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洛頷首,慢慢道,“撞到……宋小姐了。”
“怎麼撞上的?”
“具體還不清楚,應該是意外,今天在下雨,到了中午點雨下大了,加上好像魏小姐心情可能不怎麼好,當時那種情況,跟着宋小姐的人說,還好魏小姐反應快,不然可能真的出事。”
男人繼續動筆將名字簽完整,合上文件,纔看着他,“知道了,那就是沒什麼事。”
喬洛拿起他遞過來的文件,點頭,有些遲疑,但還是說,“但是魏小姐好像被嚇的有點嚴重,看起來比受了點兒輕傷的宋小姐還要哆嗦的厲害。”
蕭景掀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出去。”
醫院診療室。
魏輕嵐渾身都是溼的,攥緊手指放在小腹前,像受氣的小媳婦兒一樣盯着正在給宋子初處理傷口的醫生,“醫生,怎麼樣了啊?”
醫生一邊用棉籤沾了消毒水,一邊說,“沒什麼問題,剛纔檢查過了沒有傷到筋骨,不要擔心了。”
坐在牀上的宋子初擡頭看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些許其它的情緒,冷靜地說,“放心,我不會訛你的。”
魏輕嵐臉色一紅,“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家不可能不負責……”
她話還未說完,宋子初冷淡地打斷,“我知道你們家有錢,不用在我面前炫耀。”
“……你,我只是……”她只是想說,要是她受了傷,她是不會不管的啊。
這哪裡就是炫耀了。
宋子初膝蓋擦傷了不少,腳踝的地方有些扭到了,身上的衣服也是溼的,魏輕嵐看着醫生弄好,站在一邊說,“我打電話叫人送衣服過來,你現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好不好?”
宋子初點頭,閉了閉眼,又睜開看着自己的膝蓋,上面包着紗布,有些疼,但還可以忍受。
魏輕嵐出去打電話回來醫生已經走了,魏輕嵐張了張嘴,擰了擰自己的衣服,“你要不要睡會兒?我肯定嚇到你了吧,其實我自己也被嚇到了,我以前開車都是很小心的,今天是因爲心情實在太不好了。”
“我這樣怎麼睡?”
渾身都溼溼潤潤的,而且腿上還有傷。
“那……我跟你說會兒話?”
宋子初看着魏輕嵐的臉,目光灼灼,盯着她,“你是蕭景的未婚妻?”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陳述語氣,宋子初攥着身下的牀褥,眼裡無聲地燃起火焰。
就算她不在溫城,可是稍微關注一下蕭景的情況就知道他有一個未婚妻,身世挺好,長相也還行。
魏輕嵐似乎沒料到她會突然這麼問,呆怔地點了點頭,臉上不經意間爬上一抹紅暈, 不過一兩秒,立馬被落寞取代,她悶悶地說,“是未婚妻,但是他對我不好。”
宋子初想起當初媒體寫的,皺眉,“你們不是住在一起?”
魏輕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沮喪地說,“沒有,他只是將他之前住的地方給我住了而已,我要是能和他住在一起,我還用得着這麼傷心麼?”
頓了頓,她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不過,你怎麼知道蕭景是我未婚夫?”
雖然當初她跟蕭景訂婚的時候是有挺多人知道的,但是還沒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況且,那都是在上流社會流轉的消息。
宋子初左手慢慢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腕,眼中被嫉恨充斥着,冷笑了一聲,“當時那麼高調,不就是想讓人知道麼?”
聽她有些鄙視的語氣,魏輕嵐有些不好意思,咬着脣,“難得遇上喜歡的人,誰都希望身邊的人都知道吧。”
聽到她這話,宋子初忍不住笑,想起她方纔怔怔的臉色,側頭盯着她問,“可是他喜歡你麼?”
