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言見到是傅朝陽,瞪了蕭景一眼,手指抓着傅朝陽的手臂,讓她從沙發後面繞過來,坐在安言身邊,此時,傅朝陽跟蕭景之間隔了一個安言。
傅朝陽自然不是那種會被嚇到的人,很快就將蕭景的狠厲給忘得一乾二淨了,拉着安言的手臂,忍不住笑,一邊又吐着舌頭,“我還說我自己一個人肯定很無聊呢,沒想到遇到了你,這下好了,我們可以一起看美麗的新娘子了。”
此時,儀式已經快要開始了。
安言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過了會兒,當秦淮剛剛找到傅朝陽,並且朝着她走過來時,傅朝陽很是扭捏地看了一眼安言,而後輕輕晃着她的手臂,帶着祈求意味一般地開口道,“那個安言姐,我想去洗手間,你陪我去嘛。”
安言看了看正從遠處走來的一對新人,手指攥的緊緊的,蕭景自然看出了安言焦躁的情緒,這會兒正好聽到傅朝陽說要去洗手間,他拍拍安言的手,“去吧,去透透氣,待會兒來找我,我們回家。”
婚禮進行曲響到一半,此時新人差不多剛剛走到紅毯中間,安言起身靜靜地那兩人,此刻心裡很平靜。
傅朝陽扯了扯安言的手臂,“安言姐,我們走啊。”
跟安言不同,傅朝陽雖然說小孩子心性喜歡看新娘子,可是她很不喜歡沈清歡,沈清歡每次來傅家她都看不慣,但要是站在鄭夕拾的角度想,假設她傅朝陽不是上流社會的名媛淑女,那麼她沈清歡就是實實在在不摻假的上流社會名媛。
太名媛,也太上流社會了。
到哪裡都擺着自己名媛的譜兒,她傅朝陽就是看不慣。
而且,因爲大伯母對大哥不滿,而大伯母跟沈清歡談得來,經常兩個人在聊天的時候,大伯母就會將自己對傅西岑的不滿盡數都說給沈清歡聽。
尤其是,當傅西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不僅出身不怎樣,好像作風什麼人品也不怎麼好。
大伯母對此很是不滿,偏偏大哥還將這個女人養在他自己住的園子裡,不準傅家的任何人去騷擾她。
是任何人,包括大伯母。
所以這樣的話,沈清歡跟大伯母就更加的有話說了。
以爲自己跟大伯母熟的很了,沈清歡就開始就傅西岑指手畫腳了,好多時候都干預傅西岑的事情。
上回聽說,大哥的那個女人好像跟沈清歡還是沈清歡這個未婚夫有點什麼矛盾,她竟然不怕死地跑到大哥的園子去公然跟那個女人叫板,要知道,傅西岑那個地方,平常連爺爺都是不去的,偏偏她沈清歡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跑過去。
結果可想而知,直接被傅西岑給轟了出去,氣得大哥差點就下令說不準沈清歡踏進傅家老宅一步。
對此,大伯母還跟大哥狠狠地吵了一架。
傅朝陽失神的瞬間,安言已經收回了視線,拍拍傅朝陽挽着她手臂的手指,“走吧。”
傅朝陽點點頭,“嗯嗯。”
此時,傅朝陽上完洗手間正在鏡子面前整理自己的長髮,早知道就不弄這個什麼劉海了,好像要擋着眼睛,不太方便呢。
見安言很是無聊地站在一邊,傅朝陽一邊弄自己的,一邊對安言說,“安言姐啊,你知不知道,我這個表姐本來是一個月前就要結婚的,但是因爲她未婚夫生了很嚴重的病,臥牀不起,他們秦家無奈,纔將婚期推遲的。”
說到這裡,傅朝陽像是幸災樂禍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聲地對安言說,“嘻嘻,虧得當時我這個表姐回傅家的時候在我跟前炫耀,說她結婚那天是聖誕節,可浪漫了呢。”
“你知不知道,她未婚夫好像是受了嚴重的槍傷,一共兩顆子彈,一顆在肩膀上,另外一顆就心臟上,嘖嘖,好恐怖。”
安言身子輕輕地倚着冰涼的牆壁,什麼話都沒說,安靜地聽傅朝陽講。
傅朝陽見安言安安靜靜地聽她說話,她就以爲安言還挺感興趣的,本身麼,這些八卦就很有意思,也很吸引人,要是安言不知道的這些事情的話、
“我偷偷跟你八卦一下,我表姐這個未婚夫也是很奇怪,長得是好看,能力也強,我表姐的確很喜歡他,但是你知道麼?”
說到這裡,傅朝陽看了看周圍,秦家的洗手間都是那種隱蔽性很高的,精緻而空間也不打,此時洗手間就只有她們兩個人。
但傅朝陽還是將語氣放的低了很多,睜着眼睛看着安言,安言動了動嘴脣,“什麼?”
