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原本曾相識
夏醫生快步走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聲音沉厚中幾絲動情道:“清揚。”看着他熾烈的目光,我慌亂的把手抽出來,尷尬的笑笑:“你要是不說,我就做糖醋排骨了。”
我從沒看過夏醫生臉上那麼開心的笑,似乎心底的荒蕪全都被清掃開來,再無一個死角:“好,你做的我都喜歡吃。”
我勉強擠出微笑道:“那你路上小心。”說着趕忙轉身回去,長吁了口氣。我不知道自己是種什麼心態,如果想忘記趙以敬,不再摻和那些不屬於我的事,再給暖暖找個好爸爸,我是不是該理智一些,堅強一些?
從那以後,夏醫生來的更加頻繁,有時太晚了索性也不趕大巴,就在沙發睡覺。我有些不好意思,這樣住着雖然我和他沒什麼,但終究有些不清不楚。可是夏醫生每天往返,爲了趕末班車也只能在家裡呆兩個小時,還不夠陪暖暖講幾個故事吃頓飯,有時看暖暖纏着他玩的開心,也無法張口提醒他該去趕車。
何夕的生意比我預料的好許多,除了嘉寶,我又拿到了兩個大型品牌面料的代理權。我沒有想到自己這種不會獻身,不會陪酒,只靠誠意的也能打動客戶。漸漸的有了自信。老鄧嗅到了何夕的發展勢頭,幾次和我打電話想追加投資,我多了個心眼,拖了下來。但老鄧更是魔高一丈,索性從河西的總部派了一個業務經理小左,說是來協助我工作,實則就是監督這裡的財務狀況。我雖然不滿,卻也沒有招數。
江南的春天來得比北京要早一些,三月初已經柳條泛青,繁花吐蕊,暖暖幼兒園要組織小朋友和家長去春遊,距離也很近,就在離小鎮十幾公里的一個農莊去踏春,做做遊戲什麼的。但是要家長陪同。願意去的可以報名,不願意的到那天孩子不送來幼兒園就好。
老師提前一週通知了我,我有些猶豫,我只怕沒有時間帶她出去一天,便好言好語問着暖暖:“寶貝,媽媽很忙,沒法帶你去春遊,你和張爺爺張奶奶待一起好不好?”
暖暖想了想,嘟起了嘴:“不好。”
“爺爺奶奶那麼喜歡你,你不去陪陪他們嗎?”我繼續勸着。
“小朋友都去,可以玩,做遊戲。”暖暖和幼兒園的小朋友熟悉了,彼此也會交流,我倒有些不好哄了。
夏醫生進來的時候,暖暖正黑着臉,扯着娃娃出氣,我也不理她,只在廚房忙碌着晚飯。夏醫生笑着問道:“怎麼了,臉這麼臭?哎呀,叔叔都聞到了,好臭啊。”說着扇着鼻子。
暖暖平時準會撲哧笑出來,那天卻嘴一撇差點哭出來:“媽媽壞,總是忙。忙臭屁。”不知她和誰學的,我哭笑不得,簡直想衝出去給她小屁股一巴掌,我這麼忙爲了誰啊?
夏醫生看我急赤白臉的跑出來,淡淡擺了擺手問我:“怎麼了?”
“幼兒園搞什麼春遊,我哪裡有時間帶她去。老師也是,還非要家長陪同,怕出事就不要搞這些嘛,我看幼兒園裡也桃紅柳綠的,看看不就好了。”我還在爲那句“忙臭屁”耿耿於懷,板起了臉,“暖暖,你要是再學髒話,信不信媽媽會打你小屁股?”
暖暖的嘴又癟了起來,夏醫生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事,我陪她去不就好了。”
“那你的培訓怎麼辦?”我心裡一動,夏醫生陪着,我倒是放心的很,沒準暖暖比我陪着都玩的開心。
“嗨,那個培訓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去不去都一樣嗎。”夏醫生的話還沒說完,暖暖已經眉開眼笑的撲了上去。
暖暖春遊的那天,我恰好要去蘇州參加一個絲綢論壇。這個機會還是鄭釗幫我搞到的,因爲是嘉寶主辦,邀請了許多江蘇絲綢行業的領軍人物,說是探討絲綢的發展趨勢,實則就是江蘇省內的業內同袍找個機會認識一下,便於生意。鄭釗很夠意思,給了我一張邀請函。讓我這個只有三名員工的“宋總”,也能腆居之列。
那天我穿了一件淺紫色的大衣,裡面是職業套裝,張帆開車送我過去。進去以後,鄭釗很熱情的給我引薦着各個公司的老總,這也是打開人脈的重要一步。我誠懇而謙虛的跟着鄭釗同老總們握手打着招呼。
忽然一個熟悉的背影出現在我的眼前,高大的身形,深色的西裝,我的心狠狠的跳了起來,來之前我不是沒想到他會不會來,還特意給肖彬打了個電話,肖彬明明說他還在住院啊,怎麼就過來了呢。
鄭釗拍了一下趙以敬:“趙總,給你介紹個新秀,何夕的老總宋清揚。”
趙以敬轉過了身,看着他我忽然幾分眩暈,微微抖着伸出了手:“趙總。”趙以敬表情冷冷的,看着我勾了勾脣道:“我和你不認識嗎?”