想起之前在他辦公室裡的情形,她不過看了看那張已經很模糊了的照片,他就火的不行,狠狠地吼了她,最後還將她摔在地上。
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他喜歡的人吧,好好護着,誰都不給看。
“你管他喜不喜歡我,反正都已經是我未婚夫了。”魏輕嵐倔強地道,雖然這話講得很沒有底氣。
宋子初冷凝的眉眼滑過冷嘲,閉上眼睛,“你們這個年紀的女孩子真好,連做夢都做的這麼理直氣壯,他不可能會喜歡你的,不管你做什麼努力,做到什麼地步,他都絕對不會喜歡你。”
這麼篤定的語氣,魏輕嵐還是第一次聽人這麼跟她說。
因爲身邊的朋友基本都是奉承的,覺得她跟蕭景很有希望,因爲蕭景已經跟前妻離婚了,身邊也沒有其他人,況且他一個二婚的,她魏輕嵐都不介意,他還有什麼好說的,難道不應該好好的討好她麼?
儘管他並沒有,這段虛虛實實的關係,是他佔據主動權。
但魏輕嵐也並沒有覺得他們會就這樣吹了。
可是從來還沒有人在她面前這樣直白地講過她跟蕭景不可能,可是她又說的對,魏輕嵐心裡一時之間有些沒辦法接受,她半天沒說話,怔怔地看着宋子初。
宋子初抿脣,自嘲地說,“他不可能喜歡別人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什麼叫……不可能喜歡別人了?”
這話魏輕嵐不是很聽得懂,她不明白,就算是再怎麼喜歡一個人,時間久了,那個人不再身邊,沒有出現在你眼前,久而久之,再深的感情都會消磨乾淨的。
“很難理解麼?反正就是不可能喜歡上你。”
空氣中漂浮着消毒水和藥水的味道,有些濃重,全部竄入魏輕嵐的鼻息,她掐着手指,“你跟他有關係嗎?爲什麼你要這麼說?難道你知道他喜歡的人是誰?”
宋子初側頭,淡淡地看着她,還真是對愛情充滿了幻想的女生,這個年紀,宋子初在鄙夷的同時又忍不住生出絲絲的嫉妒,要是當初她也能孤勇一點,結果就算再怎麼差也不會有如今這麼糟糕。
“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如今不會喜歡其他任何人。”
曾經多麼隱忍的人,如今就有多麼決絕,像是當時擰斷她手腕,魏輕嵐應該也逃不掉。
對待不在乎的人,他可以做到不留任何情面。
“你到底跟他什麼關係?他前妻是什麼人,我看從來都沒有任何人提過關於他前妻的話,他身邊我也找不到任何信息,就跟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可是她又像是無處不在。”
像是她每每在茯苓身邊提起,茯苓的語氣都甚至小心翼翼,生怕她說錯了什麼話一樣。
而且還三番五次不讓她在蕭景面前提起。
宋子初看了 眼自己的手腕,似乎能夠感覺到當時那鑽心的疼痛,她扯了扯脣角,“我是他恨不得殺了的人。”
魏輕嵐瞪大了眼睛,身體有些僵硬,“你是他的仇人?”
……
喬洛帶着人來的時候,宋子初已經離開了,診療室只剩下了魏輕嵐跟從長汀榭趕過來的一個年輕女傭。
魏輕嵐不敢給父親魏正打電話,想想自己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而有一部分的原因還是和蕭景有關,索性就給蕭景打了電話。
門開啓的那刻,魏輕嵐希冀地擡頭朝門口看去,只看到了喬洛,心裡不免有些失落,抿着脣,沒說話。
喬洛恭敬地朝她點了點頭,還是很禮貌地說道,“魏小姐,您沒事吧?”
她擡頭瞧了他一眼,小聲地問,“蕭景呢?”
“蕭總今天事情比較多,過來不了,讓我過來接您,順便處理事情。”
處理事情?可是剛纔那個女人已經走了啊,還需要處理什麼事情?
眼中閃過茫然,魏輕嵐哦了一聲想起來,她的車子好像報廢了,叫了交警來,喬洛應該是將這件事情處理了。
她仰頭看着喬洛,整個人心情有些好,悶悶的,“他有問過我嗎?”
“這個……沒有。”
魏輕嵐立馬很羞憤,攥緊了身下的牀單,緊緊盯着喬洛,“他就真的一點都不擔心萬一我出了什麼事情嗎?”頓了頓,魏輕嵐鼓着眼睛瞪着喬洛,“是不是如果我今天出了什麼事情,他就高興了?反正他早就想跟我解除婚約了。”
“要是我死了他就更應該開心了,一了百了,還懶得跟我費口舌,是不是?”
