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她不會再回來以後,夜顏甩掉手裡被自己攪成渣的飯菜,然後跑去把門關上。
回頭一看草蓆上的夫妻倆,只見季若婕正捂着藍文鶴的嘴,藍文鶴笑不出聲來,只能抽搐似的亂扭。
季若婕怕他弄出大動靜,還不停的拍他,“你能不能規矩點?再笑我打你了!”
藍文鶴兩腳亂蹬,一副要被她捂死的慘樣,但眼裡全是笑意。
瞧他那樣子,明顯是故意跟季若婕玩鬧。夜顏都不好意思過去打擾,笑着走回桌邊,開始收拾地上的髒亂。
“小妹,你確定這些飯菜有問題?”
她剛把地上的飯菜捧到碗裡準備拿出去倒掉,季若婕走到她身側也準備幫她。
她趕緊用手肘將她擋住,“二嫂,你別碰,我來就是。”
見她一臉擔心,她笑了笑,“不管有沒有問題,只要是他們給的東西,我們都不能吃。”
紫筷她留了一根給祁雪,雖然身上帶着一根,但跟申氏和張蕎茵她們較量,壓根就用不上。
季若婕又問道,“祁太子和心彩那邊,可有提醒過?”
夜顏低頭回道,“我已經提醒過他們了,放心吧,他們不會隨便吃別人的東西。”
她還沒說魏閔芝的事。
不是不想告訴他們,而是她這個二嫂對魏閔芝也不熟悉,她怕說了以後,二嫂跟心彩一樣會心軟。
魏閔芝現在的樣子,可憐到了極點,如果不是真正瞭解她的人,都很容易被她欺騙的。
把地上的飯菜都捧到碗裡後,她端起托盤往外走,“二嫂,你跟二哥繼續留在屋裡,哪裡都不要去哦。”
“嗯,你也多當心些。”季若婕在她身後叮囑。
出了門,夜顏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才快速往茅房那邊去。
這些飯菜有問題,她得毀掉才行。
就在她端着空碗離開茅廁時,迎面走來一個老婦人。
她定眼一看,正是之前在申氏面前兇她的蘭嫂。
她本想繞路離開,可蘭嫂故意將她攔下,還指着她手裡的托盤和空碗問道,“你這是做何?”
夜顏帶着一臉悲傷,回道,“剛剛祭奠了靜妙師太,我把祭品端去埋了。”
蘭嫂驚呼起來,“什麼,你把祭品埋了?”
夜顏假裝不解的看着她,反問,“有何問題嗎?”
蘭嫂氣得直跺腳,指着她訓道,“廟裡可用的食材本就不多,你祭奠靜妙師太沒什麼,但你怎能如此糟踐食物呢,你們去討飯連餿的東西都能吃,難道祭奠的食物就不能用?”
夜顏皺起眉頭,一臉嚴肅的回道,“這位大嬸,你說這些話我可不愛聽。你們給我們做飯,我們很是感激,但是不能因爲這樣,我們就褻瀆靜妙師太的在天之靈。既然是祭奠靜妙師太的,那我當然得埋到土裡,這樣才顯得出來我們對她的尊重。”
“你!”
“行了,飯菜我都埋了,沒什麼好說的。”
不理她氣炸的樣子,夜顏端着托盤往竈房的方向去。
早就猜到她們會這樣,所以她纔想到把那些飯菜先埋了。
然而,蘭嫂似乎沒想過要放她走,一把抓住她手腕,粗魯的將她拽回去,“你去哪,我話還沒說完呢!”
夜顏也拉長了臉,“你幹什麼,我去哪還需要你過問?”
蘭嫂直着脖子,說得理直氣壯,“要不是我們,你們不但早餓死了,更不可能住在這裡。怎麼說我們也是你們的恩人,你對自己的恩人怎能如此無禮?”
夜顏軟了幾分語氣,“我沒有不把你們當恩人,但你現在要我報恩,我拿什麼報?”
蘭嫂毫不客氣,指着竈房的方向,“去,把水缸的水挑滿,再燒兩桶熱水送到我們房裡!”
夜顏脫口問道,“爲何要我去?”
她還真是佩服申氏和張蕎茵,沒了靜妙師太,她們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了。
蘭嫂惡狠狠的瞪着她,“你不是有手腳功夫嗎,難道挑幾擔水還能累着你?再說了,你受我們恩惠,現在正是你報恩的時候!趕緊去,一個時辰後要是沒見到熱水,看我不把你們趕出去!”
威脅完,她挺着胸趾高氣揚的回房去了。
夜顏咬着後牙,在她走沒影后,對着地上‘呸’了一聲。
跟她作妖?看她怎麼玩死她們!
她跑進竈房,但不是去找水桶和扁擔,而是進了那間堆柴的茅屋,接着對虛空吹了一聲哨子。
很快,一抹高大的身影從天而降落在茅屋外面。見她在裡面,擡腳走了進來。
夜顏拉着他就開始告狀,“她們太可惡了,在飯菜裡下藥不說,還使喚我去挑水!”