鄭釗幾分驚訝的看着我,我搓搓手尷尬道:“認識,認識。”
鄭釗拍拍我的肩:“原來你認識趙總,那你們慢慢聊,我過去照應下那邊。”說着轉身到了另個臺子。
周圍人來人往,趙以敬卻好像都沒有看到,只是定定的看着我,眼裡彷彿有驚濤駭浪的情緒卻又被壓抑的塵封。我被他看的心裡扯的生疼,索性也不勉強自己笑,只是低頭看着他的腳。
“清揚,”趙以敬終於開了口,“你還好嗎?”
我慌不迭的開口:“好,非常好。”說着擡頭無所謂的看看他說着,“你呢?聽說前陣子生病住院了,沒顧得上去看你,不好意思啊。”
趙以敬狹長的眸子眯起看着我,抽了抽嘴角道:“還是這麼倔。”
他的聲音幾分熟悉的親暱,我心裡無端的毛躁起來,倔不倔,和你還有什麼關係。說的好像我和你很熟似的。可我的心,卻分分鐘像撕裂般痛楚。我咬了咬脣,擡頭看到旁邊一個是另個公司認識的老總,趕緊走過去搭話,把趙以敬甩到了一邊,至於他是什麼表情,我沒敢看。
上午是論壇會議,趙以敬還有幾個大公司的老總講了話,談了談絲綢的行業形勢,像我這樣的小企業,只有坐在一邊聽會記錄的份,偶爾提個問表示一下捧場。看着趙以敬在臺上的樣子,我說不出的滋味,我和他,總是他在臺上,我在臺下。註定的卑微,註定的傷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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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下午的會議開始的較早,中午便只是自助。但自助的檔次蠻高,各種海蔘鮑魚看的我眼暈。端了一客魚翅,我坐在一個角落裡很快的吃着。擡眸看到鄭釗正在找位子,我向他揮了揮手。我的手還沒落下,對面已經穩穩坐了一個人。
“趙,趙總。”我結結巴巴的打了個招呼,求助似的看着鄭釗,他卻是個有眼力價的,也許看出我和趙以敬關係不同尋常,已經環顧左右裝作沒看到我揮手扭頭去了另個桌子。
我有些懊惱的垂下了手,低頭猛吃着。趙以敬頓了一下,緩緩的吃了起來,看着他的一舉一動,我心慌的幾乎要按捺不住,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爲什麼時至今日,看到他在我的對面,看到他的身形輪廓,甚至嗅到他呼吸過的空氣,我都那麼沒出息的心跳加速的要出來。而這種情緒,除了他,對顧鈞,對夏醫生,都沒有這樣。
我的手抖得有點厲害,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恰好這時電話響了,我趕緊接了起來解圍:“喂。”
電話那邊是暖暖幼兒園老師的聲音:“宋小姐,暖暖的爸爸帶着暖暖不知道去哪裡了,我們找了半天沒找到,上車的時候留電話好像留錯了,我們打過去總是關機。”
我的心忽的就調了起來,也顧不得糾正夏醫生不是暖暖爸爸這個事實,趕緊說着:“我馬上給他打電話。”掛了電話我匆忙調出夏醫生的電話,心裡有些慌張,這個夏醫生,帶着孩子去哪了,號碼通了後我劈頭蓋臉就問道:“至瑾,你帶孩子去哪了?老師都急壞了。”
夏醫生在那邊聲音雲淡風輕的不着急:“暖暖看到兔子了,要去追。沒事,我這就給老師回個電話。”
“追什麼兔子嘛,嚇死我了。”我的心放了下來,“老師的電話是138-”
“好了,我知道老師的電話,囉嗦。”夏醫生在電話那頭聲音溫柔,“開會怎麼樣,累不累?”
“不累。”我答着,此時才顧得上擡頭,趙以敬停住了吃飯,坐在我對面直直的看着我,眼裡的堅冰幾乎要把我扎碎,眸子裡是受傷?是火爆?我看不穿,只看到他脣角上揚,鬢角青筋跳突。我忙應付着夏醫生:“好了,我掛了。”
“等一下,晚上想吃什麼?我們下午回去的早,我去買菜。”夏醫生的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已經被趙以敬一把奪了過去,用力的按了掛機鍵。趙以敬的手微微抖着,騰的起身,我有些不悅:“你做什麼?”
“出來!”趙以敬冷着臉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拽出了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