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死亡

作爲陸爾珣的管家,威廉照顧了這個少年整整三年多。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公司內部的文件處理,威廉的工作繁重又瑣碎。可以說,陸爾珣的生活幾乎少不了他的存在。而最最熟悉陸爾珣的人也非威廉莫屬。

威廉第一次見到這個少年時,他只有十四歲。身材消瘦得可怕,皮膚泛着不健康的青白,但是眼睛卻亮得讓人心驚,有什麼東西促使着他不要命地鍛鍊自己。爲了這個目的,不惜劇烈地燃燒生命。

他從來都是那麼的固執。爲了安德烈先生的一句嘲諷,不吃不喝不分晝夜,只是爲了表現出自己的價值。爲了報復那個拋棄他的父親,不遠萬里回到這塊風雨飄搖的土地,根本不考慮這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

威廉有時無法猜透這個比他小了近十歲的小主人的想法,但是卻能深刻地體會到他那深入骨髓的恨,纔會不由自主地產出憐惜。當然,這種憐惜有時會變成一種森森的無力感。

他的小主人花了那麼多的精力,把陸家搞得天翻地覆,讓他們成了福熙路上所有知情者口中的笑柄。

明明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成功,但他卻只是笑了笑,沒有乘勝追擊,快刀斬亂麻。

難道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小主人還有什麼新的計劃嗎?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威廉有些苦悶。

風無力地從窗口吹了進來,幾張紙被幾不可見地動了動。這是陸家的跟蹤報告,上面細緻地寫了幾天前陸家所發生的一切——

陸如萍爲了銷燬那些可怕的照片,差點將自己的房間燒掉。還好陸家的傭人多,聽到呼救就飛快地跑上樓救火,纔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損失。

陸振華那天正好在家,自然要去陸如萍的房間看看是怎麼回事。就這麼湊巧,注意到了幾張沒有燒完的照片……

王雪琴的出牆就這樣被自己的女兒抖了出來。盛怒的陸振華當場送了她一粒槍子兒,子彈穿透了她的左肩。還好,雖然陸依萍極度憎恨王雪琴,但也不至於恨得要讓她用命來償還。得到消息後,連忙趕來勸說,讓陸振華慢慢冷靜下來,要不是這樣,只怕王雪琴當時就已經死了。

而陸如萍因爲知情不報,被狠狠賞了一頓鞭子。柔弱的她,當天晚上就發起燒來。繼王雪琴後,也被送進了醫院……

“你在看什麼?”安德烈皺着眉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威廉站在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陸爾珣時,惡狠狠地問道。他就知道,這個該死的、無禮的、不怕死的、所謂的精英管家一定覬覦着自己的璟之!

“安德烈?”陸爾珣疲憊地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鼻樑,“那個醫生怎麼說?”

安德烈聞言收回目光,擔憂地看着陸爾珣,緩緩地搖了搖頭。“硬拖着,只是讓神父痛苦而已。”

“是嗎……”雖然早就預想到了這個結局,但是聽到那確切的答案時,陸爾珣的心中免不了空落落的。

“你準備跟阿姨說嗎?”陸爾珣的沉默讓安德烈不知爲何,突然間有些心慌。他摩挲着自己的手指,遲疑了半晌,問道。聽璟之說過,好像之前阿姨留在上海的時候,便是在喬治神父的孤兒院裡當幫工,自然跟神父更加熟悉。

陸爾珣捂住自己的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媽媽,很感激神父——”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有些哽咽。

安德烈看着從指縫中緩緩流下的水痕,動作輕柔地將他攬進自己的懷中。

璟之,你一直說我是一個自私的人。

但是你不知道——

我只希望有一天,比你早一步走向死亡的時候,你能夠像這樣爲我流下哪怕一滴眼淚。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

卑微的讓人發笑……

== == == == ==我是繼續灑狗血的分割線== == == == ==

喬治神父的葬禮在城郊的孤兒院中舉行。

葬禮很簡單,上百個孩子圍站在四周,靜靜地注視着那口畫着十字架的棺木。他們中有的纔剛剛會走路,迷惑地轉動着小腦袋,打量着四周哭泣的哥哥姐姐。

那天的天氣格外的悶熱,小樹林裡沒有一絲風。所有人的衣服都被汗溼了,汗水夾雜着淚水,在臉上慢慢淌下,每張臉都狼狽得很。但是沒有一個人提出離開,甚至連那些孩子都一樣。

安德烈拿出手帕,替臉色蒼白的陸爾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不由自主地升起幾分心疼。璟之的身體不好,這麼熱的天如何能夠忍受得下去?不能怪安德烈有這種不合時宜的想法。他本來就是一個冷血的人,喬治神父雖然讓人敬佩,但是在他心中,只怕比不過璟之的一根頭髮。

陸爾珣一動不動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任由安德烈的動作,像是一無所覺般。

李曼舒站在前方,無聲哽咽。

“去休息一下好嗎?”棺木已經入土,葬禮也臨近尾聲。孤兒院的媽媽們領着仍在哭泣的孩子慢慢地離去。安德烈扶着搖搖晃晃的陸爾珣,威廉扶着李曼舒,走到不遠處的樹蔭下休息。

此時的李曼舒已經止住了哭泣,握着陸爾珣的手,一言不發地坐在草地上。剛剛痛哭一場的她有些疲憊。

“璟之……”她揉了揉陸爾珣的頭髮,勉強地安慰道:“不要難過了,神父在天堂會過的很好。”她的勸說很拙劣,連自己都安慰不了,何況是精明的兒子呢?

