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太太這時也走了出來,鄭北辰瞧見葉母,神色便立時恭謹了起來,他取下軍帽,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母親。”
葉太太點了點頭,一番寒暄後向着女兒道;“雪妍,時候不早了,你現在又是雙身子的人,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
葉雪妍便輕輕應了一聲,待鄭北辰與葉母道別後,二人便一道離開了葉宅。
路上,鄭北辰特意叮囑司機將車開的十分的緩慢,他伸出大手,將葉雪妍的身子輕輕的抱在了自己懷裡,英挺的眉眼滿是笑意;“我走這幾天,咱們的兒子有沒有折騰你?”
葉雪妍任由他抱着自己,聞言只低頭一笑道;“你怎麼知道是兒子,也許是女兒呢。”
鄭北辰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我都一樣喜歡。”
葉雪妍便嗔了他一眼,微笑道;“只怕你還是更喜歡兒子多一點兒。”
“這是咱們第一個孩子,我自然希望他是個兒子。若是女兒,那也要和你一樣漂亮才行。”
“你偏心眼。”葉雪妍不滿的推了推他的身子,脣角的笑意卻仍是掩也掩不住。
鄭北辰便也是笑了,一路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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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鄭北辰剛在軍中處理好事物,便匆匆返回了官邸。
推開臥室的門,就見葉雪妍坐在牀上,穿了一件軟軟的香色睡衣,烏黑的頭髮柔柔順順的披在身後,中間的一束用一根絲帶鬆鬆的挽住。手裡拿着件孩衣裳,正在那裡縫製着,看到他回來,便笑着將手裡的活放下,剛要下牀迎他,便被鄭北辰按了回去。
“別動,”他笑着,坐到了她的身邊,拿起那件孩兒衣裳言道;“讓你多休息,怎麼還給自己找活?”
葉雪妍柔柔一笑;“我閒着也沒事,就想給孩子多做點衣裳。”
鄭北辰捏了捏她的臉頰,就着燈光看她的臉色透着紅潤,方纔放下心來,卻還是囑咐道;“這孩子還有半年多才出生,你有的是時間慢慢來,千萬別累着,知道嗎?”
葉雪妍微笑着嗯了一聲,她穿的睡裙很是寬鬆,袖子也是極長,將她的整個手腕都包了起來,只露出纖纖的指尖。
鄭北辰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擱在了她的手心裡,望着她的眼睛笑道;“你瞧瞧,喜不喜歡?”
葉雪妍低眸看去,原來是一隻漢白玉的老虎,色澤冰潤剔透,雕刻的很是威猛的樣子,栩栩如生,只是那細細的虎牙配着那虎頭虎腦的樣子,倒顯得十分的憨態可掬,玲瓏可愛。
她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喜歡的不得了,雙手捧在手心裡,笑的眉眼都彎了起來;“好有趣的貓。”
耳邊便傳來男人的一聲嗤笑;“就知道你會當成貓,你在仔細瞧瞧,它究竟是什麼?”
葉雪妍看了他一眼,男人的眼底滿是寵溺之色,她就着燈光細細打量起手裡的玩意,才發現這隻白玉貓的額上雕着一個王字。
“原來是隻老虎,怎麼會那麼像貓呢?”她撲哧一笑,看像鄭北辰。
男人的大手連同她拿着白玉老虎的手一起握在了手心,笑道;“傻瓜,你怎麼就不懂我的心呢。咱們這個孩子將在明年春天出生,生肖屬虎。”
葉雪妍一怔,立時數不清的柔情與甜蜜從心窩裡蔓延了出來。她將眼眸垂下,看着那老虎的眼底滿是笑意。
“你等着,明年我還會送你一隻玉兔。”男人湊將她攬在了懷裡,附在她的耳際低聲道。
她明白過來,俏臉便是一紅,連嗔帶笑的揚起手推了他一把。
鄭北辰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在脣邊便是一吻。他的面上滿是溫情,低聲言道;“如今孩子都三個月了,怎麼肚子還是平平的?”
