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安言吃的很少,她沒什麼胃口,茯苓給她端的粥,基本上屬於吃了兩口就放下勺子的那種。
她依舊什麼都沒做,累了就休息,不累就閉着眼睛躺在牀上。
茯苓心裡着急,可是着急也沒辦法,蕭景現在不在,要她好好照顧安言,她寸步都不能離開。
宋子初的手術結束是在下午四點左右,人好像沒有生命危險了,今晚過了以後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
她將這個消息帶給安言時,她很平靜,只是眼神尤其詭異,什麼話都沒說。
打破平靜是在夜裡十點多。
聽說白喬在夜裡十點鐘醒來了,茯苓正準備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安言,只是她還沒走進安言住的病房,就聽到了槍聲。
這天晚上,幾乎醫院裡所有的人都聽到了槍聲,響了兩聲,引起了不小的混亂。
醫院裡的警報器瞬間就響了起來,安言原本闔着眸坐在牀上,聽到聲音立馬睜開眼睛,直接下牀,不過這次穿了鞋子。
走到病房門口,茯苓就急急忙忙開門進來了,安言擰眉看着茯苓,“發生什麼事了?”
茯苓也是被嚇得臉色蒼白,見安言好好的,她咬着牙,“安小姐,我聽見有人說醫院很可能遭到了恐怖襲擊,外面都是警報聲,很多病人都從病房裡出來了。”
只因她們這裡是vip,所以多多少少情況要好一點,但是依舊可以聽到嘈雜聲。
安言心跳倏然間跳的很快,房間裡的死寂襯托着外面雜亂的聲音,人的尖叫聲,小孩的哭聲,各種聲音都有。
她突然間有種不祥的預感,可是什麼都抓不住,安言伸手扶着茯苓的手指,鎮靜地道,“還有沒有別的事?”
茯苓抖了一下,強自鎮定下來,“白影后清醒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安言閉了閉眼,指甲幾乎快要狠狠陷進手心,隨後她扯脣笑了笑,對茯苓道,“茯苓,你信命嗎?”
……
這天晚上發生在醫院的槍聲驚動了警察,只是剛剛到達醫院樓下的警車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鐘全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整個人醫院都沸騰了,很多人甚至衣衫不整地從病房裡面跑出來,秩序一度混亂不堪,出動了很多安保人員,院方重要領導和院長也出來說話了。
再三保證絕對沒有出任何問題,甚至減免了大部分鬧事病人的醫藥費,那些人才作罷。
一共兩槍,於其他人來說,的確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今晚上的秦淮幾乎在生死邊緣徘徊,他中了兩槍,一槍在肩膀,一槍接近心臟,開槍的人是白喬。
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幾個醫生和護士,當時好像是白喬跟秦淮單獨在病房裡,護士幾乎是剛剛關上門出去不到五分鐘,槍聲就響了。
一共兩槍,彈無虛發,全部打在了秦淮身上。
護士進來時,剛好看到秦淮半跪在地,一隻手撐在地上,另外一隻手捂住自己左胸的位置,有暗紅色的血從他指縫之間溢出,因着他低頭的動作,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而白喬就穿着病號服,披散着頭髮站在病牀旁邊,腳上沒穿鞋,低垂着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在看秦淮。
而她的右手上還握着一支黑色的手槍,空氣中混出了消毒水、血腥味、和硝煙味,氣憤格外詭異。
而白喬站的地方也有着紅色的血跡,更恐怖的時候她白灰色條紋病服褲內側,鮮血從她腰部的位置蜿蜒而下。
她腰上今天剛剛縫合好的傷口裂開了,整個人搖搖欲墜,在護士推門進來之後,捂着嘴大叫了一聲,白喬手中的槍應聲而落。
秦淮在被送進手術室之前,說了句跟她無關,徹底沒了知覺。
醫院以爲白喬是什麼恐怖分子,醫生跟護士哆嗦着將她身上的傷口重新包紮好,轉而看着白喬慘白毫無血色的臉,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安言幾乎是和沈清歡同時到達的醫院,但沈清歡先一步走進白喬的病房,彼時,白喬絲毫不聽護士跟醫生的勸誡,她就穿的很單薄站在窗前,手指堪堪放在自己的腹部。
在門被打開的那一瞬,白喬慢慢從窗前轉過身來,淡淡地看着來勢洶洶地出現在病房門口的女人。
所有的看護全部都被沈清歡吼了出去,甚至沒人顧得及白喬的身體,加上她們勸了好一陣,她依舊要下牀。
白喬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沈清歡,沒有血色的脣角抿出一抹倔強,可是嘴角的弧度卻是格外地嘲諷。
沈清歡幾步走到白喬面前,兩個人之間隔了幾米的距離,她今天下午被安言扇的巴掌已經消腫了,此刻看不出來什麼明顯的痕跡。
只是她還沒說話,白喬倒先慢慢開口了,“來找我興師問罪麼?”
