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昭和把沈梅清入獄的事告訴千夜,已經過去了兩天。
這兩天裡,千夜的傷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便恢復了高強度的舞蹈排練。
白天依然在瓊林閣,幾乎不出來;晚上早早就回到寧禧宮,和蘭凌一起陪在太后身邊,說話解悶。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千夜父親被告發的事,就被一些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給傳了出來。
千夜乘着軟轎,走在路上,也會遇到有宮女太監對她指指點點,遇到膽大的,倒能聽到隻字片語。
“真想不到,沈大人如今在牢裡受苦,做女兒的竟然還有心裝扮得花枝招展,天天只顧着跳舞……”
“是呀,明明在皇上面前那麼得寵,就是不肯爲父親說句話,這明明是怕被連累……養了個這樣沒良心的女兒,也是那沈梅清倒黴……”
“百行孝爲先,這人吶,要是爲了榮華富貴,連骨肉親情都不顧,縱然長得再好看,心也是黑的、臭的……呸!”
對於此類言辭,不管小福子和紅蕊有多氣憤,千夜始終都只是一笑而過。
太后聽到這件事也頗爲擔心,千夜反倒安慰太后:“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千夜相信大理寺會審的公正。如果父親冤枉,自然能放出來。如果他確實受賄,有龍鉞國典律在,該怎麼判,也是大理寺丞的事,千夜不能左右……”
見千夜如此相信大理寺的審判,太后是既高興又難過。
高興的是千夜大公無私,沒有仗着皇帝和太子都喜歡她,而爲沈梅清上下打點。
難過的是,大理寺卻未必就能如千夜所願而秉公辦理,不然哪裡還會有冤案呢?
太后是見得多了,就點了點頭:“好吧,那就看看明天公審的結果再說。”
眼看明天就是沈梅清入獄的第三天,就該公審了,千夜卻什麼動靜都沒有,這倒讓身邊的人替她着急起來。
紅蕊和小福子、蘭凌和七皇子,自然不必說,就連玄烈也派人給千夜捎了口信,告訴千夜,就算沈梅清的貪污案屬實,也會讓大理寺丞輕判的。
案情如今進展如何,玄烈當然是很清楚,既然他都這麼說,那意味着案件的審理對沈梅清很不利,極有可能,沈梅清逃脫不了貪污的罪名。
見所有人都因爲這件事而焦急,千夜知道,想讓她亂了方寸、自投羅網的人,肯定坐不住了。
於是,這一天後晌,她沒有再去瓊林閣練舞,而是在寧禧宮的亭子裡擺了個棋盤,自己和自己下棋。
紅蕊看着千夜雙手博弈,想着明天沈梅清就要被判貪污罪,心裡就像燒糊了的鍋底一樣焦灼。
千夜看也沒看紅蕊,淡淡地說:“急什麼啊,不想看我下棋,就去準備茶點吧。茶要好茶,杯要一對。”
“一對?”紅蕊納悶兒:“主子是要請人來喝茶?”
千夜笑了:“不必請,自會來。”
對於千夜這副高深莫測的態度,紅蕊簡直跪服,也知道自己看不透,搖了搖頭,急忙去準備了。
就在紅蕊和小福子把茶點端上來時,宮門外果然傳來通稟,說昭和公主到了。
紅蕊目瞪口呆:“還真有人不請自來啊!主子,你是神算子?”
“去!”千夜笑着叱道,“這叫料敵先機,什麼叫‘神算子’呀?愣着幹嘛?還不扶我去迎接公主殿下?”
紅蕊合上了嘴巴,急忙扶住千夜,走下亭子,在宮門口迎住了昭和公主。
今天昭和倒是帶着藍玉兒來了。
她抱着藍玉兒走進來:“今天陽光正好,藍玉兒要出來玩,實在無處可去,就來找沈妹妹了,還要勞煩你把脈看看,藍玉兒的水土不服之症大好了沒有。”
千夜心想,這個藉口倒是挺自然。
她便請昭和和藍玉兒在亭子裡坐下,趁着藍玉兒吃點心的時候,替她把了脈,說已經好了。
昭和這才放心,支開了紅蕊、小福子等人,這才問千夜:“沈妹妹,明日就是大理寺公審的日子,你到現在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呢?”
千夜正哄着藍玉兒說話,聽見昭和這麼問,擡眸一笑:“下官着急也沒用,只好不管。倒是讓公主殿下費心了。
”
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千夜知道,給她下套的人會着急,沒想到還真是算準了。
昭和神情凝重,嘆了口氣:“這兩天宮裡又傳出一些風言風語,本宮聽了,也很替妹妹抱不平。人家都說沈大人養了一個白眼狼……”
說到這裡,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爲難地看着千夜,“算了,不說那些不開心的……”
這時,藍玉兒扯住了千夜腰間玉佩不放,昭和公主忽然想到了什麼,就把自己的腰牌摘下來交到千夜手裡。
“公主殿下,這是何意?”千夜看着腰牌,不敢接。
昭和見她還是懵懂,搖了搖頭:“妹妹,你要是把希望寄託在那大理寺官員的身上,本宮勸你,還是去見沈大人最後一面吧……”
“最後一面?”千夜大驚,一下站了起來,“殿下莫非聽到什麼風聲了?還望殿下明示……”
昭和拉住了千夜的手,四下看了看,將聲音壓低了很多,道:“我今天讓人去承慶殿打聽才知道,此案已經差不多可以定案了,所有的證據都對令尊不利,所以明日會審結果,就連太子都認爲沒有轉圜了。我朝律例對貪污案的懲罰極其嚴苛,雖然三百兩銀子的金額,還夠不上抄家的界定,但足以斬立決或是流放……”
“連太子都沒辦法救家父?”千夜驚恐地看着昭和手裡的腰牌,似乎剛明白昭和的用意,“所以,公主殿下是想讓我拿這個腰牌,去大理寺監牢?”
昭和搖頭道:“我的腰牌無法讓你出宮,更無法讓你隨意進出大理寺,但是它可以讓你見到太子。他如今還在承慶殿議政,晚上多半是不會回去,照舊留宿在賢德宮……”
如果此時此刻,千夜還不明白昭和是敵是友、用心何在,那她一定是出門忘記帶腦子了。
千夜感激萬分地接過了昭和的腰牌,眼中淚光模糊,心中卻是越發清明。
送走了昭和和藍玉兒,千夜望着手裡那金色的腰牌,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
你們這麼急着想讓我去探監,我就如你們所願,又何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