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厲喝後,外面再也不像他們進來時那般安靜了,許多腳步聲來回跑動,還有木材堆砌的聲音以及點火的聲音……
此時此刻,人家都要放火燒他們了,還有什麼好疑惑的?
不等夜顏主動往慕凌蒼身旁貼,肩膀就被他摟住。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他的懷抱就似一味安定劑,能撫平她內心所有的焦慮和緊張。
煙霧從門窗的縫隙中溢進來,隔着門窗也能感覺到外面溫度在急劇升高。
夜顏從慕凌蒼懷裡擡起頭,朝塑像的方向望去,“月老大人,在你的地盤發生這種事,您老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要是您老保佑我們夫妻從這裡平安出去,回頭我一定給你重塑金身,再把你家給翻修翻修,保準你家從此香火鼎盛。”
她說的認真,可在慕凌蒼聽來卻是有幾分滑稽。突然間,他想到她第一次闖入魂殿時的情景,當時她也是這般傻氣,把他當成泥塑,還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泥塑上……
“相信我,會沒事的。”他手掌撫着她細膩的臉頰,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蹭了蹭。
視線昏暗,但他眸光深邃明亮,既有對她的溫柔,也有克敵的堅定。
夜顏輕笑着,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親,“月老是掌管世間姻緣的媒人,我們夫妻感情這麼好,他老人家才捨不得我們出事呢。”
指了指頭頂,她略帶俏皮的眨眼,“開始吧。我既然答應了月老要幫他老人家翻修房子,那這老房子肯定要先拆掉的。”
語畢,她推開他,腳尖一點就朝房樑飛去。
夜芸傳授她的內力,她一直都拿來玩,還沒有真正用內力幹過事。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小宇宙爆發時能到什麼程度……
“呵——”
抓着房樑,她像抓着單槓般翻騰了一圈半,將內力傾注於腳上,再向上翻騰的同時用腳踢向房頂。
這一腳的威力不算巨大,但被踢中的瓦礫隨即裂成碎片往下落。
她正準備躲閃時,慕凌蒼已經飛向她,以極快的速度將她從房樑上抱走。隨着他在空中360°翻騰,他們穩穩的懸掛在另一根房樑上。
夜顏被他摟着,哭笑不得的抱怨,“我這纔剛開始呢,你別搶我風頭啊!”
慕凌蒼冷冷的睇了她一眼,“不可大意!”
隨着瓦礫的掉落,房頂出現了一個洞,夜顏正暗自得意呢,突然一把長劍從外面刺進來。
就這一劍,讓夜顏心口忍不住顫了一下。原來對方不僅想用火焚燒他們,還擔心他們破房逃掉,專門派了人在房頂守着。
“凌蒼,怎辦?”她不得不收起玩心正經起來。
“你在此不許動,我自會對付他們。”慕凌蒼讓她穩穩的趴在房樑上,他修長的身姿像影魅般飛向不遠處的樑柱。
有夜顏屏氣望着他,藉着房頂破洞照射進來的光線,她清楚的看到他廣袖中飛出一根長線。
那線條不粗,但在空中劃出的響聲清脆震耳,那波動的弧度猶如蛟龍般,帶着一股驚人的氣勢直衝房頂——
“嘩嘩……”
頭頂的瓦礫如下雨般落下。
伴隨瓦礫而落的還有人影和人聲,“啊——”
大殿外,四周都傳來柴火燃燒的聲音,噼裡啪啦比放鞭炮還熱鬧,而房頂就像變戲法一樣,再不是黑壓壓的瓦礫,而是敞亮的天空。
從房頂掉下的幾個人,扭動着身子爬起後,驚嚇得就像無頭蒼蠅一樣,“救命——快開門——放我們出去——”
“哈哈哈……”夜顏很沒良心的大笑起來。
她的笑聲立刻引來他們的仇恨,其中一人將手中的長劍當成暗器射向她。
夜顏剛想躲避,慕凌蒼已經揮動手裡的長線,半空中就將那把長劍纏住。
那長線在他操控下像是有靈氣似的,不但把襲擊她的長劍截住,還把劍柄那頭送向她。
她頓時咧開嘴角,快速的抓住劍柄。
與他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帶着笑意。夜顏更是滿心暖意,有這麼個男人在身邊,不但可以爲她掃除一切障礙,還知道她最需要什麼。
見他朝自己飛來,她一手握着劍,將另一隻手遞給他,把自己交給他讓他帶着自己飛出房頂。
“快看——他們跑了——”
落在高高的院牆上,聽着驚呼的聲音,夜顏眯着眼看着院中充滿殺氣的人影。
之前那些僧人已不再是友好的神色,各個面露兇惡,正不甘心的瞪着他們。還有許多穿着普通的人,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一個個叫嚷着要殺他們。
“凌蒼,怎辦,我二哥在他們手中。”夜顏低聲道,面對這些窮兇極惡的人,她已經後悔讓藍文鶴走這一趟了。
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沒有哪個百姓像他們這樣凶神惡煞,彷如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不必擔心,你二哥要是這點能耐都沒有,那他也活不到現在。”慕凌蒼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可是……”
夜顏還想再說什麼,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上傳來,“妹夫如此看得起來我,我是否應該感到欣慰?”