喬洛咳了咳,有些尷尬,“魏小姐,蕭總不是這樣的人,您想太多了,他也沒有真的跟您解除婚約,您說是不是?”
她猛地站起來,“你別騙我了,他今天還說,信不信我弄死你!”
“……”喬洛低頭,“魏小姐,您休息夠了嗎?夠了的話我們該走了。”
今天晚上她還要回家吃飯,不能讓魏正發現這件事,畢竟影響不好,雖然只是虛驚一場,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魏輕嵐不情不願地朝門口走,喬洛環顧了不大的房間一圈,不緊不慢地道,“魏小姐,您撞到的傷患呢?”
她回頭,將之前傭人給她擦頭髮的毛巾扔到那女傭懷中,不是很在意地道,“我跟她說蕭景可能回過來,她直接就走了,好像也沒有傷到什麼重要的地方,她也沒計較,自己離開了。”
喬洛點頭笑,沒說什麼。
魏輕嵐繼續往前走,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又轉身停住腳步威脅他,“你不許告訴我爸,不然我要你好看。”
“這個,自然是不會的。”
……
路輕絕剛剛回到路家,母親林海棠就從廚房裡鑽出來,滿臉不高興,“你今天又沒事情做,去哪兒了?”
路寶寶也從廚房裡鑽出來,笑眯眯地看着自家爸爸,“爸爸,你去哪兒了?”
路輕絕直接走過去將路承允抱起來,低頭親了親他軟軟的臉頰,“出去玩了。”
“那下次你帶着我,我不給你添亂。”
沉默了十秒鐘,路輕絕咳了咳,“不行,我是警察,可能會隨時抓壞人。”
“那你去抓,我不打擾你,你玩的時候帶上我就好了,可以的嘛?”
林海棠親急敗壞地看着根本沒將他當回事的路輕絕,狠狠吸了口氣,將身上的圍裙取下來扔在一邊,朝坐在沙發裡的人走了過,“路輕絕,你給我說清楚,你跟那個狐狸精混在一起,是想氣死我?!”
唉。
路輕絕將路承允放下來,無奈地看着她,“媽,你怎麼能這樣?人家怎麼了,你要用這種稱呼?”
“怎麼了?勾引我兒子我需要對她客氣?”林海棠滿臉不以爲意。
“你是不需要客氣,都找到人家跟前了,難道我還要強行說你客氣?”
他知道林海棠私底下肯定在調查關於他身邊那個什麼所謂的女朋友,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已經找到人家面前去了。
林海棠心裡唏噓,臉上表情訕訕的,看着路輕絕,“我還不都是爲了你好,我那天幫你看過了,那女人要不得,你趁早跟她斷了聯繫,免得到時候甩都甩不掉!”
聽到林海棠這麼講,路輕絕心裡還是非常不悅,差點都想將兩人的關係講出來了,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沉着聲音道,“媽,你沒事兒出去和朋友打打麻將,做做保養,不要老是關注我的事情。”
“我爲了你着想你還不高興了是不是?當時要不是我不在家裡,你以爲簡蓁會離婚?”
路輕絕直接站了起來,頓時臉色變了大半,“你說的對,那時候人家非要走,如果你在的話,憑你這張嘴她恐怕連離婚都不敢提了。”
林海棠指着他,滿臉怒氣,“你還是不是我兒子?去西泠市那麼久,要不是我起疑心,你是不是還不打算回來?”
“越說越離譜。”
路輕絕直接越過她朝樓上去了,路承允從頭到尾一臉懵,等路輕絕走了,他從沙發上跳下來,小手握着自己的奶奶的手指,捏的很緊。
他使勁用另外一隻手扳着她的手指,可是沒不行,於是皺着眉盯着她,“奶奶,你手指摳那麼緊做什麼啊?”
