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當年一心報國,如今千夜忽然意興索然。
低頭進餐,在馨妃和沈晚楓面前,她只能先把自己的鋒芒全都隱藏。
沈晚楓和宇文慧深得馨妃厚待,極有可能是內定的太子正妃、側妃人選,必定住在最奢華的宮殿,有重重侍衛保護。
千夜想復仇,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容易,一切都要一步一步來。
正飲羹湯,柳慕煙忽然用手肘撞了撞千夜:“沈姐姐,娘娘好像在看我們……怎麼辦,我好害怕……”
千夜慢慢擡眸,只見上座的馨妃正舉杯飲酒,眼神也恰好是看着千夜這桌的方向。
一旁的上官笙兒被剛纔龔靈玉的禍事嚇得臉色慘白,吃都吃不下,頭低得要塞進胸膛裡。
旁邊空着位置,看起來那麼突兀,別說馨妃會留意這邊,就連別人,都忍不住看着上官笙兒和旁邊這桌的人,看她們會不會成爲被殃及的池魚。
千夜雖然不施脂粉,也沒有精心裝扮,就連衣服都穿的很樸素,可是這樣一個絕色佳人,哪怕坐在那裡靜止不動,也如同畫中仙一樣,讓人無法不矚目。
宇文慧和沈晚楓也早已看到了千夜,她們同時意識到,這樣美麗的女子,是不可能不入選東宮的……
最後,馨妃也開始注意到了千夜。
千夜暗暗抹了把汗,可也沒法子,雖然不是天生麗質,而是在洗髓池裡重塑肌膚纔有瞭如今的容顏,可是也同樣難自棄。
她唯有小心應對這次的選秀,半點不能掉以輕心。
“不用怕,那是錯覺。”她輕聲安慰柳慕煙。
好在,馨妃並沒有再有任何動作,大家最後都安安生生、完完整整離開了風露殿。
回到住處,上官笙兒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晚飯都沒有去正廳裡吃,看來後怕得不輕。
千夜看着對面龔靈玉的房間,不知道她現在被如何處置了,雖然曾經爭執,但看她到了這步田地,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
“宮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柳慕煙小聲地嘟囔,正把
剛剛順路從花園裡摘回來的花插好,“希望早點到殿選那天,我一落選,馬上就飛奔回家。”
聽了這話,千夜不覺笑了。
像柳慕煙這樣,長得好看但並不算出衆,心思單純,完全不想留在宮裡,也不盡心選秀的人,想來無論是馨妃還是宇文慧和沈晚楓,都不會放在眼裡。
這樣輕輕鬆鬆,只當進宮來小住了幾天,如此心態,真是幸福。
“到時候你就可以飛奔到你璟臨哥哥的懷抱了,是不是呀……”千夜忍不住調侃柳慕煙。
柳慕煙聽了一驚,急忙“噓”一聲:“沈姐姐,你……你這麼說,羞死人啦!要是被人聽去,我怎麼活啊……”說着,羞得掩面跑出去。
千夜搖了搖頭:“這丫頭,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唉,好無趣啊……”
但這樣的無趣平靜的時刻,對秀女們來說,就像曇花一現般難得。
山雨欲來,誰也不可能倖免。
午膳後,原本喧鬧的芳霖苑忽然安靜下來,有種壓抑的氣氛,讓每個秀女都感到透不過氣。
同樣,辰月居沒有了龔靈玉的呼喝聲,除了入秋的知了拼了命嘶叫,就沒有其他聲響。
暑熱的午後最適合午休,但千夜不願意悶在屋子裡,何況想起龔靈玉的事就心裡發悶,就跟柳慕煙一起來到院子中央的葡萄亭下,躺在搖椅上吃葡萄消遣時間。
今天休整,明天才正式開始選秀的流程,柳慕煙雖然沒有壓力,但是千夜卻不能。
如今,她是連住都要住最差的地方,走都要走在身份比她尊貴的秀女後面……
這輩子,備受擁戴愛護的她,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而那個琴瑟假扮的沈晚楓,卻是住在最好的殿宇,用最好的物品,得到所有人的矚目,人人都以爲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羞煞天下鬚眉郎”的安平郡主,甚至隨時都能陪伴在最得寵的妃嬪身邊。
沈千夜,和沈晚楓,兩者的差距,現在看來就是雲泥之別。
明明是被冒名頂替,可她要怎麼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
若是想要靠皇帝或太子,爲沈家雪冤,那首先也得能見得到他們才行啊。
眼下的現狀,她是很難見到這兩人的。
芳霖苑離後宮那麼遠,守衛森嚴,千夜不能擅自冒險去見太子,否則還沒見到人,恐怕就被射成了一隻箭豬。
而這馨妃霸寵善妒,像千夜這種容貌,若落選,進不了東宮,那就是死路一條,馨妃絕不會讓她活着留在宮裡、見到皇帝。
難道只有在選秀中脫穎而出,走到殿選那一關,纔有可能見到太子?
千夜擡頭看着葡萄枝椏間的星星點點金色日光,又忍不住開始懷念原來那些真實隨意的日子。
若不是爲了報仇,爲了找回自己的身份,這個皇宮,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多待啊。
兩人都有心事,也不說話,吃完了一串葡萄,柳慕煙卻還貪嘴,就爬到凳子上,踮起了腳尖去摘。
一旁雖然有宮女護着,千夜還是忍不住說道:“好了,慕煙,讓人找個鉤子來吧,萬一掉下來……”
這可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話音沒落,只聽上官笙兒的房間裡忽然傳來一聲瓷器打碎的聲音,一下打破了院落的靜謐,嚇得柳慕煙腳一滑,仰面從凳子上倒了下來!
“小心!”千夜輕身而起,一下把柳慕煙接在了懷裡,比離得最近的宮女還要敏捷迅速。
柳慕煙落在千夜懷裡,虛驚一場,訝然看着她,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快。
千夜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大意露了身手。
好在上官笙兒房間的聲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等千夜和柳慕煙趕到她房間,只見上官笙兒躺倒在桌邊,渾身抽搐。
身旁盡是茶壺的碎片,桌子下方的地毯上,全是茶葉和茶水,微微泛起白色泡沫。
這泡沫,就像無聲地告訴衆人,茶裡有毒。
毒從何來?這絕對和出入辰月居的宮女們脫不了干係。
宮女們看見這白色泡沫,看見上官笙兒臉色烏青地躺在地上,臉色都變了,一個個抖若篩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