熟悉的聲音讓她驚喜不已,立刻朝聲音來源看去,“二哥,你沒落在他們手裡啊?”
茂密的枝葉擋着,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到藍文鶴倒掛的身影。聽他聲音,調侃中還帶着輕蔑,一聽就知道他屁事都沒有。
“這地兒我還沒進門就知道不對勁兒,昨晚剛進來我就把那兩個女人打暈,然後躲起來了。”
夜顏忍不住掉黑線,“那你怎麼不吱個聲?”
藍文鶴懶洋洋的道,“我又沒事,吱聲做何?大晚上的學鬼叫,你不嫌瘮得慌?”
夫妻倆同時向他投去嫌棄的目光,默契的不想再理他了。
可某人就像沒看到眼前的危險,繼續朝夜顏問道,“小妹,你說我回去的時候也來個失憶,你二嫂會不會就不計較我過去的事了?”
夜顏掉着黑線沒好氣的回道,“我覺得你現在吊死在這顆樹上,二嫂更不會計較你的過去!”
這種法子虧他想得出來,他是把季若婕當弱智嗎?
藍文鶴還想說話,一把利劍突然射向他。
感受到殺氣靠近,他倒掛的身影瞬間打挺坐起,整棵大樹被他搖晃得枝葉飄落,而他暴躁的聲音緊接着響起,“混賬東西,敢打斷本王說話,你們是想死麼?”
夜顏就跟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在樹上炸毛。
她真想喊一句,誰家的瘋牛跑出來了……
可仔細一想,不就是自家的瘋牛麼?
算了,讓他瘋去吧,回頭再牽回去讓她二嫂收拾。
就在他們說話的短短功夫,地上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弄出許多長弓。
“凌蒼,快閃——”
這次不等慕凌蒼帶她跑,她抓着慕凌蒼的手就朝院牆外飛去。
就在他們騰空而去時,樹上的藍文鶴也不甘落後,在對方拉弓之際從枝葉中現身,並以一個優美的弧度落到了院牆外。
此地不宜久留!
他們三人不需要過多探討就已經感覺到了此地潛藏的危機。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個時候從院子裡傳來一道求救的聲音——
“伏戾王……快救救我……求你們別走……快救救我……”
慕凌蒼腳步猛然僵住。
夜顏瞪大雙眼,呼吸都爲之緊蹙起來。
這求救的人不是別人,而是魏閔芝!
緊接着,祁馨沅的聲音也從院中傳來,“文妍公主……快救救我們……我們不想死啊……你說了會殺掉他們的……你快進來救我們啊……”
兩道女聲帶着哭腔,又可憐又無助。
可聽在夜顏耳中,卻是毛骨悚然,就像有女鬼在他們身後向她們招手,然後齊聲喊着‘快來快來’……
她扭頭看着怔愣的男人,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們答應過祁灩熠,要幫他找到魏皇后。如今魏皇后就在裡面,如果他們就此離開,等於是失信於人。
她眉頭一緊,冷聲打斷了他的猶豫,“凌蒼,我們答應祁太子的前提是魏皇后深陷危險中,可如今魏皇后是克羅的同夥,她不是被困的人質,我們沒有理由再救她出來!”
她知道他心疼祁灩熠這個兄弟,可是心疼歸心疼,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他們心軟。
她語音剛落,院子裡又發出兩道悽慘的求救聲——
“凌蒼……快救我……我不想死……看在我曾經撫養過你的份上……你別走……”
“文妍公主……快救救我們啊……你答應過我會保我安然無恙的……”
夜顏聽得那真是鬼火冒,扯開嗓門就朝裡面吼道,“別她媽給老孃裝可憐,諸葛婉兒把一切都招了!見過不要臉的娘,還沒見過你這樣不要臉的!魏閔芝,你還有點良心的話就自己把自己了結了,別讓你親生的兒子替你背一生的罪!”
