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然後還什麼都不跟我說,是嗎?”
白喬掀開眼皮眼看着他,他一雙眼銳利無常,白喬下意識就想移開目光,可他卻撐住她的肩膀,逼她看着自己,“你到底在生誰的氣?肚子的孩子沒了跟我沒有半點關係,儘管我的確不想你留下它,也曾經跟你說過要你考慮拿掉它,但我傅西岑不是一個不慈悲的人,殺人的事情我做過,不過是大奸大惡的人,”
“但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我何時逼過你?加上我傅西岑不是沒錢,不可能連養個孩子都養不起,我更加不是個沒有心胸的人,人之初,性本善,它要是真的生下來了,我只會將我有的東西給它,不會排斥它。”
對於傅西岑講的這番話,白喬心裡很是震驚,她從未想過傅西岑心裡對她肚子那個孩子抱着樣的心思,她以爲他不喜歡,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是……
而且,白喬也沒有想到傅西岑竟然想過要一直幫她養這個孩子……那這樣的話,意味着她要一直跟着他……
可是傅西岑是什麼人?
溫城名門傅家的長子,紅三代,父親是一名緝毒警察光榮殉職,雖然死後連墓碑跟墓誌銘都沒有,可是這種榮光卻讓傅家所有的人崇敬。
爺爺傅老爺子也是一名老將,雖說退役很久了,可是骨子裡那股血性依舊,白喬平常跟他的警衛員說的寥寥幾句話當中就可以看出來傅家這些重量級人物是些什麼人。
而傅西岑的母親更是出身高貴,好像家裡父親還是母親還是外交官,身份各種顯赫。
這樣的家庭對子女的另一半要求只怕會更加高,在白喬看來,至少比秦家要苛刻。
所以說,按照他的意思,她如果一直待在他身邊,那麼應該以一個什麼樣的身份待下去呢?
見她遲遲沒有應他的話,傅西岑手指微微用力,“所以這段日子,你在生什麼氣?”
白喬低下頭,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後說,“我沒有生氣。”
她哪裡來的資格生氣,但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她心裡壓了很多像重石,幾度快要喘不過氣來,總歸會影響到她的情緒。
傅西岑盯着她不斷顫動的眼睫,“那你是想折磨誰?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以虐己來企圖使自己內心達到某種平衡,你覺得划算嗎?”
白喬咬了一下牙,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後說,“我只不過每天吹吹風,出去散散步,怎麼就上升到虐己這種問題了?如果你不開心,那我不去就是了。”
“嗯。”傅西岑順勢就接下她的話,然後看着她重新鄭重地說,“傷你的那個女人,開庭的時間已經定了,大概二十天以後。”
白喬心跳猛然慢了一下,“可她不是重傷嗎?怎麼出席?”
傅西岑看着她有些蒼白的臉,怎麼養都是這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心裡滑過異樣的情緒,隨後說,“車禍過去這麼久了,只要人沒死,怎麼都能出席,時間在哪裡,到時候就算擡也要給擡過去。”
關於這點白喬不想作多說,可是她還知道宋子初現在是溫北堂的妻子,她看着傅西岑,眉間留着點陰鬱,“那不是你下屬的妻子麼?你能狠得下心,這麼對他?”
話音剛落,傅西岑如鷹隼般的眼中閃過濃烈的陰鷙,嗓音逼仄,“女人沒了還可以再找,加上這麼個有心計的女人待在他身邊也沒什麼好處,更何況,就算我心軟放過她,你那個朋友也不會狠下心來放過她。”
安言……
她們上回匆忙一見是在病房,她因爲身體原因,其實兩人根本就沒有說什麼話,而這一晃,又是許久不見。
白喬知道她不會放過宋子初,可是溫北堂既是跟在傅西岑身邊混的,哪能那麼任人拿捏?
