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靜 臉色
徐師長小曲聽的癡迷,看着一身桃紅妖嬈的蘇小茴,早已七魂丟了三魄,聽完了曲子也不廢話,就急不可耐的進了蘇小茴的臥房。
行伍出身的徐師長沒有文人公子的雅興情調,不會喝酒談情,急吼吼的就要扒了蘇小茴的衣裳:“美人兒,可真是我在江南難得一見的尤物啊。”
蘇小茴本已下定了決心,既然趙石南靠不住,索性再接了其它客人多抱着搖錢樹好生意,也沒準還能遇到個能給自己出路的。誰也不想一輩子混在風月場。但看着徐師長的粗魯,想想趙石南的情致,驟然天差地別的反差,讓蘇小茴有些適應不了。
蘇小茴忙嬌柔的推開徐師長,倒了一盅酒,媚笑道:“頭一回服侍大爺,不如先摸個品性。嗯?”
徐師長端起酒杯倒進嘴裡,把酒杯一扔哈哈笑着:“摸什麼品性,先摸上身子自然就都摸到了。”
蘇小茴又塞了顆葡萄進徐師長嘴裡:“瞧你,急什麼。”說着游到桌子另一頭,食指撫着脣嗤嗤笑道,“可別家裡還有個母老虎,仔細回家沒得交待。”
“欸。”徐師長跑到蘇小茴身邊,“我家的婆娘還在老家溝裡呢,你要是跟了我,可不都是你做主嘛。”說着把蘇小茴壓到了梳妝檯上,手腳並用,就要進入。
風月場上沒幾句真話,當面心肝寶貝的叫,穿上褲子就不認人,蘇小茴還想再探問探問,徐師長已經急不可耐的撲了上來,蘇小茴忙用力推開又一躲,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總是下不了決心給這個恩客,趙石南的臉龐在她的臉前飄着,蘇小茴發覺自己完全做不了自己的主。
徐師長看出了蘇小茴的不情願,他可沒耐心,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蘇小茴只覺得頭都要腫了,耳朵嗡嗡響,徐師長從腰裡掏出槍,一下頂上了蘇小茴的腦袋:“別忘了你只是個婊子,我肯要你,是你的造化,還在這磨磨唧唧。”
蘇小茴只覺得嘴裡甜腥衝口,頭暈腦脹,她是習慣在客人間遊走自由的,不屑呵斥受到過,這麼重的巴掌還是頭一回挨,不免也上了氣,冷冷看了一眼徐師長笑道:“師長的槍真威武,我這個弱女子消受的起嗎?”
徐師長被這麼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收了槍冷笑着:“沒看出來,還有點辣味兒,有意思。”說着正要繼續去扒蘇小茴的衣裳,忽然外面急報,徐師長出去,是上面的緊急命令,連夜撤軍。徐師長不敢耽誤,扭頭指着衝蘇小茴說道:“我記着你!”說完帶人離開。
蘇小茴彷彿全身過了水似的,又怕又驚,癱在了地上。
趙石南這兩日正在佈局着一着大棋。趙家的生意在揚州城是大的,但時局動盪,出口生絲的生意日行艱難,而近幾年小戶的蠶農絲農漸漸興起,生意對手日漸增多,有些滑坡的趨勢。這次的新機器,繅出的絲是極致,機器的效率又高,但是蠶繭的收購量遠遠供應不了機器的需要。
而趙家能活動的錢投在了機器上,一時沒有更多的銀錢再去大量囤繭。揚州城的錢莊不少,但趙石南的野心太大,小打小鬧根本沒興趣,他要囤,就要囤足了揚州一帶的繭,才能做到一方霸主。否則被人分羹蠶食,他趙石南沒那個雅量。
數額那麼巨大的銀錢,任哪家錢莊也無力獨自貸出去,只得通過揚州城裡的錢莊同業會,聯合去貸。若是往年,依着趙家的實力,這事也不算太難,偏今年格外的動盪,四處都是網羅逮捕的消息。錢莊的生意也格外謹慎。縱然已經有了兩個現任官員做保人,但身逢亂世,官員如流水走馬燈似的換,大家依然躊躇着,開了幾次會,商量着是不是同業會裡也該有個保人。
按理這個保人,身爲副會長的杜仲於情於理應該在所不辭,但杜仲的錢莊纔剛剛喘了活氣,他的性格又謹慎至極,縱然需要錢的是他妹夫,還是始終猶豫着不開口。
趙老太太看趙石南連着兩天都眉頭緊鎖,問了兩次也問不出究竟,趙石南是遇事自己一身扛的性格,但趙老太太也不是等閒之輩,喊來豺羽冬桑探問了幾句已經知道個七七八八。
趙老太太當初選擇杜衡除了照片看着順眼,便是杜衡的家庭。杜仲的錢莊生意是趙老太太最看重的地方,趙石南做生意難免有個銀錢週轉不濟的時候,彼時趙家幫了他,就指着有朝一日他反過來助趙家一臂之力。如今杜仲的錢莊剛翻了盤就猶豫起來,趙老太太不禁蹙眉思索了一番,吩咐慈姑道:“去給杜夫人下個帖子,請來吃頓飯。”
