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啊。”四周已經隱隱可以聽到北凌士兵攻入城內,燒殺劫掠所發出的兵刃撞擊和無辜百姓的慘叫聲。霍正平心急火燎,苦苦勸說道。
“玄虞落到今日的地步,皆因孤不聽忠言,錯信了奸佞所致。孤即便僥倖逃得性命,又有何顏面去面對天下百姓。”洛桓遠滿面悲愴之色。“更是愧對寒澈……,孤悔不該不聽他良言相勸,以至於釀成今日之禍”
“君上,北凌只不過才攻陷了一座王城,大虞疆土有二十五州,只要你逃出去,召集兵馬,定可趕走北凌賊子,光復社稷,雪恥復仇。”霍正平道。
“人心已不在孤,天意如此,恐怕是再也無力迴天了。”
洛桓遠問道“你部下有多少兵馬。”
“臣部下尚有禁軍三千人。”霍正平答。
“你帶領兩千兵馬火速趕往世子居所,務必將世子安全護送出城。”洛桓遠取下腰間懸掛的一柄華貴寶劍,和一個紅色木質小方盒。
“此乃玄虞王室歷代相傳的陵光劍,和虞王印璽。你一定交給世子,孤一旦身有不測,世子便是虞國新的王。”洛桓遠囑咐道。“剩下的人,隨孤一起保衛王宮,以死來捍衛我玄虞宗廟。”
“君上,臣的職責便是護佑你周全,怎可令你隻身赴險啊。”霍正平滄然淚下。
“霍正平!這是孤的王命,你想抗命不成?”洛桓遠決絕道。
“臣遵命。”霍正平含淚離去。
洛桓遠獨自下樓。他回到寢宮,見到楚薰臉上滿是淚痕,看來她想必已經知道外面所發生的事了。
“我已讓霍正平護送寒澈出城,霍正平忠心勇武,定不會辜負我的所託。我會再安排幾個可靠的侍衛帶你和淺憂從暗道逃出去。”洛桓遠聲音低沉道。
“那夫君你呢。”楚薰雙目含淚道。
“我是玄虞君王,自然當以身殉國。”
“既然夫君已經下定決心殉國,那妾身又如何在這世上獨活,妾身願同夫君一齊赴死。”楚薰淚眼婆娑。
“薰兒。你要活下去。你還要替我照顧好寒澈和淺憂呢。”
洛桓遠肝腸寸斷,即便是想到將要赴死,自己心中也絕無半點畏懼,可想到自己的妻兒,心中卻感覺到無比的悲痛。
原來,可怕的並不是死,而是……與君訣別。
“帶王后走。”洛桓遠轉身,準備走出王宮。
“王后,還是趕緊走吧。”侍衛伸手攙扶楚薰。楚薰突然拔出侍衛腰間的長刀,猛地划向自己的脖子,頃刻之間,侍衛早已來不及阻止。頓時血濺珠喉。
“薰兒!”洛桓遠抱着尚有氣息的楚薰哀聲痛哭。
“夫君,我們……生同枕,死同穴。今生……緣盡於此。來世,還願……伴君左右。”楚薰聲音越來越微弱,眼睛慢慢的失去了光澤。
”若有來生,我們永不分離。”洛桓遠喃喃道。
“你等速將淺憂公主從暗道帶出。”
“是。”侍衛們聞言離去。
洛桓遠走出王宮,外面是早已等候命令的一千禁衛軍。
“衆位。外面那些北凌賊人正在欺凌我們的妻兒,屠殺我們的父兄。每一個有血性的玄虞男兒,都不會忍氣吞聲。今日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洛桓遠滿懷悲憤的說道。
“誓死守衛玄虞!”兵士們羣情激憤。
北凌軍的攻勢遠比想象中要順利的多,在城內幾乎沒有遇到有力的抵抗。這讓蕭長鸞興奮不已。僅僅用了不到三個時辰,他們便已佔領了全城絕大部分,只剩下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個據點,王宮。只要攻破王宮,擒獲虞王,也便就象徵着玄虞的滅亡。
蕭長鸞馬不停蹄的率領衆軍攻向虞王宮。讓他意想不到的是,洛桓遠竟親自迎戰,而他所領僅僅只有一千多士兵。
“虞王,玄虞覆滅已成定局。你這又是何苦呢。只要你肯歸降。我會保證你和你的妻兒周全。”蕭長鸞用勝利者趾高氣昂的目光看向洛桓遠。
而洛桓遠表情冷漠,眼神中帶着輕蔑。
“爾等蠻夷之邦,依靠奸計破我國都。你們可以征服我們的土地,但是絕不可能讓我們屈服。早晚有一天,玄虞人會將你們趕出去,定會要你們以血還血!”
蕭長鸞揮手下令進攻。面對三面包圍過來,數倍於己的凌軍,玄虞軍沒有一個人後退,他們殊死力戰,直至倒下。但是由於力量懸殊,雖然給凌軍造成了不小的傷亡,但最終,一千禁軍,戰至最後一人,全部陣亡。敵軍和他們的屍體堆積成了一座小山。極爲慘列,就連見慣了殺伐的蕭長鸞也忍不住讚歎玄虞人的血性。
“洛桓遠,我在問你一次,你到底降還是不降。”
“有死而已。何須多言。”洛桓遠身上受了多處傷,滿臉血污。一隻腿曲膝跪在地上,一手柱着劍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我很欣賞你,你雖然不算是個明君,但在亡國之時,卻能拼死一戰,是條好漢。北凌人最敬重勇士,我不殺你。你走吧。”蕭長鸞道。
“哈哈哈。”洛桓遠仰天狂笑。“你是在羞辱我嗎。”說罷,揮劍刺進了自己的胸膛。他慢慢倒下,餘光看到天空中的一抹朝霞,是天就要亮了嗎?腦海中意識漸漸模糊,緊接着便是永遠的黑暗。
“吩咐下去,以王侯之禮葬之。”蕭長鸞對副將薛放說道。
“另外,昭告天下。北凌攻滅玄虞!”
大昭端平元年三月,北凌以精騎兩萬,暗度冷風谷,只用了一夜,便攻下虞都浣月城。虞王洛桓遠力戰身死。而後數月,凌軍又攻下玄虞境內二十五州,其城池盡歸北凌。延續了數百年的玄虞自此滅亡。也由此而開啓了昭朝末年二十年的亂世。而那個終結這個亂世的人,此時卻正在面臨着人生中第一次生與死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