葉雪妍垂眸看着自己平坦的腹,聞言止不住的微微一笑;“呆子,秦媽了,這孩子最起碼要四個多月才能顯出來呢。
“呆子喚的是誰?”鄭北辰眉頭一挑,問道。
“呆子喚的是你。”葉雪妍剛一完,鄭北辰便是哈哈大笑起來,葉雪妍一愣,方纔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又是上了他的當,一張粉臉漲的通紅,只道了句;“我不理你了。”
剛完,自己卻也是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鄭北辰將她攬在牀上,自己一個翻身,壓了上來。
“別,心咱們的孩子——”葉雪妍一聲驚呼,卻見鄭北辰用胳膊將自己的身子撐了起來,只低頭凝視着她的眼睛,溫柔的笑道;“別怕,我只是想好好看看你。”
葉雪妍臉染過一絲羞窘,只轉開了眼眸。她的側臉瑩白如玉,青絲如瀑,宛如柔嫩的花瓣,散發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雪妍,”男人伸出手,將她的臉頰轉向了自己。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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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十月,扶桑人圍剿滬城,淞滬會戰日益激烈。十里洋場昔日的繁華,早已是黃粱一夢。滬城中,人人自危起來。
“司令,扶桑人已經包圍了滬城,政府派去的第十四軍幾乎已經全軍覆沒,咱們,是不是——”顧有德面色焦躁,望着眼前的男人。
鄭北辰頎長的身形靜立在書桌前,桌子上鋪着雪白的宣紙,纖塵不染。他手握毛筆,待筆尖吸飽墨汁,竟是對顧有德的話恍若未聞,而是在宣紙上練起了字。
顧有德額上起了一層汗珠,滬城岌岌可危,原本以爲鄭北辰定是會揮師南下,前去支援,不料這次鄭北辰居然是毫無動靜,任由鄭家軍早已嚴陣以待,他卻是遲遲未下軍令。
“司令,咱們若再不去支援,只怕滬城就要失守了!”他大步上前,還未走近,便是被一旁的張副官攔了下來。
“老顧,你冷靜點。”張副官低聲喝道。
“我冷靜不了!”顧有德也是衝着張副官一聲低吼,言畢又是將眸子看向了鄭北辰;“司令,扶桑的空軍今天早晨對滬城進行了新一輪的轟炸,現在滬城怕是已經屍橫遍野了。咱們遲去一步,就有數不清的百姓死在扶桑人的鐵蹄之下。曾經江北之戰的時候,您過一句話,鄭家軍可以等,江北的百姓卻不能等。如今的情形,與當日又有何分別?當日您可以下令與扶桑軍決一死戰,今日卻爲何不可以?”
鄭北辰面色淡淡,依然一筆一劃的在宣紙上練着毛筆字,對顧有德話置若罔聞。
張副官追隨他多年,知道鄭北辰只在心思極重,或是煩悶到了極點的時候纔會以書寫毛筆字的方式讓自己平靜下來,當下,他看向顧有德,低聲道了一句;“司令心裡自有主張,你先回去。”
顧有德神色憤憤,面上漲的通紅。他看着鄭北辰雲淡風輕的樣子,心裡卻是一股怒火抑制不住的衝了上來。
“司令,您經常我們當軍人的,第一就要對得起身上的軍裝,你現在遲遲不願出兵,顧有德今天就算是冒着性命不要,也要搞清楚您究竟是什麼意思!”顧有德跟隨鄭北辰多年,如今天這般的以下犯上,還是第一次。
張副官面色沉了下去,厲聲喝道;“顧有德,你這是什麼態度?”
顧有德索性豁了出去,扯着脖子大聲道;“我就要司令一句話!淞滬會戰之際,十四軍的軍長李長珍身中九槍,一條腿都被炮彈給炸飛了,可李軍長還是堅守陣地,在戰地指揮不下火線,如此鐵骨錚錚的好漢,才當得起軍人二字!我知道李軍長派人發了電報給司令,請求您派兵支援,我只想知道司令爲什麼要拒絕?人家在保家衛國,可咱們鄭家軍又在做什麼?”
鄭北辰一氣呵成,寫完了一闋字,他將筆擱下,一雙眼眸筆直的向着顧有德射去,聲音裡更是冷的不含一絲溫度;“完了嗎?”
顧有德被他的目光所震,只得噤了聲。
“完了就出去。”鄭北辰收回目光,接着又鋪上了一張宣紙。
顧有德怔了怔,張副官便趁機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暗地裡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下去。
顧有德向來都是個莽撞的性子,不達目的心不死,此時卻一把掙開了張副官的手,再次看向鄭北辰言道;“司令,顧有德手下的兵沒有一個怕死的,請求司令成全,顧有德願領兵奔赴滬城支援。”
張副官厲聲制止;“顧有德,你這是在逼司令?”
“我只不過做一個軍人應該做的事!”
“你——”
“夠了!”男人一記低沉的聲音,立時止住了倆人的爭吵,張副官與顧有德皆是一個立正,站在了鄭北辰面前。
鄭北辰掏出一支菸,點後吸了一口,他看向顧有德,道了句;“老顧,你想過沒有,以鄭家軍如今的實力,到了滬城戰場,勝算的機率有多大?”
顧有德一愣,鄭北辰的問題他從未想過,當下卻仍是大聲言道;“無論是勝是敗,咱們總不能做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