她很虛弱,幾乎是一張口那口氣就快要沒了的樣子,肚子裡的孩子承受了所有的傷害,今天上午的車禍她只在倒下去的時候磕到了腦袋,其它地方都好好的。
只是孩子沒了。
沈清歡在此前從來沒有見過白喬,她不知道這位聲明盡毀的明星竟然是她表哥一直圈養起來的女人,在知道這點的時候她心裡就涌現出翻天覆地的憤怒。
可是想到,秦淮是她傷的以後,沈清歡渾身都止不住地顫抖,那是她的未婚夫,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來的臉敢動他?
而且,這個女人到底是哪裡來的槍?
沈清歡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結果,她擡手指着白喬,“沒想到你就是我我舅媽口中的那個狐狸精,你到底是哪裡來的臉跟我表哥在一起的?”
“我想,溫城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你的醜事,你當人家的情婦好幾年,當年還害的大名鼎鼎的影帝去坐牢,到現在都沒有出來,你這種下賤的女人怎麼配跟我表哥在一起?”
沈清歡現在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計較她傷了秦淮,而是先指責她這種劣跡斑斑的女人跟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表哥傅西岑。
她的好朋友家世大,背景大,長得又很好看,關鍵是性子好,但是傅西岑不喜歡,沒想到他竟然養了個這麼臭名遠揚的女人。
白喬手指緊緊捂住腹部,黑洞洞的眼睛緊緊盯着沈清歡,聞言卻扯了扯脣,慢慢吸了一口氣,“配不配不是你說了算的,萬一那一天我真的跟他成了,那麼你跟你那個未婚夫豈不是都要叫我一聲表嫂?”
沈清歡掐着手指,臉色慍怒,眼中滑過什麼,臉色在倏然之間變得冰冷和仇視,上前一步地兇狠又冷漠地看着她,“表嫂?我問你,秦淮跟你什麼仇什麼怨,你要殺他?”
好歹還保持一點理智,沈清歡並沒有直接對白喬動手。
只是秦淮兩個字從沈清歡口中說出,白喬覺得無比諷刺,她冷眼看着沈清歡,詭異地笑了下,“什麼仇什麼怨?沒什麼,只是剛好有把槍在我手裡,我覺得不開對不起這支槍,畢竟這是這輩子第一次摸槍。”
她的聲音虛虛弱弱的,可是聽起來就是讓人覺得很詭異。
沈清歡不清楚白喬跟秦淮的過往,眼中迸裂出無盡的冷意,手指緊緊掐着,下一秒,她咬着牙想直接擡手扇白喬的巴掌——
任是那個女人知道自己的未婚夫被人傷成這個樣子,她還能做到雲淡風輕無動於衷那她沈清歡真的是活成聖母了。
只是她擡在空中的手掌被突然撞開的房門發出的聲響止住了,空氣有一瞬的凝滯。
“沈清歡,你敢對她動手試試?!”安言的聲音劃破這詭異又死寂的氛圍,她快步走過來,跟在她身後的人還有茯苓。
沈清歡聞聲回頭,在看到是安言時,眸底瞬間染上恨意,隨即冷嘲,“原來你們是一夥的,我沒找你你倒是自己找上門來了。”
安言趕緊走到白喬身邊,沉痛又愧疚地看了她一眼,隨後扶住她的身體,轉而盯着沈清歡,“你與其有功夫在這裡叫板惹事,倒不如去手術室外等着,看看他到底是死是活!”
今天下午沈清歡被安言狠狠甩了兩個巴掌,當時沒有找安言的麻煩因爲秦淮將她扯走處理傷口了。
而現在,沈清歡雖然憤怒不堪,可是想到秦淮竟然在這個女人手中受了這麼重的傷她心裡就氣不過。
冷眼看了下白喬冷白的臉色和纖瘦的身子,“你攜帶槍支,還用槍傷了人,你等着律師函吧。”
白喬恍然一笑,絲毫不畏懼,“這玩意於我來說沒用,這個男人我就是殺了他都不夠我解氣,更何況現在只是給了他兩槍——”
她的話剛剛說完,沈清歡垂在身側的手指復又擡了起來,安言上前,目光冷漠,“沈清歡,你確定你現在不去守着你那個寶貝未婚夫麼?”
