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有陰影驟然降下來,遮住了一方視線,安言掐着手心,閉了閉眼,慢慢啓脣,“可是我要反悔,我現已經反悔了。”
空氣很靜,見安言跟蕭景靜靜的對峙着,季榎璟一邊朝門口走,一邊指着落地窗對兩人說,“現在天氣正好,有風,我去外面花園逛逛,你們商量好了再叫我。”
見到季榎璟要往外面走,安言下意識朝她走了一步,還什麼都沒有說,蕭景伸手拉住她,兩人距離拉近,他慢慢說,“真的要去逛街?”
安言沒說話,很明顯的態度。
男人單手插進褲袋裡,另外一隻手指順着她的手臂下滑,轉而拉住她的手指,放在手中慢慢摩挲着,嗓音低沉,“不去不行麼?今天的天氣,的確不怎麼適合逛街。”
她擡眼看了一眼外面,天氣沉沉,落地窗外就近的草坪上邊種的當季的花,此刻在大風的搖曳中輕輕晃動着枝葉。
“好,我可以不去,但是我昨晚不應該隨你來這裡,我發現我還是做不到,我的事情可以自己解決,不需要你。”
蕭景低頭看着她,嘴角瀰漫開溫柔的笑意,嗓音沉沉,帶着循循善誘的感覺,“安言,你需要的。”
她怔了怔,擡頭望着他,半晌過後,扯脣笑了一下,被他捏在手心之中的手指反着狠狠掐了一下他,偏偏還裝作毫不自知地開口道,“蕭先生,您現在是要開始走溫情路線了嗎?這不適合你。”
男人嘴角瀰漫開無邊無際的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安言,你該知道,從你回來,我都是這樣的,但是你一直在惹怒我。”
“你確定我是在惹怒你,而不是你自己不會控制情緒?蕭景,昨天晚上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你可以跟我講一下,但是我相信,絕對不會是什麼美好的回憶。”
她抽回自己的手指,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繼而十分冷靜跟他說,“我對這裡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頓了頓,她轉過身看着他,“你知道嗎?我昨晚做夢了,我睡的早,但是一晚上都在做夢,夢裡面的時間是三年前……”
似乎是夢境裡的場景有些痛苦,安言不願意去觸碰,忍了忍,情緒平息了不少,繼續淡淡地開口,“在什麼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的三年後,我再度夢到三年前的場景,安喜沒死,我哥沒死,我們也好好的……”
她轉身,直視着男人的眼睛,但是眸子一片平靜,什麼都沒有,“可是我卻很痛苦,在夢裡面我幾近窒息——”
女人淡淡地咬着牙齒,勾了勾脣,僅僅是站在恆溫的室內就已經微涼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很用力地抱住。
蕭景慢慢收緊雙臂,蓋在她頭頂的手掌慢慢撫摸着她柔順的長髮,他頓了頓,嗓音有些似有若無的哽咽,“對不起,如果有現在的一切,我很抱歉讓你承受了以前那些,但是安言,你真的預備一直這麼下去麼?”
她安靜地靠着他的胸膛,儘管男人語氣已經算是很溫情,很好聽了,跟以前比起來,她起碼要開心的飛起來了。
可是現在,她沒有絲毫的喜悅,只有眼中泛起絲絲的漣漪,過了幾秒,安言在他懷中慢慢出聲,“曾經我愛你,可是現在我恨你,有人說,恨也是一種感情,如果現如今你能夠將這種恨當成一種感情,那麼我可以嘗試着跟你……”
她清冷的聲音被驟然淹沒在他傾身而下的吻中,長驅直入的舌在她口腔中靈活的滑着,短短的幾秒鐘,就席捲了一切。
他緊緊吻着她的脣,靈活的舌頭在那一片芳香的地方探尋着,絲毫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手指順着她纖細的腰線往上,在她身上點火。
面對這樣的蕭景,安言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只能被迫沉浸在他的強勢的親吻當中,因爲缺氧,手指只能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衫。
直到他的大掌往上,安言才猛然醒過來,手指抵上他的胸膛想將他給推開,但是蕭景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而在她手中稍微用力的時候直接騰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指,反剪在背後,而後繼續加深了這個吻。
在她胸上作亂的手指並沒有停,最終她在自己徹底沉淪之前,牙齒用力,不知道咬到了是舌頭、嘴脣還是什麼其它地方——
先是聽到男人不適的吭聲,而後他終於停止了這個長久而漫長的親吻,四片薄脣慢慢分開,兩人現在氣息都有點喘,蕭景還好,除了眸子迷離了一點,臉色尚還是正常的。
倒是安言,本來就生病了,這麼一場耗費體力的親吻下來,她臉色微紅,張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口腔中瀰漫着慢慢的血腥味,似乎是不確定那是什麼味道,她不自知地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脣——
這個無意識的舔脣動作,幾乎是瞬間讓男人渾身的血液瞬間沸騰了,某些情緒快要抑制不住地破體而出,男人呼吸有些粗重,目光中的她異常迷人。
她很無意地擡頭看了他一眼,目光觸及到他脣上的血跡還是慢慢皺起了眉頭,剛想說抱歉,結果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出來,她人已經被他抱到了沙發上。
眼前一花,安言再度擡頭,人已經靠在了柔軟的沙發上,心裡反而安定了,淡淡地冷嘲聲響起,“榎璟姐就在外面,你是要當着她的面上演一場活春宮嗎?”