“我知道。”陸爾珣輕輕地側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平靜地回答。

“那就好。”李曼舒聞言愣愣地點了點頭。璟之真的看開了嗎?

璟之一直渴望有一個疼愛他的父親。當初喬治神父救了他們,在璟之最最迷茫痛苦的時候,作爲一個長輩給予了關愛。雖然這份關愛慈祥被分割成了無數份,但是李曼舒知道,在璟之心裡,喬治神父一直都是他幻想的父親形象。現在神父去世了,璟之真的有像他表現的那麼釋然嗎?

“媽,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用擔心,我沒什麼。”陸爾珣微笑着搖了搖頭。看着李曼舒擔憂的神情,心細如髮的陸爾珣怎麼會不明白她心中的想法呢?他雖然傷心,卻沒有產生什麼不好的想法。

他接過威廉遞來的水杯,先給了李曼舒,然後才接回來喝了一口,潤了潤乾燥的嗓子。“之前的幾天我一直陪在神父的身邊……”他開了個頭,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在場的另外幾個人,包括威廉在內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想必,很久以前,喬治神父就清楚了璟之的心理問題。纔會在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裡,強打起精神,跟璟之天南地北地聊天,並不時地勸慰。

李曼舒看着溫柔地替兒子扇着風的安德烈,漸漸放下來心中的擔憂。“你答應了神父幫忙照看孩子?”

“恩,這很好!”陸爾珣點頭,其實就算神父沒有開口,他也會這麼做。看着那些孩子,他就會想起自己,當初要不是神父拉了他一把,有可能他現在還在什麼地方乞討呢。

他雖然冷情,但是也希望一些跟他一樣,被殘忍拋棄的孩子能夠活下去……

陸爾珣注視着低頭喝茶的陸振華,心中暗暗冷笑。陸家出現了那麼大的危機,但是他的神情卻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雖然臉上有些蒼白,但是精神卻很好,一雙眼睛依舊銳利。

“璟之,你到底是誰!”

陸爾珣拿着茶杯的右手幾不可見地微微一抖,神情不變地笑着說道:“陸伯伯,你在說什麼呢?”

“你不覺得我們認識的太過巧合了嗎?巧合得讓人不敢相信!”陸振華目光炯炯地盯着陸爾珣俊秀的臉,“我陸振華雖然老了,但是還沒有瞎!”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眉頭皺得很緊很緊。

“我一直在想,爾疏他怎麼會知道上海的地址,怎麼會找來?原本我還不清楚,現在全都明白了。”他的語氣越來越急促,像是一隻負傷的野獸般喘着粗氣。他原本欣賞的後輩,竟然是一個別有用心的毒蛇,這讓心高氣傲的陸振華怎麼接受得了?

在茶館以自己的崇拜者出場,瞬間贏得了自己的好感。和依萍他們相識,成爲好友,甚至依萍還對他抱有好感。然後爾疏突然從東北找了過來,將家裡搞得天翻地覆。之前他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以爲他們機緣巧合纔會知道上海的地址。可是,如萍收到的照片又怎麼說呢?如果不是有一個有心人在他們的身邊暗暗窺伺,又如何解釋呢?

一切串聯起來,只有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時候出現,並贏得陸家所有人好感的陸璟之嫌疑最大。

聽着陸振華的指控分析,陸爾珣有些惱怒,他的計劃沒有問題,只不過是因爲太過心急了,纔會被看出來。陸振華雖然老了,但是那點觀察力還是有的。

“陸伯伯,這只是你的猜測,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也許是伯母的情夫做的也不一定啊。我跟你又沒有什麼仇,爲什麼要這麼做?”陸爾珣的一句話,就像是拳頭般狠狠地打向了陸振華的臉,瞬間讓他的臉色變得青一陣白一陣。

“夠了!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想幹什麼!”陸振華猛地站起來,雷霆萬鈞的氣勢中,夾雜着絲絲殺氣。

“我沒想幹什麼。陸伯伯還是繼續找找那個幕後黑手吧。不要只是因爲猜測沒有證據,就判我的死刑啊。這會讓我很難過的。”陸爾珣無辜地攤了攤手,微笑不變。

“你!”陸振華咬牙。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陸振華的面前這樣說話!“

“哎呀!陸伯伯,可要管好你的手!”陸爾珣躲過他摔來的杯子,假模假樣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原本應該怒髮衝冠的陸振華卻奇蹟般地冷靜下來,他眼神複雜地看着陸爾珣,“璟之?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心情好的話三更!

最近有些暴躁,積分幾萬幾萬地上升,沒有碼字的動力。(還敢說!都是你不更新!)

啊!仰天長嘯——我想挖新坑!!!

頂鍋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