至於祁馨沅,她壓根就不想管了。
魏閔芝是叫他們進去送死,她跟着一起叫魂,說明她也是想讓他們進去送死的!
她吼聲落下,可裡面的人並沒有消停,比剛纔哭得還淒厲,“凌蒼……不要聽別人胡言亂語……我是冤枉的……我沒有與誰勾結……快救救我……我想見見灩熠……凌蒼……”
夜顏捏緊拳頭,然而這一次不等她再發火,慕凌蒼抓着她的手先邁開了腳步,“走!”
即便她聲聲淒厲痛苦,可諸葛婉兒招供的話也都印刻在他腦海中。
魏閔芝已經投靠了羅克!
“凌蒼……凌蒼……”
“文妍公主……文妍公主……”
兩道泣哭的聲音一直在身後不斷的傳來,像陰魂一樣追着人不放。
也正是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讓他們下山的步伐更加快速,甚至連頭也沒回一下。
山下,元健早已帶着將士埋伏在四周。從昨晚到此刻,沒等來他們發令的信號,他擔心他們出事,正準備派人攻上山頂。
見到他們三人下山,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趕緊詢問起來,“王爺,公主,山上究竟是何情況?”
季若婕也跟將士們等候在山下,見到藍文鶴下山,也着急的把他拉到一旁,“文鶴,見到我娘了嗎?我娘可有跟他們在一起?”
這一聲‘文鶴’讓藍文鶴暗自欣慰,只因提到辛氏,他怎麼都笑不出來。
他沒有忘記她追隨辛氏跳崖時的情景,那一幕,是他這一生都無法釋懷的痛。
“岳母大人並不在山上。”
“真的?”季若婕雙眼含着淚,有些欣慰,但也有些不信。
“二嫂,真的,我們沒見到你娘。”夜顏主動作證。別說沒見到辛氏,就是辛氏在山上,他們也要說不在。
剛剛魏閔芝和祁馨沅的舉動不但讓他們心驚膽顫,也讓他們感到了陰謀的氣息。
她們明明就與羅克勾結了,卻裝出被害人的樣子誘騙他們去送死。
幸好是他們三個,要是換成何培和祁灩熠,那就別指望他們能活着出來了。
現在季若婕問起辛氏,別說他們真的沒見到辛氏,就是真見到了,也會騙她,更加不會讓她上山去!
季若婕又看向慕凌蒼,似乎也想讓他證明。
慕凌蒼對她點了點頭,“季夫人確實不在山上。”
季若婕用手背不停的擦着眼角,這才放下心來。
藍文鶴輕擁着她,同時也朝夜顏遞去眼色。
夜顏心領神會,趕緊朝元健道,“元將軍,山上的月老廟中有一羣山匪,他們假扮成僧人隱匿在廟中。你即刻帶領將士上山,務必將這些山匪全部拿下。記住,他們都是窮兇極惡之人,爲避免將士無辜傷亡,不需與他們談判,全部就此斬絕!”
元健抱拳冷肅應道,“是!”
將士早就埋伏在山下叢林中,他也不需要再另外點兵,對着叢林揚聲下令,“各將士聽令,速帶上火弓,即刻上山剿滅山匪!”
很快,叢林洶涌而動,幾百將士從四面八方向山上匯聚,浩蕩之氣直涌山頂。
好不容易下山,夜顏肯定是不會再上去的。
至少在沒擺平廟裡的人之前,她不會再上去。
不是怕,而是她實在不想聽到魏閔芝和祁馨沅的聲音!
就是想在回想起來,她渾身都是雞皮疙瘩,曾經一個人看鬼片都沒這麼嚇人過……
之所以對外宣稱是山匪作亂,也是不想讓祁灩熠和何培往這裡湊。
深知山上的情況,藍文鶴也沒打算等結果,想帶着季若婕先行離開。
可季若婕不同意,“我們怎麼能走?山匪還都還沒剿滅呢!”
藍文鶴隨即編造理由哄她,“這邊的事總得向皇上稟報,將士不熟悉廟裡的情況,讓他們回宮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必須要我親自回宮一趟。”
誰知季若婕脫口道,“那你回宮向皇兄說明情況吧,我留下來陪小妹和小妹夫。”
藍文鶴臉色頓時變黑。
他想走就是不想她留在這裡,他們沒見到辛氏,不代表辛氏不在,萬一辛氏突然跑出來,誰能控制那種場面?