他似乎有些難受,慢慢蹲下身子,視線與她齊平,蕭景擡手將她脣上沾染了他的血給擦掉啊,低笑了聲,“那我們去樓上?”
安言頓時有些怒了,冷冷看着他,“我現在沒有性致,我只想出去。”
蕭景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長髮,脣勾了勾,額頭上隱隱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目光跟情緒都是可以看得見的隱忍,“安言,可你剛纔跟我接吻的時候,挺有性致的樣子。”
說罷,沒等她有任何的反應,再度扣着她的脖子將脣堵了上去,沒有剛纔那麼強烈的攻勢,這次只有滿滿的溫柔繾綣。
一邊親一邊聽到他說,“之前你在我肩上留下的痕跡還在,有多用力有多狠你自己知道,可能那道牙齒印究其一生也消不掉了,這樣都不夠,你剛纔是想在我的脣上也留下你的痕跡?”
聽到他這麼說,安言直接將他推開,人往後縮了一下,眼角的餘光看到落地窗外那道很快閃過的纖細身影,她擡起手指抹了抹自己的脣,“我沒有這個興趣,我要出去了,喬洛給你送過來的文件就在茶几上,你自己看着辦吧。”
說完,她目光不小心看到他的……某個位置,臉悄悄地紅了下,但是表情還是冷清的。
蕭景頓時心裡軟了下,就着她方纔提出的那個問題予以回答,“我方纔就跟你說過了,我不會讓你跟季榎璟一起出去,要麼你今天就在蕭山別墅轉轉,要麼我陪你去。”
聞言,她眉頭擰了下,看着他說道,“你要跟我和榎璟姐一起逛街?”
見她起身,男人也起身,眼中盛着不易讓人看見的柔情,“我把她送到沈延之身邊,我陪着你去逛街。”
她咬了咬牙,兩側崩的有些痛,嗓音幾乎咬牙切齒,“你需要這麼卑鄙?”
蕭景挑眉,嗓音溫淡,這會兒,身體裡那股因她而起的慾火已經消散了不少,看着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此刻很有成就感,“看你是想逛街還是想和季榎璟待在一起,”
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安言,我覺得兩者相比,你應該比較喜歡後者。”
這場較量,安言顯然不是對手,最終,安言沒能夠跟季榎璟一起出去逛街啊,而是選擇就待在別墅裡,應該說,是待在蕭景的視線範圍。
季榎璟跟着她一起在別墅外面的園子裡,其實蕭山別墅的景緻比其他地方要好,至少現在她們腳底下踩的這條鋪滿了金黃色銀杏樹葉的道路就要比外面很多地方的美景都要好看。
而且,因爲沒有人清掃過,葉子鋪了一層又一層,人踩在上面有一種送送軟軟的感覺。
季榎璟感嘆道,“小言,時間過得這麼快,一轉眼你哥哥已經倆開我們三年了。”
現如今雖然提起這個安言心裡還是會閃過無法言喻的鈍痛,但是這痛只是一瞬間,她恍然一笑,“嗯。”
其實按照道理來講,不應該是三年纔對,安謹成爲植物人七年,現如今,他其實已經在他們的生活裡整整離開了十年。
十年很漫長,人的一生又有多少個十年呢?
