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愣了下,才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
看着他繼續低頭工作,慢慢轉身,剛剛走了兩步,她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猶豫了下,斟酌着語氣開口,“那……那個蕭先生,您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這麼一段話,除了聽出來那種威脅的意味兒,茯苓並沒有聽到其它的什麼聲音,這樣的話,她到底要跟魏小姐表達一個什麼意思呢。
但是男人只是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出去不要跟別人說你在我手下做事。”
“……”
這話他已經說過一次了,茯苓低頭,有些委屈,“蕭先生,那您到底是見不見魏小姐呢?你今天的行程已經安排好了,昨天耽擱了的一些會議秘書們幫您推到明天了,那您如果要決定要見魏小姐的話,我好給您安排時間出來。”
男人幽深的視線慢慢朝落地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看去,眸子深處一片深沉,又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地對茯苓道,“見她可以,告訴她我要先看到她的誠意。”
茯苓默,哦了一聲退出去了。
又怔了一會兒,男人才重新收回目光,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下着濛濛細雨的天氣,安言正在開車,腦子裡灌了事情,從裡到外,那麼表現出來的神色就不會太開心。
就好比,蕭景的電話正在此刻響起,她瞟了一眼,一絲煩躁從臉上滑過,本來想直接掛斷,但是想到葉疏的話,她接了。
安言臉色嚴肅,還沒開口質問他,那男人倒打一耙,“所以你真的去找葉疏去了麼?難道我不是比他更好的選擇?”
她擡手理了理塞在耳朵裡的耳機,才淡淡地開口道,“你哪裡來的自信說你是比他更好的選擇?”
那頭靜默許久,安言嘴角掀起淡淡的笑容,冷嘲了一聲,繼續說,“你好意思給我打這個電話?你安排在我身邊的那些人你自覺撤了吧。”
說完,她直接掛斷了電話,並且接下來一天,再也沒有接過蕭景的電話。
……
再次遇到蕭景是在醫院,安言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冤家路窄來形容。
李文在昨天下午已經脫離危險,轉進了普通病房,葉疏花了點心思,給安言爭取了今天下午大概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去見他。
彼時,葉疏是和安言一起去的醫院,很明顯,葉疏掩人耳目將守在病房門口的人暫時換成了自己的人。
因爲所有的保鏢都是溫北堂安排的,一共有好幾批人,每一批大概三個,守在不同的地方,葉疏花了點功夫,將某三個人換成了自己的人。
此刻,安言站在病房門口,目光冷漠,因爲是高級病房,就算是站在門口透過門上的透明玻璃也看不到裡面的情形。
葉疏轉頭看着她,“進去吧,我都安排好了,沒有其它人,你可以放心。”
他將門打開,安言轉頭看着葉疏,皺眉,“你不進去嗎?”
葉疏搖頭,目光有些複雜,“不了,溫北堂認得我,要是被李文看到……你進去,我在外面守着,雖然有一個小時候時間,但是難免會有人發現,你早點出來。”
安言說着就要朝裡面走去,葉疏拉着她的手臂,說,“私了只是有可能,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從高出跌下來又長期生活在市井裡的地痞,有些道理你跟他講不通的,通常這類的人心裡的想法很黑暗,巴不得能毀多點兒人就毀多點。”
她自然明白葉疏的話,來之前也做足了準備工作,點點頭進病房去了。
病房很安靜,什麼聲音都沒有,安言放輕腳步,走到離窗邊大概兩米的位置,原本閉着眼睛躺在牀上的頭上裹着紗布的男人驀地睜開眼睛。
剛開始有些迷茫,隨後那目光精準地捕捉到安言的位置,在看到她臉的那刻,眼裡是止不住地興奮,隨後一秒,變成兇惡。
安言掐着手心,冷淡地彎脣,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文虛弱是真的虛弱,但就算是虛弱也改變不了他那猙獰的臉色,狠狠地盯着安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安言又走近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低眸那瞬間,眼中閃過不屬於她的戾氣,擡起眸那刻,絕美的臉上卻染了淺淺的笑容,“李先生,您能夠跟我說話吧?”