傅朝陽定定地看着安言,“我這個表姐夫據說很奇怪,他被人打了兩槍,就算是一般受這樣的傷那個兇手也要坐牢的,只要坐很多年,更何況是我表姐夫這樣的人,可是你敢想象嗎?”
“我表姐夫竟然不告那個人,什麼都不說,甚至我聽我媽跟我說,在進手術甚至之前,我那個表姐夫哦,還專門囑咐人不要找那個人的麻煩。”
“嘖嘖,你說奇不奇怪,我表姐爲了這個事情可沒少跟我這個表姐夫吵架。”
安言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當時的某些情景又出現在自己眼前,想鬼魅一樣。
外面的音樂聲傳到了這裡來,傳進了她的耳朵裡,安言看着傅朝陽光鮮亮麗,不諳世事的樣子,驀地就想到了白喬。
她跟她都同時不大的年紀,卻好像將別人幾輩子都不曾經過的痛苦的給經歷過了,她怎麼能不爲白喬感到傷心跟不平呢。
而秦淮,短短兩個多月前,他纔剛剛好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以那麼慘烈的方式,而孩子的母親還在四面鐵窗的監獄裡面帶待着,他是怎麼做到開開心心若無其事地跟另外一個女人結婚呢?
當白喬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孤獨愁苦,秦淮卻在燈火闌珊的世界裡燈紅酒綠。
傅朝陽弄好了一起,挽着安言的手臂,驀地又像是想了什麼一樣,輕輕貼在安言的耳邊說,“安言姐,不過我跟你說啊,有人說我這個表姐夫好像不喜歡我表姐呢。”
安言閉了閉眼睛,語氣哽咽,“不喜歡她,那喜歡誰?”
“不知道呢,我聽我大哥說的,他就很裝模作樣地說了一句:你不要把你這個表姐夫想的太簡單了,他要是喜歡你表姐纔有鬼。”
安言冷嗤了一聲,眸中深處燃燒着簇蔟幽藍色的火苗,語氣卻尤其地輕描淡寫,“既然不喜歡,那還結什麼婚?”
傅朝陽輕輕嘆了一口,挽着安言的手臂慢慢走出洗手間,“我也不知道呢。”
這世上的感情,如果連喜歡都沒有的話,那的確不用結婚了。
……
傅朝陽沒有想到變故會發生的如此的快,她反應過來時,安言已經掙開了她的手臂筆直從大廳的這個角落朝北聚光燈照着的一對新人走去了。
“安言姐,你做什麼去?”
她看都沒看傅朝陽一眼,嘴角冷漠地勾了勾,隨即開口,“我去給新人送點兒禮物。”
安言的方向是舞臺的中央,牧師正在宣讀婚前誓言,接下來的環節就是交換戒指。
婚禮進行曲響徹在偌大的空間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臺上站在一起的一對璧人身上,伴隨歡快幸福的音樂聲,臺下有人在切切私語,說秦淮跟沈家的小姐多麼的般配。
而這個時候,誰都沒想到有一個女人從大廳的角落裡走出來,筆直地朝着聚光燈下的新人而去。
傅朝陽匆匆地朝蕭景所在的位置走去,跑得很急,鄭夕拾遠遠看到她氣喘吁吁穿着高跟鞋彷彿隨時都要摔倒的樣子,從座位裡起身擰着俊眉穩穩地接住她的身子,正想低聲訓斥她兩句,可是傅朝陽卻筆直地朝着一旁的蕭景看去。
這個時候,傅朝陽什麼都顧不上了,伸手就抓住了蕭景的手指,她指着某個方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姐……姐夫,安言姐……她朝着……她……”
傅朝陽的話還沒說完,本來安安靜靜的只有音樂聲跟牧師的聲音的大廳裡,突然傳來了人們的驚呼聲,不止驚呼聲,還有尖叫聲——
傅朝陽一張臉徹底僵硬了,瞪着眼睛看着臺上,張了張口,心裡只浮現了兩個字:完了。
她到底跟安言說了些什麼啊,她怎麼感覺安言姐想突然之間瘋了,或者像是……發病了一樣?
人羣中驟然爆發了熱烈的討論——
“好端端的婚禮,怎麼這樣了?”
“這突然出現的女人什麼意思?婚禮現場的節目效果嗎?”
“這女人怎麼這麼沒分寸啊,現場還沒有媒體在呢,她難道不知道今天的場合有多麼的重要嗎?這種場合哪能她隨隨便便的胡來?”
有明白人疑惑地看着那方僵持的幾個人,咦了一聲,“那個女人不是……蕭景的女伴?”