她哥出事的時候,剛剛接手安森集團不久,而她那個時候剛剛高中畢業,正和路輕淺計劃着要出國去玩……
那個夏天啊,算是她人生中第二灰敗的時候。
如今時過境遷,曾經以爲刻在心上的傷痛是不可以被抹掉消散的,可是經年過去,時間纔是最大的贏家。
它會帶走你的快樂,也會帶走你的痛苦。
就算某些某些痛已經刻在了心頭,刻在骨頭上,時間長了,就算不會徹底忘記,也會慢慢淡化。
關於安謹,安言想,他哥哥就是被時間的洪流帶走了的。
季榎璟轉頭靜靜地盯着她,看着安言如今的模樣,眼中平靜無波,依舊是美麗的模樣。
可是,季榎璟卻可以從她身上處處都看到歲月的痕跡,從她只是一個迷戀蕭景無憂無慮的女生,再到婚後圍繞着蕭景轉的樣子。
最後是現在,她褪去了以前身上那些包袱,眼中再看不到一點點愛戀,剩下的只有冷冷淡淡的情緒,很淡。
季榎璟不禁想,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讓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挽着安言的手臂,遲疑了下,還是慢慢道,“小言,你能跟我說說你的腿是怎麼回事麼?”
從季榎璟發現這段時間裡,她幾乎沒有機會可以問她這個問題。
曾經那麼驕傲的安言,一娉一笑都都帶着張揚,但是毫無一點攻擊性,怎麼幾年時間不見,她的腿竟然……
而她很明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問話,見她問只是勾脣輕淺地笑了笑,平靜地說,“榎璟姐,出去旅行,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的事情,我的腿是在登山的時候傷了的,後來因爲一些事情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後面想想,其實這樣沒什麼,對我沒有什麼影響。”
季榎璟驀地停住腳步,臉上染上痛心,表情亦是,她伸手摸了摸安言的臉,嗓音很是哽咽,“小言,爲什麼如今的你給我一種你再也不會笑了的感覺?”
她話音剛落,安言握住她的手指,一下子就裂開了嘴角,笑了下,“榎璟姐,你可能對再也不會笑有什麼誤解,我這不是笑了麼?”
笑是笑了,但是在季榎璟的眼中,就算是笑容也給了她一種無端的壓抑感,壓的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沒等季榎璟說什麼,安言安慰她,“榎璟姐,我知道你和沈大哥擔心我,但我不是小孩子了,加上你如今有小寶寶了,孕婦不宜激動,更加不能心情陰鬱,那樣的話,寶寶將來生出來也會很愛哭的。”
不知道爲什麼季榎璟總覺得安言在講這話的時候嗓音有種懷念的感覺,像是在通過她祭奠什麼人一樣。
事實上,安言並沒有跟季榎璟相處太久,季榎璟也根本無法從安言的口中探知到更多的有效的信息,如今的她將自己封閉了,沒有任何人能夠探知她的內心世界。
中午飯點未到,沈延之過來要人,安言自然不好讓季榎璟繼續待在這裡。
別墅門口,沈延之將妻子送上車,關上車門,轉身欣慰地看着安言,眸光從她身側的男人臉上掃過,慢慢說,“蕭言,有時間我們聚聚,我跟你榎璟姐,我們都很想你。”
安言衝沈延之感激地鞠了一躬,“沈大哥,我會的,你和榎璟姐這樣,我真的很開心。”
因爲她彎腰的動作,出門蕭景披在她肩上的披肩往下滑了一點,男人目光漠漠,擡手不動聲色地將披肩給她拉起來。
沈延之看在眼裡,笑了笑對安言說,“好了小言,今天風大,你感冒沒好,別加重了,快回屋吧。”
副駕駛的車窗驀地被人降下來,季榎璟坐在車裡從她揮手,蕭景衝沈延之點了點,兩人並肩而站,目送着車子揚長而去。
金黃的葉子被疾風捲起,轉瞬又歸於平靜,慢慢落到地上。
安言久久未動,風將她的長髮吹到臉上,臉蛋有些冷,眼睛也有些澀,她閉了閉眼,本來以爲會有眼淚落下來,但是並沒有。
男人低頭握着她的手,手心之中的小手異常的冰涼,他皺了一下眉頭,又將披肩纏了一圈在她的脖子上,說,“聽醫生的話,趕緊進屋,別感冒加重了。”
安言將頭髮絲撥開,眯起眼睛擡頭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她恍惚了一下,慢慢出聲,嗓音散了一些在風裡,“蕭景,昨晚在宴會上,我發現溫北堂很在意宋子初,他們都在傳宋子初會飛上枝頭,嫁進豪門……”
男人皺眉,倒不像是因爲她的話有什麼問題,而是因爲他們站在風口,安言的長髮不停被風揚起,她說話的間隙,他還感受到了她話裡面的鼻音。
他牽着她的手,“進去再說,嗯?”
她偏不,任由他牽着她,也不動,繼續說,“你是真的擔心我的身體,還是在逃避這個話題?如果你要逃避,那麼現在你就派車送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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