女人本來的臉色是冷淡的,而且眉頭一直蹙着,此刻她突然換了一副面孔,李文嘴角奮力扯了扯,“……嗯。”
他扯起的嘴角不知道是笑還是什麼,對安言來說有些難看,但是此刻這個人對她來說完全沒有任何威脅力,於是她就顯得有些肆無忌憚了一些,“李先生,你還記得我是誰吧?我來是有事情跟你商量的。”
李文當然知道她是誰,倒不是因爲她在酒吧裡那種漠視一切的態度,而是因爲安言這張臉很好看,很有辨識度,基本上愛上這張臉你連一秒鐘的時間都不用。
但是李文很顯然知道她是來做什麼的,所以臉色並不好,精神雖然不能和正常人,但看起來還行,這些都歸根於他多年的軍人體質。
此刻,李文看着雙手互相抱着擱在胸前的女人,鑲嵌在那深邃眼窩裡的眼珠轉了轉,慢慢道,“爲了那個……臭婊子來的?”
安言的眉瞬間擰緊了,走到病牀旁邊,離病牀幾乎沒有任何的距離,“我是來跟你商量這件事情私了的,你要怎樣纔可以私了?”
畢竟白喬已經很慘了,要是真的還攤上官司,這輩子真的徹底毀了。
李文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原本平平地擱在病牀上的手指,慢慢顫抖着朝着安言站着的方向,擡到一半,他狠狠衝安言瞪着眼睛,“她不是喜歡當人情婦嗎?”
“那要麼讓她當我情婦,否則,我會讓她坐牢的!”
安言的目光倏然間轉冷,臉上的厭惡實明顯到已經難得掩飾了,偏偏李文還不要臉又不要命地說,“要麼,你當我的情婦,供我玩玩兒也可以!”
靠近她那一側擱在病牀上的那隻手終於擡了起來,安言掐着手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噁心的人……
這句話剛剛滑過自己的腦海,她詭譎一笑,擡手猛地將李文擡起來的那隻手狠狠地打了下去,那隻手還扎着針頭,正在輸液。
因爲她粗暴的動作,李文疼的頓時一張臉攪在了一起,針頭的位置血液倒流,然而安言只是冷冷地看着,並沒有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心裡終於舒服了一點。
李文咬着呀,因爲傷到了腦袋,應該是爲了配合手術,腦袋上的頭髮都被剃光了,再加上臉上也有傷口,貼了紗布,此刻整個人看起來猙獰又滑稽。
安言照樣抱着雙臂,冷笑,“我現在覺得我真是智障了纔會想到要來找你這樣噁心的人私了!”
躺在牀上的人咬着牙,恨不得起來將她撕了,手指被安言打了一下之後,再也不敢動了,“婊子才和婊子做朋友,我是不會放過她的!”
真是……安言閉了閉眸,知道私了應該是沒有可能私了了,索性就放開了心裡的包袱,低頭淡淡地打量着李文的臉,嘖嘖有聲,“李文先生,您這名字取的可真是好啊,怎麼這名字跟人相比,你他媽就活生生地是個斯文敗類了呢?!”
他氣的話都講不出來,安言指着他的鼻子,“既然這樣,你就當我今天是專門來罵你的好了,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
惹急了她,她真的害怕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畢竟這種人在這種時候嘴裡都像是吃了屎一樣臭。
李文牙齒都在顫,卻又看的出來他身上應該有哪裡不舒服,所以臉色很難看,“你……你到底是……怎麼進來……”
安言懶得再跟他廢話,既然從他這裡走不通,那就只能走走別的路了。
於是,她朝他那張醜陋的臉伸手過去,一邊說,“您可省省力氣吧,別說話了,我怕——”
“怕”字的音剛剛出來,安言那一巴掌就狠狠扇在了他另外一邊沒有受傷,也沒有包紗布的臉上,殘忍又詭異地笑,“要是你口中的這個婊子出了什麼事情,我保證你也活不到多久!”
“啊——”嘶啞的叫聲響起,安言慢條斯理地拿出溼紙巾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笑着看着他痛苦的臉色,輕描淡寫地道,“還想讓我當你的情婦是不是?只怕你到時候有命擁有沒命享受!”
李文另外一隻手,費力地按到了鈴,安言目光一凝,輕輕一笑,“那麼,告辭。”
說完,安言將擦過自己手指的紙巾,筆直地沒有任何猶豫地扔在了他身上,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李文昏過去之前,模糊的視線中只看到女人微微有些奇怪的走路姿勢,氣得額頭上的紗布慢慢地浸出紅色的血液。
病房的門被打開,安言剛剛走出去,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去了力氣一樣,閉着眼睛咬着牙。
葉疏看着她的臉色就知道事情肯定沒戲,看了一眼周圍,淡淡地說,“走吧,離開再說。”
安言點頭,跟着葉疏快速地朝着電梯走去,與此同時,有好幾個醫生跟護士快速地面朝着他們走來,腳步很快,直到與他們擦肩而過。
葉疏側首朝身側的女人看去,皺眉,“朝病房裡去的,你做了什麼?”