“誒,你別說,好像真的是那個女人……她怎麼……”停頓了下,那個人說,“難道她跟秦家的少爺秦淮有什麼牽扯?”
“……”
……
到底發生了什麼?
沈清歡此時一張畫着精緻妝容的臉難看到了極點,今天是什麼場合,是什麼日子,她跟秦淮馬上就要完成所有的儀式了,可是這個女人卻突然衝了出來。
她強自忍着沒有怎麼發作,但是低聲提醒秦淮,“秦淮,你給我想清楚了,面對這麼多人的面,我們的婚禮要麼不可能會進行下去了,不過也不要緊,反正證兒都領了,現在不過是走個過場,但是秦沈兩家的臉面卻丟了,她扇了你一巴掌,你確定你要當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嗎?”
主要是現場來的人實在是有些多,不僅僅多,這些人,還都是 一些非富即貴的人。
安言只是突然從角落地衝了出來,然後筆直地走過來扇了秦淮一巴掌,這個時候只要安保人員出來,將這個女人給拉走,婚禮就能夠繼續下去。
頂多就是完美度大大打了折扣而已。
可是秦淮並沒有這樣做,他像上回他中了槍傷一樣,冷漠着一張臉看着扇她巴掌的那個女人。
沈清歡自然對安言很熟悉,她們打過好幾次交道了。
上回在醫院裡,這女人還足足扇了她兩巴掌,今天這樣的場合,沈清歡竟然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麼進來的。
明明來的人都是經過檢查的,而且手上有請柬。
沈清歡不是那種一看有女人找上門來就六神無主的女兒,相反的,這個女人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出現,還扇了新郎一巴掌,就算不用腦袋想,肯定都會猜測這個女人絕對和秦淮有一腿。
但此刻不是她耍性子的時候,顧全大局要緊。
她再度出聲提醒秦淮,所有人都看着這裡,而秦淮漠然着一張臉,任何話都沒說。
安言卻笑了,垂在身側的手指不住地顫抖,她臉色慘白,盯着秦淮,笑得異常恐怖,“秦淮,你最近做過夢嗎?”
秦淮目光深處隱含着無盡的痛苦,心臟那處狠狠抽痛,他知道,不是子彈穿心留下的後遺症,跟受傷無關。
心是實實在在地疼,疼的讓人受不了。
他沒有回答安言的話,只是看着她。
安言繼續笑,彷彿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她渾身都冷,感受不到這裡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感受不到頭頂明亮的光,眼中只有白喬蒼白痛苦的臉,只有她抱着膝蓋穿着灰色的沒有一點特色的囚服坐在監獄簡單的單人牀上孤寂的身影。
其實進監獄怎麼會是她想去的呢?
要是有另外的路可以走,她何必要去監獄?
安言只怪自己當初要將那些告訴她,讓她衝動地來找這個冷血冷情的男人。
當初白喬都出了那樣的事情了,他卻還能袖手旁觀,甚至在她庭審的那天,公然帶着沈清歡當着所有媒體的面秀恩愛。
見秦淮沒有說話,安言繼續笑,眼神瘋狂,又寂寂,“可我今天夢到了,她過的不好,但是她不見任何人,包括我。”
沈清歡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不能夠這麼一直僵持下去,她冷冷地安言,“你到底是什麼人?他的情人?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現在請給我出去,不然我就叫人丟……”
“沈清歡,你別插嘴,讓她說。”
“秦淮,你瘋了!”
安言一點點目光都沒有施捨給沈清歡,“我去看過她,她剪了頭髮,很好看,可是人很疲憊,那裡面的生活應該是很不好的,這麼冷的天氣裡,她的雙手快爛了……”
說着說着,安言的淚水毫無預料地落下,可她沒管,“她的手就是她的第二張臉,但她都能不在乎,可我心疼,我心疼她這個樣子,我心疼她世界這麼大,她卻只能走投無路,去那個地方。”
“——她的孩子她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後路,生下它,然後養它……你以爲孩子沒了她不傷心麼?她是母親,那是跟它血脈相連的希望,你覺得她有那麼狠嗎?!可你看看,你在做什麼?”
在有人衝上來之前,在安言的情緒徹底崩潰之前,她看着秦淮,絕望地衝他低吼了一聲,“你看看,你將曾經那麼驕傲,被無數光環環繞的一個人害成什麼樣子了?!她坐牢的那天,你是不是準備跟她結婚的?”
安言的手指指着沈清歡,可眼睛卻直直地看着秦淮,“你在將她往死路上逼,你知不知道!”
如果在白喬入獄的那天,秦淮的身體能夠撐到讓婚禮結束,那麼就沒今天這場好戲了。
假設如果不是秦淮的身體不行,白喬入獄的那天就是他的婚禮,這真是何其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