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打暈她然後將她扛回客棧時,夜顏主動幫他勸道,“二嫂,這麼多將士山上剿匪,一定會大獲全勝的,你不用擔心。倒是二哥一個人回宮,我不太放心他落單,你陪他去吧,這樣身邊多個人也能多個照應。”
季若婕這才點頭,“那好吧……”
藍文鶴氣得抓住她手腕就往路上拖,走了兩步,突然又將她打橫抱起,然後快速離開了他們視線。
在夜顏和慕凌蒼四周,還有少量將士,主要是負責他們安危以及放哨。
夫妻倆走到一處草垛坐下。
看着他緊繃的側臉,夜顏握着他的手,安慰道,“路是她自己選的,就算是祁太子,也救不了他。”
慕凌蒼對着天際深深吸氣,“曾經她那樣溫柔善良,對每一個人都是那樣體貼入微,誰知那一切都是假象……”
這麼久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表露對魏皇后的看法。以往他只是沉默,就是魏皇后和祁太子離開天秦國京城,他都把心情深深的壓在心裡。
她沒有打岔,安靜的聽他呢喃,“如果我們沒有發現那個假太監,是不是她就能僞裝一輩子?許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讓她繼續僞裝,是否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深受牽連?”
聽到這,她沉默不下去了,“如果她一直僞裝,只會讓更多的人深受其害!她從來沒有善待過誰,包括她的親生兒子!”
看着他冷硬到沒有溫度的側臉,她斬釘截鐵的擊毀他的假象,“祁鬱桐之死,看似跟我們有關,可事實呢,是我們把她推進死亡深淵的嗎?是她自己不自愛也不自重,也是她自己包藏禍心才落得慘死的下場。祁馨沅看似無辜,可是你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嗎?連祁太子她都敢誣陷,你就算告訴她你是她哥哥,你就敢肯定她不會加害你嗎?至於祁太子,他淪落至此,更不是你我造成的,如果不是魏皇后與邪派人物勾結,今日的他依舊還是太子!”
說到最後,她越發激動,甚至莫名動怒。
放開他的手,她起身走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後面。
她不想說生誰的氣,她只覺得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不知道何時才能歇口氣過上安逸的日子,心裡真是萬分煩躁。
今日幸好有她娘幫着帶孩子,否則依他們的情況,別說他們夫妻過不安穩,就是兩個孩子也會被他們連累。
他的氣息出現在身後,她咬着脣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轉身撲進了他懷中。
“對不起……我知道你心情很矛盾……我該好好安慰你……不該衝你發火的……”
“你沒說錯,是我不願意面對這一切。”
“凌蒼……”她擡起頭,看着他深眸中流露出來的無奈,她心也隱隱抽痛,“我也不想對她們趕盡殺絕,可是她們沒有一個人願意放過我們。”
“我知道。”慕凌蒼望着虛空,那些無奈漸漸的化成寒芒,“該如何做,我心中自有數。”
夜顏抱着他,給他安慰的同時,也從他身上汲取着溫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將士從山上下來,找到他們急聲稟道,“啓稟文妍公主,山上匪徒已全部剿滅!”
聽到這消息,夫妻倆沒有欣喜,反而很是詫異。
如此輕易就將人全滅了?
夫妻倆相視一眼後,夜顏隨即朝那侍衛道,“走,看看去!”
雖說他們的人足夠多,對付廟裡的那些人絕對穩贏不輸。可是,如此輕易就把所有人剿滅了,也太不合常理了。
他們進去過,裡面的人論功夫談不上有多高深,但他們似乎是胸有成竹早有準備……
…
再進廟中,裡面一片狼藉,特別是月老殿,被大火燒得斷樑殘瓦,座上的月老被薰得漆黑,連同他手裡託着的兩個小泥人一塊都變黑了。
因爲房樑的火勢還沒滅,將士們也沒人敢靠近。夜顏和慕凌蒼再次進廟後,被直接帶去了後院。
地上雖然躺着不少屍體,但夫妻倆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就冷了臉。
這些被將士殺掉的人只是穿着普通的人,這裡面根本沒有身穿百衲衣的假和尚!
見元健迎上來,夜顏不等他開口,先冷聲道,“我們來時見到的不止這些人,還有好幾名假僧人!”
還有魏閔芝和祁馨沅!
元健一聽,頓時皺起眉頭,“不止這些人?可是我們四處搜了好幾遍都沒發現還有其他人。”
夜顏不答反問,“這裡可有後門?”