可是下一秒,沈清歡原本已經鬆開了的手指又擡了起來,安言清冷的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茯苓已經做好準備上前了,可是這時候有人直接從病房門口衝進來,原本就死寂一片的病房,瞬間便像是被低氣壓籠罩着。
來的人是蕭景,他長腿邁着,直接跨步到沈清歡後面,截住了她那擡起來的手指,眼中帶着嗜血般恐怖冷漠的神情。
在一次遇見這個男人,沈清歡比上一回更加感受到了那股濃郁得化不開的窒息感,她驚恐地擡頭,表情有些木訥,“你……”
蕭景狠狠攥緊她的手腕,而後又猛地朝旁邊一甩,“啊——”
沈清歡因爲他很是大力的舉動弄的狠狠踉蹌了兩步,差點就撞上了病房裡高大的裝飾花瓶,緊接着,耳邊響起的是蕭景冷到極致的嗓音,“你是以爲什麼身份跟資格來動我的人?”
以什麼身份跟資格來動……我的人?
沈清歡咬緊牙關,被他臉上覆蓋着厚厚的冰霜所嚇住了,加上,他額頭的傷口實在是有些可怕,上面的血因爲沒有即使處理現在已經乾涸在了一起。
看起來實在是有些可怕。
安言沒動,而是憂心地看着白喬,她手指緊緊捂住自己的腹部,頭上還綁着一圈繃帶,臉色蒼白的幾乎要和牆壁的顏色一樣了。
沈清歡不敢再蕭景面前說什麼,事實上這個男人,她不算熟悉但是也知道,一定程度上站在溫城頂端的男人。
她幾乎是倉皇又狼狽地逃開,此刻,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們幾人。
白喬額頭冒着一層細密的汗珠,牙齒緊緊咬着自己的下脣,抓着安言的手臂格外地用力,她目光悲涼地看着安言,“安言……”
可只堪堪叫出了一個名字,而後還什麼都沒有來的及說,直接筆直地朝着她倒去——
“白喬!”
安言身體也不好,很虛弱,聽到她的呼聲,好在男人的反應極快,接過倒在她肩膀上差點就要滑到地上去的白喬,抱着就朝病牀上去。
而白喬方纔滑落的那隻捂住腹部的手指上面沾滿了鮮血,在蕭景抱起她的一瞬間,安言也看到了她腹部的病服已經染成了鮮紅色。
安言眼淚瞬間涌上眼眶,朝一邊站在旁邊的茯苓吼道,“茯苓,還不快去叫醫生!”
茯苓瞬間反應過來,趕緊點頭,“好!”
白喬已經陷入了昏迷,安言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地上有暗色的血跡沒有被徹底清理乾淨,看起來很是詭異。
安言看着浸溼了她腹部衣衫的鮮血,手指爬上了白喬的臉,眼中的情緒逐漸皸裂,“對不對,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時候,她真是恨自己,爲什麼不是她走到白喬的那邊?
她沒什麼好顧忌的,反正她曾經離死很近,不在乎再死一次,可是白喬不一樣,她的人生已經這麼痛苦了,不應該再面對這樣的痛苦。
安言的臉埋在白喬乾淨的那隻手的掌心,有溫熱的液體砸在白喬的手心,她手指動了動,輕輕摸了一下安言的臉——
只這麼一下,安言擡頭看着她蒼白如雪的臉,臉色平靜,像是連痛苦都感受不到一樣,安言明白她的意思,可是心裡還是很痛。
男人站在一邊,手指放在安言肩上,嗓音低沉,“安言,先起來,醫生來了,讓他們給她治療,嗯?”
蕭景的話或多或少地勾起了安言的思緒,她慢慢放開白喬的手指,一邊輕聲道,“白喬,我就在你什麼,你千萬不要怕,有我呢。”
護士在看到白喬腹部鮮紅色的一片時,驚呼,“我的老天,這才過了多久怎麼剛剛包紮過一遍的傷口又裂開了,要是再這樣下去,不說傷口會怎樣了,就是人可能都會出問題。”
安言靜默地站在一邊,白喬的傷口徹底裂開,甚至有些地方連線都需要重新補,但是這麼久了,她身上的麻醉效果早就失效了。
醫生那些工具幾乎是剛剛弄到她身上她就狠狠皺緊了眉頭,護士小姐不停地用生理鹽水沾她毫無血色又幹裂的嘴脣,一邊還用紗布擦着她額頭上的汗珠。
蕭景倒是沒有什麼反應,摟着安言纖細的身子,懷中的女人身體在微微顫抖,他忍不住側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朵,“有醫生爲她處理傷口,我們先出去,嗯?”
主要是安言現在這個狀態他有些擔心,今天他送她來醫迫於某些輿論,他直接去了警局,所以不知道她這一整天過得怎麼樣。
安言默默地搖了搖頭,眼淚直接落了下來,目光緊緊膠着在白喬身上。
這個時候,寂靜的空間裡傳來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安言和蕭景同時側頭看去,是傅西岑。
------題外話------
一更,大概還虐四五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