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男人小心翼翼地護着自己身側用跳躍的方式下臺階的女人,臉色跟剛開始比相差很多。
而安言呢?
她的心情看起來比來醫院的時候還要鬱悶。
時間回到十幾分鍾之前。
兩人坐在醫生辦公桌前,安言的臉色倒是很平靜,但蕭景看起來很緊張。
他一直以來都隱隱壓着的情緒終於在醫生一直擰着眉頭半天都不曾開口的氛圍中爆發了,也不是爆發,就是很不悅。
正欲發作,安言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伸手放在男人的大腿上,眼睛卻看着醫生,努力擠出了個微笑,“醫生,是好是壞你都說吧,您要是再不說的話,我怕我先生會將你們醫院給整個掀了。”
本來還不打算平息了,可男人卻驟然聽到了“我先生”三個字,縱然有滿腔的怒火也都給幾個字化解了。
他伸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指,用力握着,擡眸睨着那醫生,“我太太的身體到底怎麼樣?爲什麼會流鼻血?”
那醫生還處在方纔被安言恐嚇的震驚中, 戴在臉上的銀色鑲邊眼鏡滑下來了一大半,看起來很滑稽。
“咳咳……”白大褂猛地咳嗽了一聲,趕緊將眼鏡給推上去,正兒八經地看着手中的檢查報告,看了安言一眼,礙於男人陰晴不定的臉色,他斟酌着開口,“先……先生,我仔細看過了,您……您太太的身體應該沒什麼問……問題……”
“啪——”是手掌落在桌子上的聲音。
安言眼睫眨了眨,不明狀況地朝男人看去,只聽見他說,“沒什麼問題要流鼻血?”
“蕭景你先坐下嘛,身而爲人的素質呢。”安言不輕不重地揪了下他腰際的軟肉,扯着他坐下,隨後又衝醫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這醫生年紀看起來不算特別大,但最起碼也是將近五十的人了,大抵是很多遇到像蕭景這樣的人,直接被他站起來拍桌子的那個聲音給嚇懵了。
男人沒什麼反應,盯着醫生桌上的一堆的檢查單報告單,還有各種片,此刻男人盯着它的視線恨不得自己能夠拿起那些寫滿了專業術語的東西自己解釋。
安言有些尷尬,但這麼一來她的心情反而好了很多,努力扯着他坐在自己身邊,“你着什麼急啊。”
她在一邊,男人好歹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白大褂又仔仔細細地看着面前的單子,“你太太身體是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底子不太好,身體虛,”他也只敢停頓一下望了一眼安言,“至於爲什麼會流鼻血……大概是……每天攝取的營養物質太多,所……所以……”
“噗……”安言還沒聽完,手指猛地抓了抓蕭景的手指,直接打斷醫生的話,“你說什麼?”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她是——
“這位太太,據我所知,你流鼻血是因爲營養過剩……”
這下子換安言不淡定了,她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自己,“你確定我是營養過剩?醫生,我這麼瘦……”
“就因爲您太瘦了,很多物質吸收不了,久而久之,一些問題自然就暴露出來了,回去以後注意飲食,身體虛需要進補,但要控制在一個度上,不能多也不能少,這樣纔是最健康的生活方式。”
“……”
這個時候,男人額頭上的滲出來的薄汗消退了不少,他將安言不雅地擡起來的食指連帶着她那隻手都抓進自己的手心裡,咳了咳,看着她,“安言,身而爲人的素質呢……你該知道,這個東西跟人瘦不瘦沒有關聯的,嗯?”
的的確確是沒有什麼關聯。
安言作勢想將手從他懷中抽出來,卻沒有想到直接被他給攥的緊緊的,根本沒有辦法掙脫。
蕭景臉色緩和地看着醫生,“請問,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醫生汗顏,請問……但他只得搖頭,囑咐了幾句,蕭景倒是聽得認真。
但安言生氣了。
從診療室出來,蕭景就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身側的小祖宗心情很不好,她在生氣,雖然什麼話都沒說,可看你的每一個眼神,她渾身上下,連每一根都頭髮絲都在表達她很生氣。
蕭景腿長腳長,由着她的性子任她在臺階跳下去又跳上來的,短短二十多級的臺階跟着她走了快五六分鐘了。
終於快要走到底時,安言索性放開了他的手,兩級臺階並做一級,直接筆挺挺跳了下去——
“安言!”蕭景嚇了一跳,還好他一直注意着她的動向,否則這一下非要摔在地上,她的腿雖然說好了,可洛川已經跟他單獨談過了。
她的腿不能永久治癒,年限到了還要去醫院換支撐的骨頭,而她也只是能夠像平常一樣走路,但太過於劇烈或者是太需要用腳支撐的一些運動最好不要去做。
蕭景算是驚魂未定,剛剛把她抱了個滿懷,還沒什麼都沒感受到,安言直接伸手將他推開了。
很不悅地,冷眼望着他,“你現在離我遠一點,丟死人了。”
說完,她就朝着跟停車場相反的方向走,蕭景跟着就跟了上去。
爲什麼說丟人呢?