元健搖頭,“沒有發現後門,這裡通往下山的路只有前門一道。”
聞言,夜顏冷哼起來,“看來,這廟不止這點大小,應該是另有玄機纔對。”
元健越聽越心驚,“公主的意思是?”
夜顏沒正面回答他,而是冷聲道,“傳令下去,掘地三尺!就是把這座山剷平,也要把他們挖出來!”
她這一聲令下,元健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於是乎,上百名將士開始尋找能掘土的工具,把整座廟包圍起來,開始一寸寸的尋找機關。
夜顏和慕凌蒼站在院子中間,一邊看着將士行動,一邊留意着四周的動靜。
慕凌蒼突然問道,“你是如何想到的?”
夜顏輕笑了一聲,“當初我離開你的時候逃進了汕水寺,在那裡我藏在一口枯井中。也是在那口枯井中,我遇到了我大哥。別看那枯井不起眼,但下面卻是另有洞天。這小廟修得隱蔽,平日裡來的人一定不多,如果有人想利用這地方作營地,就地面這點面積一定不夠。如果不在地底下想辦法,難不成在天上築巢?”
說到最後,她調侃的對他眨眼。
慕凌蒼忍不住伸手捏她翹挺的鼻尖,“還好意思提當初?真不怕我給你算舊賬?”
夜顏沒好氣的拍掉他大手,“還有什麼舊賬可算的?人家孩子也給你生了,心裡也知道錯了,難道提一下都不行?”
也不想想他當初是如何對她的,天天拿一張冷臉對她,活似她欠了他幾千萬兩銀子似的。
就在他們說着話時,突然着火的月老殿發出一聲巨響。
夫妻倆同時望去,只見一根橫樑被大火燒斷,那着火的梁木落下,正好打中月老手中託着的一對泥人。
月老泥塑的手腕被生生折斷,那對泥人隨着他的手一同落在地上。
這一落地,又是一陣巨響。
而這響聲發出時,夫妻倆同時瞪大眼眸,爲之一震。
不同於其他重物落地時鈍重的聲音,這對小泥人落地時發出的聲音伴有回聲,彷彿敲打在很深遠的地方。
就連元健聽到聲音都跑了過來,指着月老塑像下面驚呼道,“公主,這下面是空的!其他人一定藏在這下面!”
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弄錯,這對小泥人砸中的地下面一定是空的!
夜顏望着被燻黑的月老塑像,笑了。
回頭她一定讓人把這裡好好修整,再給月老整個美美的妝,以報答他老人家的‘指點’……
因爲殿中火勢還沒滅,元健也不敢帶人進去。但有了準確的位置,大家也不用盲目的到處掘土了。
幾乎所有的人都圍在月老殿外挖掘。
沒多久,一個大窟窿就出現在他們面前,衆將士興奮不已,繼續掘土。
直到洞口有兩人寬後,夜顏才讓他們停止。
“公主,裡面不知深淺,更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匿其中,我們要如何才能將人引誘出來。”元健擰眉問道。
“先整點濃煙進去試試。”夜顏得意的笑着。雖然她知道這個地方不是地下密道的出入口,但是找到窩點也不錯了,整點菸給他們聞聞,不信他們能在裡面躲一輩子。
“是!”元健立刻應聲。
就在他準備下令讓將士起煙時,一襲白袍身影從廟門外衝了進來。
衆人看去,都有些意外。
特別是夜顏和慕凌蒼,沉下了臉,眉頭皺得緊緊的。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祁灩熠居然跑來了!
“祁太子,有何事嗎?”夜顏趕緊擠出微笑,假裝不解他的到來。
“我知道我母后在此。”祁灩熠站在他們面前,一臉沉痛,“可否讓我與她說說話?”
夜顏正想着打發他的理由,在她身旁的慕凌蒼冷聲斥道,“誰告訴你她在此的?我們這次前來是奉命剿滅山匪!”
祁灩熠撩開袍角,突然朝他跪下,“皇兄,我只想和她說說話,求皇兄開恩。”
他這一出現,不但破壞了大家興奮的心情,還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夜顏不得不冷着臉對他道,“祁太子,我們知道你救母心切,可是我們這次要捉的人是假扮僧人的山匪。若沒事,還請你退下,免得誤了大事讓皇上問罪我們。”
然而,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時候黑漆漆的洞里居然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皇兒……快來救我……”
這一聲,真是差點讓夜顏吐血。
之前她就擔心這一幕發生,所以才宣稱是來捉山匪的。
誰知道山下的將士居然把祁灩熠給放上山來了。
這不是正中魏閔芝的心意嗎!