儘管白喬現在也恨宋子初入骨。
……
蕭景的傷好了七八分之後,終於回公司上班了。
而那天,他跟她說,溫北堂他會搞定,安言答應了。
喬特助比他身上的傷重,所以當那天在別墅看到柒城來的時候安言格外的驚訝,柒城進門來時,安言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面前的茶几上還擺着筆記本電腦,上面是一些設計稿的圖片,她扎着減齡的丸子頭,還帶着一副沒什麼度數的金絲邊眼鏡。
傭人開門讓他進來的,柒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裡看書女人,因爲在室內,她穿的比較單薄,此時微微低着頭,露出了一截白皙纖細的脖頸。
柒城在安言從沙發裡擡頭之前上前,朝她頷首,“太太。”
安言幾乎是在他出聲的時候擡頭的,她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隨後眯了眯眼睛,擡頭將因爲低着頭而滑下來了些的眼睛給推上去,才咧開嘴笑了笑,“柒城,好久不見吶。”
柒城擡眸看了她一眼,眼中情緒晦澀不明,“好久不見。”
雖然跟易揚一樣最終都是蕭景的人,可是當時柒城可是她找來跟在宋子初身邊的,只是沒想到,柒城實際上是蕭景的人。
安言睜眼眼睛,覺得這個姿勢有些了難受,於是將手中的書扔在一邊,轉過身,將相互盤着的腿鬆開,跟手臂一起做了做伸展運動,一邊問,“聽說你不是幫他管理地下城麼?怎麼如今在他身邊做事。”
“喬特助受傷,所以我暫時接替喬特助的位置,蕭總叫我來給他拿點資料。”
安言動了動脖子,順勢就指了指樓梯的位置,說,“在樓上,自己去吧。”
柒城沒有來過蕭山別墅,所以不知道蕭景的書房在哪兒。
安言猛然反應過來,靠在沙發裡,對還站在一變的柒城說,“哦,你可能不知道他的書房在哪兒,你隨便叫個傭人帶你去吧,她們知道。”
安言沒有帶他上去的意思,舒展完身體又將擱在沙發上的書拿了起來,擺在手中翻着。
準確來說,她手中那並不是書,而是一本插畫集,上面全是五彩斑斕的插畫。
擺放在茶几上上的電腦屏幕也是,上面是一副畫,應該是一副半成品,很可能是她現在沒有思緒了所以在看畫找靈感。
柒城沒說什麼,還是找了傭人上樓去蕭景的書房拿文件。
下來時,女人還是坐在沙發裡,什麼都沒幹,眼睛盯着電腦屏幕,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頭過來看着柒城,蹙眉問,“蕭景昨天晚上沒回來,今天已經下午了,從昨天離開到現在他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他去哪兒了?”
昨天他是早上離開的,大概中午的時候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叮囑她中午要好好吃飯,飯後要吃點什麼水果,這些雖然說都有傭人安排,可是他還是會打電話回來跟她說一遍。
不僅如此,他給她打了電話還不止,還要給傭人打一個電話。
似乎沉寂一段時間後,這男人疑神疑鬼的毛病又回來了。
但昨天中午那個電話之後,他再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昨晚也沒有回來,她剛開始沒有什麼感覺,反正她現在無所謂,自己睡還樂的自在。
柒城眉頭站定,站在沙發後面看着她,依舊恭敬頷首,“蕭總比較忙,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送文件也是送到公司,並不清楚蕭總在哪兒。”
他剛剛說完,安言倏然間從沙發裡站了起來,冷冷盯着柒城,“柒城,你在說謊!”
“他到底在哪兒?!”
柒城不動聲色,看着安言,隨後開口,“蕭總在……醫院。”
安言心裡一動,上下牙相互咬着,“他手臂上的傷不是已經好了麼?”
柒城搖頭,什麼話都沒說,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安言掐緊手指,“你有話要對我說?”
柒城臉上盡是糾結的臉色,不過還是目光堅定地看着她,斟酌着語氣開口,只是一出口的話便讓安言憤怒,他帶着祈求意味兒地說,“太太,你能不能不要趕盡殺絕?”
別墅的傭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此時,客廳裡只有柒城跟她。
她能不能不要趕盡殺絕?
如今,她只對宋子初一個人才這樣,所以柒城這話很明顯,對象是宋子初。
他在幫宋子初求情,叫她不要趕盡殺絕。
安言還未開口,柒城語氣晦澀,“這麼多年過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結,宋小姐也有自己的報應了,您何必呢?”