林海棠本來憋着氣,但是身邊有個小拖油瓶在搗鬼,她低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裡的怒火憋了不到一分鐘,直接破功。
擡手將路承允扔到沙發上,語帶威脅地道,“我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我還不是爲了你好,你媽要是不回來了,我得防着你爸給你找個令人討厭的後媽,不然以後我們兩個都沒有好日子過。”
路承允很是天真,笑嘻嘻地仰頭盯着她,“奶奶,我現在的日子就不好過啊。”
“……”
又是幾天過去,網上關於白喬的新聞基本上都已經偃旗息鼓。
因爲她一直不出現在公衆眼裡,媒體到處也找不到她,加上暗地裡,也有人一直跟在白喬身邊,媒體基本上都捕捉不到有關白喬現在的任何現狀。
從當時爆出來,到現在,除了剛開始那幾張有引導性的她跟別的男人同框的照片,就再也找不到其他線索了。
安言看着白喬每天都窩在家裡,從臥室裡出來看着坐在沙發的她,挑眉看着她,“今天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真覺得你長胖了。”
基本上之前說她長胖了,白喬還會反駁幾句,然後蹭地一下起來捏捏自己腰上的肉,還會哀嚎幾句。
可是現在,基本上什麼話都對她無傷了,完全是無所畏懼的模樣。
“你真的不去?”
白喬回頭怏怏地看了她一眼,“你出去做什麼?我感覺我很累,”停頓了下,白喬有些沒精神地盯着她,“你說我是不是生病了?”
安言瞧着她紅潤的臉色,想了想她最近的行爲,覺得生病這個詞離她很遠,於是很鄭重地搖頭,“應該不可能,估計是耍懶了,將你身體裡的惰性都耍出來了。”
“真的嗎?”
白喬眨了眨眼睛,“難道說我要出去工作了?”
安言白了她一眼,端着杯子轉身就朝廚房走去了,“你覺得你現在的名聲,你找的到工作?演戲和拍廣告估計都跟你沒什麼關係了。”
她託着腮靠在沙發上沉思,等安言喝了水出來,白喬撐着下巴看着她,“不是一個明星鬧了緋聞之後,熱度會更加高麼?一段時間之後,劇本代言接到手軟。”
“你那不算是緋聞吧,被人包養,當人情婦,我覺得你不好好澄清,真的很難洗白。”
畢竟在這之前,白喬的名聲很好,基本上算是零緋聞的明星,也是很不容易。
聞言,白喬冷笑了一聲,本來還挺正常的臉色突然之間就變了,“不是我不洗白自己,是我要是澄清的話,那人就會用更加黑暗的手段抹黑我,安言,我沒辦法你知道嗎?”
安言怔了怔,倒是沒想到秦淮會這麼恨,她看着白喬,有些失神,“你跟秦淮,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在緋聞被爆出來之前,你做了什麼?”
白喬揪着懷中的抱枕,閉着眼睛,她做了什麼?
她只是去看了看紀琉生。
最後白喬還是答應安言一起出門,照例是將自己裹的很緊,只露出一隻眼睛。
安言開的車,白喬坐在副駕駛,越到後面,白喬看着前方的路,轉頭狐疑地看着安言,“安言,你來這裡做什麼?”
安言不以爲意,輕淡地回答,“怎麼了?”
白喬看着外面的景色,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蕭景的未婚妻就住在這裡,著名的富人區。
“沒什麼,這是長汀榭別墅區,蕭景未婚妻住的地方。”
“哦。”
將車子徑自開進別墅區,安言轉頭瞧着白喬,有些驚訝,“這裡都是有錢人住的?”
“嗯啊,不然你以爲呢。”
她眸子閃過一抹訝異,倒是沒想到,安言扯脣冷笑了聲,倒是對那人有點好奇了,那下的本錢挺大的啊,將人弄到這裡來養着。
白喬看着安言眼裡詭異的神情,忍不住問她,“你到底要做什麼?不會真的是來找事的吧,你想報復蕭景,先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嗎?”
女人轉頭無語地掃了她一眼,對白喬的說話嗤之以鼻,繼而輕描淡寫地說道,“我報復他?那我何必從他身邊的人下手,那天晚上他自己送上門來我都不屑,現在怎麼可能。”
直到車子在一幢別墅門口停下,安言下車,白喬跟在她身邊,看着她打了一個電話之後有年紀已經大看起來很有經驗的傭人過來開門讓她們進去。
白喬扯了扯她的衣服,疑惑地說,“你來見誰?”