“母后!”聽到熟悉的呼喚聲,祁灩熠激動的爬想洞口。
“攔住他!”慕凌蒼一聲怒喝。
守在洞口邊的將士不敢不從,當即撥出刀劍擋住洞口。
祁灩熠回頭望着他們,眼眸中一片溼潤,“皇兄,我不能看着我母后死在他們手中……”
夜顏激動的對他吼了起來,“你死在他們手中,你母后都不會死!她根本不是被綁架,她現在跟他們是一夥的!”
祁灩熠搖着頭,眼角淚光漣漣,“就算她與他們勾結,我也不能看着她如此……”
深不見底的洞中,又傳來哭泣的求救聲,“皇兒……快救母后出去……母后不想死……你快進來救母后……”
這一聲聲求救聲,徹底的讓祁灩熠失去了理智,徒手就去板開洞口的刀劍,欲跳下去救人,“母后……母后……孩兒來救你……”
最爲難的還是那些將士,看着他手心被刀口劃出血痕,而他彷如不知道疼痛似的,還使着勁兒扳動刀劍。
就在這時,元健幾步上前,突然揚起手刀劈向他脖子。
祁灩熠毫無防備,頓時腦袋一偏暈了過去。
慕凌蒼陰沉着臉,完全是被他給氣的,“把他帶下去!”
就在大家都準備鬆一口氣的時候,另一抹瘦高的身影也從廟門外衝了進來。
“馨沅!馨沅——”
看着何培也跑來了,夜顏大罵,“究竟是誰把他們放上來的?”
受祁灩熠救母之心的影響,這次將士們不等人下令,主動將何培攔了下來,不讓他接近洞口。
“馨沅!我要見馨沅!”何培激動的望着夜顏,“文妍公主,你爲何見死不救?馨沅答應幫你們找到血盟莊的人,她做到了,爲何你們見死不救?”
“我有說見死不救嗎?”夜顏忍了又忍,纔拿出幾分耐心與他說話,“我們現在就是在救她。”
“夫君……”深不見底的洞口下方,魏閔芝的聲音停止了,可祁馨沅的求救又開始了,“夫君……他們想將我一起埋在這裡……你快讓他們救我出去……”
何培望着夜顏的獨眼中瞬間充滿了恨意,“原來你們只是想利用我們?”
夜顏磨着牙,對着洞口低吼,“祁馨沅,你給我出來!”
如果說他們之前猜不透祁馨沅的想法,那此時此刻她的心思已經全部暴露了。
這死女人,就是想把事情搞大!
如此挑撥離間,何培還不得恨死他們?
而他一旦與他們爲敵,那他也沒有活路,這女人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他擺脫掉……
聽着她吼聲,何培陰冷的笑起來,“出來?她現在在別人手中,如何出來?”
洞底下立馬又傳來祁馨沅的聲音,“夫君……他們要夜顏親自下來纔會放我和魏皇后出去……夫君……馨沅恐怕不能陪伴你左右了……嗚嗚嗚……”
她這一哭,也像之前魏閔芝對祁灩熠那般,直接讓何培失去了理智,激動的推開身前阻攔他的將士,欲衝過去救人,“馨沅,你不會死的,我馬上就來救你!”
圍困他的將士想學元健把祁灩熠劈暈那樣把他也劈暈,夜顏突然擡手製止他們,冷着臉道,“既然他要去,就讓他去!”
留他在外面,也是多個人恨他們。
讓他進去看看也好,至少能死得瞑目。
何培像發狂般推開身前的人,毫不猶豫的跳進了深不見底的洞中。
看着他身影消失,夜顏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覺得他不值,可到底還是有那麼一絲同情。
“公主,這可如何是好?”元健揪着眉頭問道。
“我也不知道了。”夜顏攤手,她現在除了想罵人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不該放何培進去,因爲放他進去,他將成爲對方真正的人質。
可是,不放他進去,他又要與他們拼命。
她能怎麼辦?
果然,下面很快傳來一道得意的笑聲,“夜顏,你要不想讓他們死,就自己跳下來。”
這一次,是個男人的聲音。
夜顏走到洞口邊,對着裡面也‘呵呵’笑道,“你當我是那麼好威脅的?有種你就上來玩,這樣當縮頭烏龜實在太丟臉,你就不怕你爹在九泉之下吐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