聽柒城說完,安言掐着手心止不住地笑,“柒城,我真是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着她,可是你想過她當初有考慮過你麼?你是她的保鏢,你平常對她怎樣她自己心裡應該清楚,可是當將你從她身邊撤走的時,她挽留過你麼?”
宋子初是一個目的性極強的人,那個時候恐怕她心裡除了蕭景再也沒有別人了。
哪裡還能管的其他人呢?
柒城低下頭,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此刻站在她面前,活生生像是卑微了不知道多少,整個人都猥瑣了很多。
“不重要,但是安小姐你要是這麼做了,她一輩子就徹底毀了。”
在柒城心中,那也是個多麼高高在上,多麼驕傲的女人啊,先是被蕭景毀了手臂,讓她再不能當醫生,然後又被安言步步緊逼,不得已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男人當避風港,現如今,人還未痊癒又要面臨更加殘忍殘酷的結果。
安言面部抽搐了下,然後才慢慢開口說道,“柒城,你現在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否則你不想在蕭景身邊工作。”
柒城眼神閃了閃,看着安言,“太太,您如今有蕭總,可是宋小姐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得到過自己的愛情,蕭總已經爲了您幾次三番做出對宋小姐殘忍的事情,這難道還不夠嗎?”
“什麼殘忍的事情?他還等着我回來手刃仇人呢,我怎麼沒看出他到底做了什麼?”
柒城喜歡宋子初,安言早就知道柒城很喜歡宋子初,當初就知道。
畢竟拋開別的不說,宋子初長得好看,性子很女神,加上又是優秀的外科醫生,能力也有。
而時時刻刻跟在宋子初保護她的柒城,難免會對宋子初產生喜歡的心理。
“柒城,你喜歡她,但是她何時將你放在眼裡過?”
柒城眼神閃了閃,看着安言,“安小姐,您應該明白喜歡這種情感,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她給什麼迴應,這種感情就像易揚對您,他可以爲了您無私的奉獻,我也可以。”
安言隨即就冷笑了一聲,“那你的愛可真偉大,我一直認爲你跟易揚是差不多的人,但是現在,你們安全不一樣,易揚他不會像你這樣,明知道是非,可是卻非要顛倒黑白。”
說完,安言已經懶得跟他對話了,直接指着門的方向,“你現在就走!”
柒城還想說什麼,但是安言很冷漠,整個人氣息陰沉到近乎狠戾。
……
這天,安言跟着柒城一起去的醫院,準確地說,是她跟柒城一起去醫院接蕭景,然後蕭景去公司。
茯苓就在醫院裡,本來以爲柒城一個人過來的,誰知道安言就跟在他身後,柒城什麼都沒說,衝茯苓點點頭就站到一邊去了。
而此時,安言手中拿着溫家,朝茯苓身後門板上的玻璃窗望去,當然,什麼都都看不到。
茯苓尷尬地笑笑,“安小姐,您怎麼來了?”
安言臉色可沒有她那麼輕鬆,而是問,“他怎麼了?是又受傷了嗎還是怎麼了?”
這男人最近的行蹤詭異,倒是她,在某些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了之後,她找不到什麼事情做,每天只能拾起筆畫畫稿子。
聽到安言這麼說,茯苓趕緊搖頭,“沒有沒有,蕭先生沒有怎麼樣,他只是昨天晚上應酬去了,喝了點酒,傷到胃了怕您擔心所以纔沒有跟您說。”
她沒跟茯苓說幾句話,病房的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蕭景的那張臉出現在她面前,安言剛張了口還沒出聲就見男人看着她,似乎有些無奈,“這麼冷的天,怎麼來了?”
安言隨即揚脣笑了下,“我還以爲你又受傷了,我看看看,畢竟這次要是再受傷的話應該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茯苓一怔,退到了一邊。
蕭景穿戴整齊,並沒有什麼難受的感覺,聽到她這種近乎冷嘲熱諷的話語,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很自然地牽着她的手,“嗯,我知道。”
末了,又側頭看着她,“來接我出院是嗎?”
