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頓時大亂,無數人在雪地裡奔跑踩踏,差一點把司徒健仁的軟轎都推倒了。
劉斐趁着這個大亂的機會,從大樹後面繞出來,拔出牛毛細針,將手一彈,對準張氏的咽喉射了過去!
那牛毛細針是先前大周傳下來的暗器,上面淬有劇毒,見血封喉。
張氏本來就暈過去了。
牛毛細針悄沒聲息地扎入她的喉嚨。
張氏抽搐了兩下,黑血從她五官裡漸漸流了出來。
不過她的臉本來就被射穿了,流了很多血,從她五官裡再多流點兒血,也分辨不出來。
那些官兵四處搜了搜,沒有搜到射箭的那個人。
回頭看了看囚車裡的張氏暈迷不醒,嚇了一大跳,忙道:“快送去法場!快送去法場!”
囚車咕嚕咕嚕往法場行去。
沈詠潔坐在法場附近的一座酒樓,臉上戴着幕離,看着離酒樓不遠的一塊空地。
那裡就是今天的法場。
張氏就要在那裡受刑。
如果她估算得不錯,張氏要被極刑處死,北齊錦衣衛督主夏凡不會白白吃這個虧,更不會讓張蘭鶯白死!
所以他一定會做點兒事,給皇后娘娘齊雪筠添麻煩……
司徒盈袖也坐在沈詠潔身邊,定定地看着樓下的那塊空地。
“娘,您覺得夏凡一定會動手?”司徒盈袖以手撐頭,靠在窗邊的桌子上尋思,手裡轉着一支筷子。
只要她想,這支筷子能迅速扎到這屋裡任何人的喉嚨上。
如果這裡有壞人要混進來搗亂的話。
如今她的功夫,已經不比司徒家任何一個明衛暗衛差。
兩年的調|教。師父爲她費盡心思。
不僅給她洗髓丹,助她事半功倍,又悉心培養她各種實戰經驗。
只是最近,她有好一陣子沒有見到師父了。
司徒盈袖的思緒又飄向遠方……
沈詠潔也看着樓下的空地,點頭輕聲道:“應該回來。但是如果不來,我也有別的法子……”
她今天要做的事,一定要成功。
激怒夏凡出手。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但是如果夏凡能忍得住不出手。她就必須要自己上備用的法子,同時改變對夏凡這個人的揣測了。
司徒盈袖點點頭,也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一旦成功。她們家就徹底不一樣了。
司徒盈袖不知道以後是會更平靜,還是會更麻煩。
她偷偷看了沈詠潔一眼。
沈詠潔沒有回頭。
這是她死裡逃生之後,就決定要做的事。
男人們可以胸懷家國天下的大志,但是不能用女人的淚水和一生幸福來成全。
要爭家國天下。用你們自己的本事吧……
老孃我恕不奉陪了。
沈詠潔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握在手裡。優哉遊哉地飲了一口。
司徒盈袖有些緊張,手心都冒出了汗。
沈詠潔如今凡事都把她帶在身邊,教她的都是揣摩人心和運籌帷幄的本事。
她學得膽戰心驚,但是又不得不學。
不遠處。司徒健仁的軟轎也被人擡了過來。
司徒健仁自己本來是不想來看的,但是架不住蘭兒在旁邊慫恿,一再地誇他是個長情的男人。雖然有了新歡,但是不忘舊愛……
司徒健仁被誇得不好意思了。臉上實在下不去,就帶着蘭兒還是跟着過來了。
“來了!來了!”
酒樓下傳來一陣喧譁聲。
司徒盈袖悄悄探出頭,想看仔細一些。
載着張氏的囚車慢慢行了過來。
司徒盈袖定睛一看,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
張氏像是整個人掛在囚車上,腿都是彎的,垂着頭,完全靠脖子上的大枷支撐。
“拉下來!行刑!”今天監斬的官員就是張紹天,他穿着御史臺的官服,將一支紅籤扔了下去。
出紅差的王老七頭上綁着紅綢帶,懷裡側抱着一把雪白光亮的大砍刀,威風凜凜地走上法場。
囚車的門被獄差拉開,將張氏拖了下來。
張氏的兩條腿完全是軟綿綿的,根本不能走路。
他們還以爲她是嚇暈了。
到了法場,將她的枷解了下來,然後將她扔到地上。
張氏面朝地上,靜靜地躺在那裡。
王老七含了一口燒酒,往那大砍刀上噴了一把,然後舉起大砍刀,就要向張氏身上砍過來!
“住手!”人羣中突然傳來一聲響亮地聲音。
沈詠潔猛地擡起頭,心裡狂喜。——夏凡果然忍耐不住,還是出手了……
“你是何人?有何資格喊住手?!”張紹天唰地一下站起來,指着人羣中大聲說道。
劉斐分開看熱鬧的人羣,往張紹天這邊走了過來。
他臉上重新易容過,跟剛纔的樣子也不一樣了。
穿着灰濛濛的棉袍,看上去就像個書生。
他躬了躬身,對張紹天道:“張大人,我這裡有個天大的秘密,要跟張大人換這女人一命,您可願意交換?!”
“天大的秘密?!”張紹天冷笑,“有什麼天大的秘密,能夠換回一個通敵叛國的奸人的性命?!”
“如果我說有呢?”劉斐平靜地道,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秘密就在這裡。你去問問皇后娘娘,她如果看了,說不定願意交換呢?”
“胡說八道!”張紹天瞪了他一眼,“皇后娘娘何等尊貴?怎麼會聽信你這種人的胡說八道?!”