“我前夫初戀的親戚。”
“……什麼亂七八糟的關係?”
別墅裝修比較簡單,沒有那種誇張的感覺,很素淨,安言被人領着進去,在門口時她側頭問前面帶路的傭人,“她在這裡住了多久了?”
那傭人低頭,回憶了一下才說,“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我不是第一個照顧她的人,具體時間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
其實安言沒見過宋子初的姨母,所以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當年也是讓人安排療養院和醫院的,所以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安言挺震撼的,沒想到她的姨母會是這樣的狀態。
形容枯槁,身形瘦削,窩在輪椅上,整個身子都歪倒在一邊,頭低着,人朝着落地窗的方向。
有金色的陽光穿過鋼化玻璃,落到她腳邊。
聽到很多人的腳步聲,老婦人還是立馬反應過來了,目中無光,將臉對着安言跟白喬所在的方向,像是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一樣,一出口嗓子就是極其的沙啞的。
明明是姨母,按照正常年齡來算,年紀應該不算大才對,但她看起來像是遲暮的老人。
安言都沒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走到她面前站定,擋住了她面前大部分的光線,她終於擡起頭來,像是看着安言,又像是沒看她,因爲那渾濁的目光完全沒有焦距。
安言眉頭擰的死緊,低頭盯着她,她終於再度開口,情緒卻突然變得很激動,老態縱橫的臉,瘦的只剩下皮肉了,嘴脣囁喏着,“你……你竟然還有臉……來……”
站在她們身後的傭人見狀,趕緊上前,一邊用手拍着她的背,一邊安撫,很大聲地在她耳邊說,“老太天,您別激動了,她們是來看你的,沒有惡意。”
安言抱着手臂站在她面前,低頭盯着她,“你認識我?”
就算將聲音提高了很多,但是她依舊只是將頭朝着她的方向,傭人立即解釋道,“小姐,您不要介意,她眼睛不好使,現在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
啊?
白喬聽到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果然她沒什麼反應,有些可憐地道,“好像還真的看不見了。”
“這種情況已經多久了?眼睛怎麼看不見的?”安言俯身,看着她又顯得激動的情緒,心裡倏然生出一絲不忍。
“也挺久的了,上一個照顧她的人說,她的眼睛是哭瞎的,當時情況還好點兒,偶爾能夠看清,現在幾乎已經瞎了,醫生也沒辦法。”
正在說話間,老人突然伸手抓着安言的手臂,安言猝不及防,狠狠蹙眉,還是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了兩步,傭人將她的手指扯開。
安言揉着自己的手臂,只聽見她嘶啞着嗓子,渾濁的眼中不停有眼淚滾下來,“你來幹什麼啊!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怎麼下的去手?!那是養過你的人啊,你怎麼下的去手!”
她就流着淚,不停地用嘶啞的嗓音重複嘶吼着這幾句話,看起來有些可憐。
白喬也是嚇了一跳,扶着安言,小聲地在她耳邊問,“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感覺她對你這麼有敵意?你到底做了什麼?”
安言側頭,“她跟本沒見過我,跟我沒關係。”
“跟你沒關係,那你還找過來?”
“跟我沒關係,但是跟宋子初有關係。”
這種情況安言什麼都問不出來,只能放棄,離開之前只能企圖將希望寄託在那女傭身上,問她,“她每天每時每刻都是這樣神志不清麼?有沒有稍微清楚,能夠認真聽人說話的時候?”
女傭人立即回答,“還是有的,先生過來的時候她情緒就挺好的,基本上不會這麼激動,偶爾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先生?
安言閉了閉眼睛,“先生是誰?”
女傭人怔住,“這個我不知道,每次他來的時候我基本上都在遠處看着,也不知道他是誰,一般不會來的,極少數時候纔會過來。”
安言看了看別墅區的構造,問,“一般什麼他什麼時候會過來?”