他們沿着醫院走廊朝電梯走去,蕭景若無其事,也沒有解釋什麼,只是微微側頭看着她,“等會我要回公司,跟我一起去嗎?”
公司?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去過安森集團了。
安言瞬間就揚起笑,“那好啊。”
蕭景握緊了她的手,走的很慢,比安言都慢,多走了兩步安言就發現了異常,微微停住腳步看着他,“我還是半個殘疾,你腳長腿長的,怎麼連我這個殘廢都比不過?”
女人的話帶着點點抱怨跟探究的意思。
但是蕭景並沒有聽到什麼別的意思,他握緊她的手,另外一隻手攏了攏她脖子上的圍巾,嘆氣,“安言,我不喜歡你這麼說自己,我會找醫生給你治好。”
“我知道啊,你說過。”
蕭景沒說什麼,只是握着她的手很用力。
他們一路上了車,安言跟着蕭景坐在後座,茯苓跟柒城坐在前坐,柒城開車。
蕭景怕安言無聊,攬住她的腰,半強迫性地讓她靠在自己懷中,然後低頭溫聲問她,“好像辦公室沒有零食水果這類東西,要不要待會兒叫茯苓下車買點帶去辦公室?”
安言興致缺缺,手指絞着自己的長髮,淡淡地說,“你不是要辦公麼?我出現在你的辦公室賴着不走就已經足夠引起公憤了,要是還公然吃零食,別人看到不會有意見麼?”
男人緊跟着就說,“他們不敢有什麼意見,那我叫茯苓待會兒順路就帶點兒回去。”
安言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只見男人又說,“要不要看電影?之前放在辦公室那個平板壞了,我一直沒叫人買……”
安言淡淡打斷他的話,“蕭先生,你不用這樣,我自己知道找樂子,行嗎?”
蕭景又黑又暗的眼眸靜靜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還沒說話眼角的餘光就看到那輛車子——豪車,準確來講,蕭景通過後視鏡看到車裡的人,是溫北堂。
離公審的時間越近,溫北堂越沒有辦法就只能從安言或者跟他的手上下手。
蕭景臉色瞬間冷了好幾度,對前座的柒城道,“開快點,甩掉後面這輛車。”頓了頓,蕭景冷冷地看着坐在前面的柒城,“柒城,別讓我對你徹底失望。”
柒城是司機,他不能沒看到跟着他們後面的車子,他一路都沒有報告也沒有加快速度,這意思已經足夠明顯。
柒城抿緊了脣,加快了速度。
安言安靜地待在蕭景懷中,什麼都沒說。
她在他公司待了一下午的確引起了不少的騷動,因爲她真的就待在他辦公室的休息區吃零食抱着平板看電影。
進去的人甚至發現,蕭總竟然將那張擺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搬到了休息區那個地方,讓她可以窩在哪裡舒舒服服地窩在那裡休息。
有人好奇,專門進去看了情況。
這個時候,出來的人又是另外一種說法了,說那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坐在蕭總的位置,而蕭總擡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跟她一起用公司的電腦看劇。
這天下午,安森集團展開了一場熱烈的討論,關於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女人和蕭總的關係。
……
十二月十四。
下午兩點公審開始。
庭審現場莊嚴肅穆,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嚴肅得近乎無情。
從都到尾,溫北堂都板着一張臉,在看到宋子初的那一刻,他臉上所有的表情幾乎都要皸裂,破碎成塊,然後潄潄地往下掉。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緊握成拳,一直沒有鬆開。
嘴脣張了幾次,可是卻不能吐出一個字眼。
公訴律師宣讀宋子初罪狀的時候,溫北堂幾次忍不住想要站起來,身邊的男人及時按住他,幾次之後旁邊的中年男人低頭在他耳邊低語,“溫先生,沉住氣,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今天只是走一個形式,這次擺明了是要宋小姐進去,我們千萬不能激動,反正過後還可以提出上訴,加上宋小姐如今身體不好,他們不敢胡來的,當下我們千萬要沉住氣。”
這番話說在他耳邊顯然很管用,溫北堂不再有任何動容,緊緊閉着眼,身側的衣服都快要被她捏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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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