本來都沒什麼,他帶着她從診療室出來之後她還順帶去了一躺洗手間,出來時要路過診療室才能往電梯那邊走。
也不知道這醫院裡這些人怎麼這麼八卦,安言跟蕭景還沒走出多久,就聽到後面的幾個小護士在聊八卦。
一個說,“誒,剛纔在這裡看病的那對夫婦,是院長親自來打過招呼走後門插隊來看的,我隔得遠遠的看到那男人緊張的模樣,還以爲病情有多嚴重呢。”
“我沒看見,聽那些看到的人說,顏值挺高的,長的像明星,那麼急切又陰沉的樣子,應該的確挺緊急的吧?”
“什麼緊急誒,這些有錢人純粹就是錢多,瞎折騰,還害的我們科幾乎所有人都提心吊膽的,前前後後忙活了半天,結果你猜怎麼着?”
“怎麼了?”
“人家只是營養過剩……這種病,這輩子都跟我無緣。”
“噗……”哈哈。
安言沒聽到這個護士到底笑沒笑,但她是徹底生氣了。
蕭景跟上去就將她攬在懷中,將她捁的緊,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低下頭就咬住了她的耳垂,安言渾身一個激靈,身體下意識僵住。
“是我不好,這段時間沒注意,就是看你太瘦了,還沒當時離開我的時候有肉,不僅瘦了還黑了,所以才這麼關注你的飲食,我給你道歉,別生氣了,嗯?”
女人伸手將他的臉給推開,因爲身高差,她只能微微仰着頭看着他,“你道歉有什麼用?”
“安言,你都不知道我聽到醫生這麼說的時候我心裡有多麼慶幸,來之前我很鎮定,我在心裡想了一萬種壞結果的打算,只是沒想到,老天總是喜歡給我驚喜。”
驚到了,也喜到了。
“一萬種?”她是不會信了這男人的鬼話的。
蕭景圈着她的腰身,面上都是和煦的笑容,大驚過後只剩下了大喜,
“我想將你養的胖一點,這樣身體好一點。”
這是她回來了之後第一次出蕭山別墅,這半個月的時間裡,要不是她自己每天要出去散步,要跟二狗玩兒,他晚上回來,晚飯之後也會陪她在花園裡走上一圈,否則她真的就是豬了。
而這男人呢,從頭到尾都把她當一隻高級豬來養。
也怪她,都沒怎麼察覺,反正自己每天的飯量也差不多,只是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比平常吃的多了些,一些對身體好的補品也吃過,誰能想到她這具身體這麼能折騰。
一年四季,冷不得熱不得,現在更是,不能太缺營養,也不能營養過剩。
安言也知道,她跟他慪氣算是在無理取鬧,可心裡還是不太舒服,矯情總要矯情一下的。
她沒說話,扳開他的手指就朝前走。
他們差不多是六點鐘過來的,一系列檢查耽擱了很多時間,現在差不多八點四十九點鐘的樣子。
而兩個人都沒吃晚飯,折騰了半天,也該餓了。
蕭景沒有碰到她,只跟她並排走在一起,側頭看她,繼續低聲溫柔地跟她說話,“我們都沒吃飯,你知道的,我有胃病,不能餓太久,否則會出事,陪我回家吃飯,嗯?”
安言腳步未停,出聲,“不嗯,不回去,你沒聽見醫生說什麼麼?”
男人挑眉,看着她突然停住了腳步,帶着勾人心魂力量的雙眸定定地望着他,“我營養過剩,還需要吃什麼?看看風景,吸點空氣,吃點西北風就夠了,仙女不需要吃飯。”
“你不是仙女,你是安言。”
虧得他還用頗爲鄭重的語氣跟她說。
“現在不想理你。”
醫院挨着大學城,安言窩在家裡許久,現在能出來逛一逛心情自然好了很多,蕭景跟她都很低調,人流很多,男人從頭到尾一直護着她。
賭氣歸賭氣,但他的胃的確經不起折騰,蕭景耐着性子陪她走了半天,他的小祖宗終於發話要吃飯了。
這個時候街邊不少夜市小吃,安言沒吃多少,可能味道有些重,這段日子吃慣了別墅廚子做的稍微輕淡但卻很有味道的菜,乍然間吃這些小吃,難免有些受不了。
這也是男人破天荒的,沒有讓她多吃點的一次。
走回醫院停車場的路上,安言裹緊了外套,看了眼他身上的黑色襯衫,“蕭先生,你冷不冷?”
“心熱了,其它地方都熱了。”
“……你開始了?”
他捏着她的左右無名指,挑眉,“開始什麼?”
“開始矯情了。”
“……”
“我講的難道不是實話?你自己想想,來醫院之前我有多擔心,嗯?”說完他還很輕佻又色情地伸出食指點了點她的脣。
安言看着他,沒來由的,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脣。
男人喉結猛地滾動了幾下,眸色逐漸轉深。
安言抿脣笑了笑,小跑着朝車子走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着他,“蕭景,你說過要追我,從現在開始,可以追了。”
五分鐘後,車裡。
外面的溫度跟車子裡的完全不一樣,車裡很溫暖,而且氣溫還在不停地上升。
蕭景捏着她仿若沒什麼骨頭的手指,俊眉挑了挑,“算追到了嗎?”
安言將他的手指甩開,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了的長髮,一本正經的看着前方,還清了清嗓子,“可現在的情況有點複雜,尤其是我們還住在一起,”停頓下,她接着道,“我記得你不是還買的有其它空置的房產嗎?老早之前還帶我去的那處。”
男人一言不發,只緊緊盯着她。
安言隨即就笑了下,“要不蕭先生您先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