女傭笑了笑,說,“這個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問不出什麼來,安言從包裡掏出小本子,用筆寫了電話號碼撕給她,“如果以後他再來,麻煩你打電話聯繫我一下。”
“這……”女傭很遲疑,因爲每次男人來這兒的時候都神神秘秘的,她連近身都很困難。
“這可是要鬧出人命的事情,你別藏着掖着,到時候人家可保不住你,知道了嗎?”安言的語氣驀地變得嚴肅了很多,白喬在一邊忍不住憋着笑。
最後離開了這座別墅,兩人坐進車裡,安言撥了一個電話出去,靠着椅背,有些氣悶,“這個別墅的主任能夠查出來嗎?我今天過來什麼都沒問,她情緒太激動了,易揚,要不是她身體不好,我真的懷疑她會直接拿把刀衝出來砍死我。”
白喬,“……”
哪裡有這麼恐怖,不過那個老人看起來倒真的精神很不正常的樣子,從抓了安言的手臂開始就一直在碎碎念,臉上的表情也很可怕。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安言眼中的疑惑更大了,“宋子初到底做了什麼?讓她姨母這麼恨她?”
車窗外,有車子呼嘯而過,白喬看到撇了撇嘴,身後碰了碰她的手臂,朝她示意,“諾,那是蕭景的未婚妻呢。”
安言轉頭匆匆掃了一眼,將電話掛了,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車窗和裡面隱隱約約的屬於女人的側影。
白喬看着她異常平靜的臉色,嘆息了一聲,“你怎麼都沒什麼反應?沒趣。”
安言將電話扔到前面,心裡憋着事情,沒怎麼理會白喬,只淡淡地說,“跟我沒什麼關係,我爲什麼要有反應?”
車子發動,引擎的聲音響起,她熟練地將車頭倒轉,然後離開。
路過某一棟別墅的時候,白喬還伸手向她指了指窗外的別墅,挑眉道,“看到那別墅了嗎?魏輕嵐住的啊。”
“白喬,你怎麼這麼關心?”
“我只是好奇,他將麼華麗的房子給魏輕嵐住,你心裡難道就不覺得不平衡?”
就算曾經她跟安言的交情不深,但是也知道她用盡了一切去愛一個人,白喬忍不住想,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讓她如今變成了這個冷情冷性的樣子。
安言平靜地看着前方,語氣也十分平淡,“白喬,這要是擱三年前,我說不定會真的用一把火燒了那房子,一了百了。”
“安言,我有個問題問你,”白喬的語氣驀地變得有點嚴肅,繼續說,“你現如今對蕭景,是什麼感覺?我看得出來,他如今很在意你呢。”
不是口頭上說說的在意,白喬也是經歷了很多的人,有些時候有些目光,她是看的出來的。
可能那男人有後悔的成分在裡面,但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會這樣的,作爲旁觀者,白喬看的很明白,蕭景如今很愛她。
沉默了半晌,安言轉頭側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白喬,我跟他之間,是一道無解的題。”
話都說到這份上來了,白喬自然不好說什麼了,抿着脣望着窗外。
過了會兒,安言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問她,“對了,你知道當年紀琉生撞得那個人是誰麼?”
“嗯?”
“就是剛纔我們見得那個女人的丈夫,宋子初的姨夫。”
白喬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很是震驚,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意思?她……她姨夫,可是那個人是……故意衝出來的,真的,當時我跟紀琉生都在車上,我眼睜睜看到他從側邊衝出來,像是不要命一樣。”
安言也是滿臉疑惑,心裡很多紛繁複雜的思緒,“我也不是很明白,你們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宋子初的姨母很恨宋子初,恨不得將她去死的那種恨,本來看得見的眼睛也是哭瞎的。
……
回去的路上,安言車子飈的有點快,那天晚上的場景重演了,一輛車子猛地從她們們側後方衝上來,直接橫在了她跟白喬車子的面前,
白喬瞪大了眼睛,嚇得攥緊了安全帶,“啊——”
安言心裡一驚,腦子裡那根弦崩的極緊,猛地踩下剎車,車子堪堪在離那車大概半米不到的位置停下。
徹底停下來之後便是無聲的沉默蔓延,白喬按住自己的心臟,慢慢睜開眼睛,一隻手緊緊抓着安全帶,張着嘴,“這人是想死嗎?”