吃飯的藉口,趙老太太恰好就着杜衡前幾天的夢到爹孃的事。一身淺桃色的佩蘭帶着服侍的丫頭婆子來了趙家,杜衡見到嫂子自然分外歡喜,眉開眼笑起來。
趙老太太卻是心中自有乾坤,先將佩蘭迎到了客堂,上了茶閒聊片刻,接着到後院吃飯,擺上了長方形的桌子,卻不是江南一帶常用的圓桌。
而長方形的桌子,一頭是趙老太太爲尊,另一頭佩蘭是客爲尊,還有兩個趙家的嬸子坐在佩蘭旁邊。杜衡是少奶奶,需挨着趙老太太服侍。
杜衡做夢的事趙老太太已經在客堂同佩蘭講過了,上了飯桌,趙老太太淡淡一笑:“準備了幾樣府裡的特色,杜夫人不要嫌棄纔好。”
佩蘭客氣着:“怎會。趙府的廚子聽聞以前服侍過宮裡的呢,能吃到是口福。”
大戶人家吃飯自然食不言寢不語,杜衡一心想和嫂子說話,卻被趙老太太這麼隔開,宛若美人如花隔雲端的着急。只好先吃飯,還不時需服侍着老太太夾個菜。
趙老太太的臉色變化的很快,一時和藹有嘉,對杜衡慈眉善目:“自己吃吧,身子弱,吃了涼的胃口又要不好。”
一時卻又皺眉,聲音不怒自危:“衡兒,那道清煮白絲,是我每餐不可少的,怎麼不夾了來。”杜衡只好站起身,夾到碟子裡,又雙手捧到老太太的面前,自己再坐下。
佩蘭坐在那兒,這餐飯就算是瓊脂玉釀,也食不甘味。如坐鍼氈的簡直一口都吃不下去,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看着杜衡在那裡被忽冷忽熱的支使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得。已經嫁人,如何調教就是婆家的事了。
服侍的丫頭婆子那麼多,趙老太太非得使喚平日連飯都不一起吃的杜衡。杜衡心下明瞭趙老太太這麼做,只是爲了在孃家人面前顯露她的威風。卻也不知道就裡。只好更加恭敬,以讓老太太說不出什麼,自己嫂子的臉上也好掛的住。
吃過飯後,趙老太太吩咐着杜衡:“你先回房去,我和杜夫人還有話要講。”
杜衡不捨的看着佩蘭,自從佩蘭進門,除了行禮,簡單的問了兩句可好,杜衡還沒機會親近佩蘭,不由看着趙老太太,想說什麼,趙老太太的臉早已沉了下來:“快回去吧。”慈姑已經過來扶着杜衡的胳膊,杜衡沒法,只好一步一回頭的看着佩蘭,咬着嘴脣,眼圈都紅了,卻沒絲毫辦法。總不能死纏爛打。
趙老太太支走杜衡以後,又同佩蘭隨口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隨口說着:“衡兒呢,也還懂事,石南很疼衡兒。”
佩蘭點頭,上次去上海醫院,她和杜仲都看出來了,也問候着:“石南今天又在絲廠?”
“可不是呢,石南最近爲難啊。”趙老太太拉長的語調,“石南也忙,這家裡,倒只剩衡兒和我作伴了。我這個老太婆,難爲衡兒絞盡腦汁的逗我開心。”
趙老太太說的雲淡風輕,佩蘭卻聽出了道道,趙老太太言下之意,趙石南再護着杜衡,但他忙,還是老太太整天和杜衡耗在一起,若是老太太給杜衡不痛快,那杜衡就真的不痛快了。
佩蘭的鬢角薄薄出了一層汗,還沒來得及說話,老太太又說道:“石南是個孝順孩子,凡事到了最後,總會順我的意。衡兒想來也會。”說着淡淡笑着看着佩蘭。
佩蘭已經徹底明白趙老太太今天叫她來是做什麼,又淺淺應付了幾句,告辭回了家。杜衡在屋裡巴巴的盼着她們說完事,老太太會不會格外開恩讓嫂子進來看看她,卻最後還是失望。
佩蘭回到家中和杜仲講明緣由,嘆口氣道:“這個老太太,真是個狠角色,你要是不給趙石南做保人,只怕衡兒以後的日子難過了。”想着今天的局面,全是趙老太太在那擺威嚴,佩蘭的心裡就發堵。
“趙石南這次的銀錢要的太多啊,若是有個閃失,咱們全家賠了也不夠。”杜仲有些爲難,心裡也在陣陣發緊,趙老太太分明今天在殺雞儆猴。若是真的不做保人,妹妹怎麼辦?
杜仲一宿沒睡着,思來想去,終於下了狠心,也罷,當初沒想到這一層,如今妹子給了人家,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還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