安言目光都沒有閃一下,腳步極快,一邊壓抑着自己的怒火說道,“可能我將他弄死了也說不定,大概這些,沒死也快死了。”
就算她沒做什麼實質性地傷害他身體的事情,可就算是氣都能將他氣死。
“……”
葉疏沒說話,卻默默地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安排的人也在朝着反方向離開。
走到電梯前,電梯剛好到,葉疏在身側地說了句,“運氣挺好。”
結果電梯門打開的那瞬間,在看到裡面的人時,葉疏陰陽怪氣地說了句,“世界真小。”
但是他們別無選擇,安言漠然地看着電梯裡面的人,一共三個,站在面前的更別是蕭景跟魏輕嵐,站在後面的是茯苓。
茯苓看到站在門口的安言,低了低頭,喚了聲,“安小姐。”
安言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們。
而葉疏的目光在魏輕嵐跟蕭景的臉上掃過,最後停在了魏輕嵐的身上,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魏輕嵐見到安言就跟見到什麼驚世敵人一樣,不動聲色又像是宣告主權地朝身側的男人靠近了一些,看着安言的目光裡帶着厭惡。
安言勾脣,在電梯就快要關上的時候將腳伸了出去,茯苓害怕安言受傷,趕緊上前,用手隔開快要關上的電梯門,只是頭低着,等安言進來了她的手指才收了回去。
魏輕嵐看到茯苓的反應,很是不滿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想到方纔在父親魏正的病房裡蕭景的說話,她心裡一陣難過,默默地咬着牙低着頭。
自己這個名義上的男人,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屬於自己,以後他們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突然進來了兩個人,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空間瞬間就顯得更加擁擠。
而安言一進去因爲站位自然而然地就站在了蕭景的另外一隻手邊,葉疏跟茯苓站在一起,他站在魏輕嵐的背後。
數字在慢慢下降,安言的心思還有些放在李文那個齷齪又噁心的東西上,可是說到地這頓不快是自己找過去的,她沒有任何理由來開脫。
於是不知不覺間,有人朝她擠過來她就自然而主動地朝牆壁的方向靠,但是到最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被身邊這男人擠到牆裡去了。
她光是將目光朝他身上看去,就已經感受到了自他身上發出來的怒氣,眼中閃過厭惡,忍了忍,沒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
魏輕嵐自她進來就不時將目光放在安言身上,眼中的厭惡更加明顯。
電梯很快就到,蕭景直接滿身怒氣地扯着安言的手臂就率先出去了,魏輕嵐咬着下脣,也跟着跑出去了,叫住他的背影,“蕭景!”
但是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走的極快,手臂扯着身邊的女人,大步地朝停車場的方向而去。
魏輕嵐眼看追不上了,只能咬着牙充滿嫉恨地看着離開的兩人,可是她卻沒有錯過安言那有舊疾的左腳,化着妝依舊掩飾不了憔悴的眸子裡滑過一絲疑惑。
這廂,等他們都出去了葉疏才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從電梯裡出來,茯苓走在最後面。
魏輕嵐這才轉頭瞪着葉疏,看到他今天跟那個女人待在一起,於是心裡生出了很多不滿的情緒,張口就對葉疏說,“葉疏,你怎麼不管好你的女朋友?!你看看她都做了什麼?”
葉疏幽幽地看着魏輕嵐,從上自下地打量着,也沒有率先澄清,反正對魏輕嵐,也沒有什麼好澄清的。
於是過了會兒才陰陽怪氣地道,“我沒看到她做了什麼?加上剛纔那個架勢,魏輕嵐你覺得我管得了?而且,你的現未婚夫纔是你應該管的吧?”
眼睛不瞎的人都看的到,是蕭景扯着安言走的。
而葉疏之所以沒有理,是因爲他根本管不了安言跟蕭景之間的事情,他們之間,說句他自己都很厭惡的話,安言跟蕭景之間的事情,不管是什麼,都沒有任何人可以插進去。
從前是,現在也是。
魏輕嵐聽他這麼說,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咬着下脣衝葉疏道,“你是在嘲笑他根本就不喜歡我嗎?”
葉疏真是服了她了,頗有些鄭重地告訴魏輕嵐,“那男人不喜歡你這個事情,我早在兩三年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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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可能明天或者後天會寫到一個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