“我胡說八道?!”劉斐冷笑,舉着那個油紙包,用了內力將自己的話一字一句送了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聽好了!我這裡,有司徒健仁的身世秘密!他的玉牒、身份證據。還有他娘,也就是元后陳儀給他寫的一份血書!都在這裡面!”
“什麼?!”張紹天忡然變色,從監斬臺上直衝下來,“你說什麼?!司徒健仁是……是……誰的兒子?!”
“哈哈,你先別急,你說說,這個秘密。值不值得你交換這個人?”劉斐指了指地上躺着一動不動的張氏。
他當然知道張氏已經死了。而且是他親手殺死的。
先前有人居然躲在暗處監視張氏,不許她將司徒健仁的身世秘密抖出來。
劉斐對夏凡的計策佩服得五體投地,實行得非常充分。
張氏已死。劉斐還假裝不知道,拿着司徒健仁身世的秘密討價還價,能讓這件事聽起來更可信。
人羣中也是一陣喧譁。
司徒健仁的大名,整個東元國京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特別是最近他牽頭辦的善堂。更是大大地出了一次風頭。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說他其實不是一般小商家的兒子,而是當年東元國元宏帝的元和陳儀嫡出的皇子!
這個消息,簡直像是在所有人腦子裡炸了一個大雷!
大家一下子反應不過來,都呆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天上的大雪靜悄悄地停了,雲層漸漸散去,陽光從雲層中灑落下來。照得街上的白雪明晃晃地刺人眼目。
司徒盈袖閉了閉眼,對沈詠潔小聲道:“……娘。您真厲害……”
事情的發展,完全按照沈詠潔預想的方式在運行。
張氏要被處極刑,是沈詠潔向皇后齊雪筠建議的,皇后齊雪筠本來就深恨張氏,又以爲沈詠潔也是恨張氏奪了她夫婿的心,才這樣提議,因此對沈詠潔深信不疑,暗示張紹天照辦。
張紹天會同刑部和大理寺將刑罰擬好了,送去給謝東籬、沈大丞相和元宏帝參詳。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本來還有些疑慮,覺得悄悄處死張氏就行了。
是謝東籬再次說服了他們。
謝東籬告訴他們,東元國裡,北齊的內奸,不止張氏這一條線。
這條線既然被他們連根摧毀,那就要狠罰,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不然對別的內奸,起不到威懾的作用,他們就越發要蠢蠢欲動了。
沈大丞相和元宏帝這才允了張紹天所請。
而沈詠潔故意讓人把皇后要將張氏處於極刑的消息傳到北齊,就是要激怒夏凡,讓他知道,皇后齊雪筠已經跟北齊不是一條心了……
夏凡這個人的掌控欲非常強。
皇后娘娘想背離北齊,夏凡肯定不會讓她好過。
所以沈詠潔推測,夏凡能想到的,可以給皇后齊雪筠增添的最大麻煩,就是將司徒健仁的身世公之於衆!
因爲這樣,皇后齊雪筠的孫子就不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了!
這纔是對皇后齊雪筠最大的打擊!
這是沈詠潔第一次直接佈局對付夏凡,她不知道會不會成功,手裡還是捏着一把汗的。
不過當人羣中響起一聲“住手”的時候,沈詠潔就知道,她的計策成功了……
司徒盈袖也鬆了一口氣,但是額頭上的汗珠還是密密麻麻冒了出來。
她無比崇拜地看着沈詠潔,“娘,您真厲害!”
“袖袖,你會比娘還要厲害。”沈詠潔拍了拍她的手,“你必須比娘還要厲害!”
在場的所有人當中,沒有人比司徒健仁更驚訝的了。
先是手抖,然後是腿抖,最後整個人都如同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他的牙齒咔咔作響,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蘭兒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驚喜地道:“老爺,您真的是元后之子?!那您豈不是……豈不是太子?!”
司徒健仁像是被人突然拋到半空中,晃晃悠悠飄了半天,又落了下來。
他用手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受到那刺痛,纔回過神,又像哭,又像笑,大叫道:“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着,他推了推轎子旁邊自己的護衛:“去!快去找那人!無論出多少銀子,我都要把他手裡的油紙包買下來!”
就在他驚喜慌亂的時候,那邊的劉斐已經一步步走到地上趴着的張氏身邊。
他蹲了下來,伸手推了推張氏,道:“起來吧,你不用死了。”
“哎!我還沒說呢!你退下!”張紹天回頭叫了人過來,“快去宮裡,向陛下和沈大丞相回報此事,還有謝副相,王副相、陸副相、張副相,一併叫來!”
此事事關重大,不是他一個人能定奪的。
就在這時,劉斐已經將張氏翻了過來,大叫道:“怎麼回事?她怎麼死了?!”說着,氣呼呼地對張紹天道:“你們東元人好奸詐!先弄死了她,還來跟我談條件!我就算把這東西燒了,也不會讓你們揀便宜!”說着,他將手裡的油紙包往張氏身上一扔,自己閃身如泥鰍一般退了下去。
那油紙包的外層塗有黑油,特別易燃燒。
等燒起火來,這油紙包沒事,油紙包外面碰過的東西卻會被燒得一乾二淨。
劉斐退到人羣裡,隨手甩出一個火摺子,扔到張氏的屍身上。
大火噌地一下燒了起來。
張紹天急速後退,纔沒有被那大火燎到身上。
司徒健仁眼看那油紙包的證據被大火包裹在裡面,急得直捶軟轎,非逼着護衛馬上去火裡搶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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