豈不是很孤單,要一個人活那麼久,那麼久,除非你陪我。”
凌勝峰忍不住也笑了,我們哭着笑了。
恰時,有人推門進來了,應該是鍾昊然,我們連忙擦乾眼淚,儘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鍾昊然把快餐盒放在桌上,他聰明心細,擡頭看看我們,便感覺到有股不對勁,笑着取笑道:“沙子掉進你們眼睛裡啦?眼睛揉的紅紅的,快過來吃飯吧!”
我們相視一笑,不想把氣氛弄得太沉重,便有說有笑的吃飯。不過我們坐在一起,怎麼都感覺有點奇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視線飄來飄去,言語不多,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吃過飯後,鍾昊然說科裡有事,得過去一趟。凌勝峰讓我送送他,我心想,這是在醫院,是鍾昊然的地盤,有什麼可送的,但我還是跟着他出去了。
“我們到後院走走吧。”鍾昊然輕聲細語的對我說。
“啊,你不是說科裡有事,得過去嗎?”我心裡恍惚的像是明白了什麼,但還是故意反問他,一點也不想跟他單獨走在一起。
鍾昊然聳聳肩,笑着說:“是啊,但晚點過去也可以,走吧,聊聊關於他的事。”
他口中說的他,是凌勝峰。
鍾昊然悠閒的走在前面,我微微頷首跟在後面,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感覺很不自在。後院天熱,我們找了個涼亭坐下來。
“姜醫生跟你談過,你丈夫的病情嗎?”鍾昊然開門見山的問我。
“說過,他說光靠做手術不行,還需要中醫調理,大概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吧。”我在心裡堅信着,凌勝峰的病一定會好的。
鍾昊然清了清嗓子,平靜的說:“癌症,可能不是百分百能痊癒的,我們都希望他能平安渡劫,不過,我們也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準備什麼?準備看着他死嗎?鍾醫生,我老公的病情,我會隨時跟姜醫生溝通交流,謝謝你的好意,我要回去陪他了。”我心裡憤憤的想,不知道你安的什麼心,說這種喪氣話幹什麼!
鍾昊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微笑着說:“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我沒有別的惡意,凡事我們都做好最壞的打算,到時候纔不至於無法承受。你不要多想。”
我將目光落在他臉上,淡淡的回道:“我沒有多想,只是不喜歡聽到這種話,我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癌症晚期,都有奇蹟的時候,更何況他還不是晚期!”
鍾昊然怔怔的看着我,臉上閃過一抹不明的情緒,平靜的說:“我知道,我也希望他平安無事,呵呵…沈優,你還跟以前一樣,倔脾氣,太倔了。”
我一時啞口無言,搞得他好像多瞭解我似的。
“鍾醫生,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先回去了。”我受不了他的眼神,感覺渾身被打量的不自在,只想快快的溜走。
“你就這麼不情願跟我待在一起嗎?我又沒騷擾你…”鍾昊然一臉不悅的說完,重重的嘆出一口氣。
我尷尬的笑笑,溫和的解釋說:“不是啊,我老公一個人在房間裡,不太放心。等改天有空再聊吧,先走了啊。”
鍾昊然悻悻的跟我道聲拜拜,我揮揮手就跑着離開了,但感覺背後還是有雙眼睛在盯着,有點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凌勝峰說的那句,其實他心裡還有你。
是這句話在作怪吧。算了算了,希望不要再碰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