身旁沒人應,白喬側頭,看着安言,她臉色發白,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纖細的手指緊緊抓着方向盤。
白喬伸出一隻手碰了碰了她的肩膀,驚魂未定地問,“安言,你沒事吧?”
這句話剛剛說完,她眼睜睜地看着豆大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紅滾落,順着臉頰滑落,但她的眼睛卻直直地看着前方。
白喬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擋風玻璃外是另外一輛車子,兩輛車車頭相對,應該是雙方的反應都很快,在兩輛車的車頭即將相撞的時候都剎住了車。
對面車子裡坐着的是,葉疏。
五分鐘後。
某個環境幽靜的水吧。
白喬看着互相舉杯的兩人,默默地看了一眼周圍,將自己的墨鏡重新戴上,窩在沙發裡,將頭埋得很低。
那方,安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責怪地看着葉疏,“葉疏,你給我的見面禮還真是不小,我魂都給你嚇出來了。”
葉疏緊緊盯着她,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她這麼輕鬆,端詳了她半天,才說,“你哪兒去了?那男人幾乎快將地球翻遍都沒找到你,你是找了個蛇洞休仙去了麼?”
“……你可真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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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氣氛還挺傷感的,但是葉疏這廝從來都是的嘴不饒人,安言瞪了他一眼,頓了頓繼續說,“我哪裡有哪個本事,他要是真的將地球都翻遍了,不可能找不到我,沒找到只能說明他不夠努力。”
“難道不是你藏得比較深?”
安言看着他將杯子滿上,兩人點的也不是什麼高端的酒,就是一般的啤酒,外加一瓶二鍋頭,一樣都倒了一杯。
又是一杯啤酒下肚,安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抽了一口氣,“說實話,我壓根就沒藏。”
“那你去哪兒了?不是去死就是去遊山玩水,可是連他都找不到,到最後只能放棄,你藏哪兒了?”
她看着葉疏,笑得一臉無害,“葉疏你心思能不能不要這麼深?我看到你都淚流滿面了你需要這麼刨根問底?”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白喬在一邊安靜地玩手機,因爲實在是摻和不進去,加上她不想喝酒,所以識趣地沒有說話。
最後,白喬看着喝的醉醺醺的安言,抱着葉疏一邊哭一邊說,“葉疏啊,其實你知道我當時要做什麼吧?所以你今天將車子停在我面前,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死並不輕鬆,也不解脫,你不用這樣刺激我。”
葉疏還算清醒,眯着眼睛,“安言,我當時夢見你死了,你知道麼?”
安言睜開眼睛,往旁邊坐了點兒,淚眼朦朧地望着他,“我沒死成啊,葉疏啊,我想我是真的命硬,一次次都沒死成。”
就算不想活了,一隻腳已經踏進鬼門關半年了她也沒死成。
蕭景趕到時,白喬還在想應該怎麼辦,早知道就不讓他們喝這麼多了。
可此刻,安言和葉疏的對話還沒有終止,安言有些神志不清,斷斷續續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葉疏安靜地聽着,長相陰柔俊美的他在若隱若現的燈光下立體精緻的五官活脫脫有種西方帥哥的味道。
白喬舔了下嘴脣,嘖嘖有聲,心想要是有人將葉疏泡到也不錯。
安言正和葉疏說着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有人直接將她手中的空酒杯子搶了,手中沒了把玩的物件,安言心裡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皺着臉,“誰他媽搶了我東西?!”
男人直接將她扯起來扣在懷中,單手扣着她的下頜,將她的臉扣在自己眼前,幽深的視線落到她溼潤的眸子上,又是一滴滾燙的淚從她眼眶中滾落,最後砸到了他手上。
眼淚的溫度灼的他眸子閃了閃,像是有根針戳着心臟,細細密密的疼痛從他心臟那裡開始蔓延。
嫉妒讓他手指忍不住用力地扣住她的下頜,狠狠地盯着她溼潤的臉,和緊閉的眼睛,耳邊是她不滿的聲音,“給勞資放開……”
------題外話------
——題外話——
沒人冒泡哇啊啊,每天一萬字要不要分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