慕凌蒼沉着臉,身上全是陰沉的氣息。
從懷裡取出一紙包遞給她,“將此藥倒進水缸裡。”
夜顏有些意外,還有些遲疑,“倒水缸裡,我們吃水咋辦?”
慕凌蒼淡淡的剜了她一眼,“爲夫自會給你解藥。”
夜顏這才咧嘴笑起來,把紙包收好後,主動抱住他腰身,關心的問道,“昨晚睡好了嗎?有沒有想我?”
慕凌蒼沒說話,只是低下頭將她吻住。
所有的答案都在這纏綿的深吻中。
直到她雙腿發軟,他才放開她柔軟的脣瓣。
夜顏在他腰間捏了兩下,無聲的提醒他別衝動。她現在這幅又老又醜的樣子,他居然還能親得上癮,也真是服死他了!
想到什麼,她趕緊把他往裡面推了推,然後壓低聲音將魏閔芝的事說給了他聽。
聽完後,慕凌蒼並沒有表現出意外的神色,反而挑高了眉梢,一副他早就知道的樣子。
夜顏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靜妙師太將她的事都與我說了。”
“啊?”夜顏忍不住驚訝,但驚訝過後又接着問道,“那靜妙師太還說什麼了?魏皇后與申氏她們是不是一夥的?”
慕凌蒼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壓低聲音道,“魏皇后是否與她們勾結,尚且不知。據靜妙師太所言,魏皇后一年多前來到此地,在廟中住了三日後毅然決定要出家爲尼。靜妙師太見她心事太重,原本想勸她,可她執意要出家,雖然靜妙師太最終收她做了弟子,但沒有讓她真正遁入空門,而是讓她帶髮修行。至於申氏與張蕎茵,乃是不久前纔到此。靜妙師太說,她們來的那一日,魏皇后神色慌亂,找到她要求僞裝自己。”
夜顏認真聽着,但聽完後她眉頭皺得死緊,“靜妙師太是何意思?她是想告訴我們魏皇后和申氏她們並沒有勾結?”
慕凌蒼沉默了起來。
夜顏越想越矛盾,“憑魏皇后的性子,怎麼可能出家?相信她來這裡出家,還不如相信她是來這裡踩點的!她把地點踩好後,再通知諸葛昌明,然後諸葛昌明就派了他老孃和妻子來這裡!”
不是她硬要懷疑魏閔芝,而是魏閔芝過去的所作所爲太讓人厭惡了。
她不但有野心,而且內心各種陰險卑鄙。
操控皇子公主、爲了替兒子爭權奪位用蠱蟲對付她家凌蒼、與血盟莊勾結……
這些事哪一件有人性?
如此一個醉心權勢、追求榮華的人,說她出家爲尼,誰信?
只是慕凌蒼聽她分析完後,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她是否潛心出家我們尚且不知,但說她來此踩點,時間上說不過去。你忘了麼,我們是在數月前才選擇了怡豐鎮,而魏皇后一年多前就已經來此。”
這下輪到夜顏沉默了。
沒錯,時間上說不過去。
之所以選擇怡豐鎮,是她看過榮國疆土地形後才決定的,沒有受任何人干涉。
而魏閔芝一年多前就來這裡出家,也就是說,她離開祁灩熠以後就來這裡了。就算她想跟諸葛昌明勾結,也不可能算到藍文濠會打造怡豐鎮吧?
她擡頭看着身前的男人,想從他嘴裡再多聽一些有關魏閔芝的事,但慕凌蒼卻溫聲道,“不管她是真心出家,還是想以此矇騙我們,先讓灩熠將她看緊,其他的觀察一陣子再說吧。”
“也只能這樣了。”
雖然心裡怎麼都不願意相信魏閔芝,但通過靜妙師太的話,他們沒證據證明魏閔芝與諸葛昌明是一夥的。
不過,她倒是想到了試探她的辦法……
這事暫且擱在這裡,她朝茅屋外看了看,然後催促他,“那老太婆讓我去挑水,說不定一會兒就要來看我。你先躲起來,我去陪她耍耍!”
慕凌蒼摟着她腰肢,捨不得鬆手。
見狀,她忍不住失笑,“別鬧了,回頭把她們控制好後,我再好好陪你,”
慕凌蒼眉梢挑高,“如何陪?”
夜顏耳根發燙,一記粉拳落在他胸膛上,“正經點,敢想歪的話小心我打你!”
慕凌蒼笑而不語,而且眸中的笑怎麼看怎麼邪惡。在離開前還不忘將她抵到牆角,親到他滿意了纔將她放開。
走柴房走出去的時候,夜顏搓着嘴脣,即便沒有鏡子,她都能感覺到自己嘴巴是腫的。
是真服了他的口味,就她現在的樣子,她都沒勇氣照鏡子,他卻能抱着她‘啃’得津津有味。這胃口,真是不服不行。
進了竈房,她先將那包紙拿出來,然後快速打開全倒進水缸裡。
擔心水缸裡的水稀釋不了,她還拿瓢在水缸裡使勁兒的攪拌。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道叱喝聲,“你在做何?”
她擡頭看去,正是派她去挑水的蘭嫂。
她也沒慌,舀了一瓢水當着她的面喝起來,“我口渴,想喝點水再去挑水。”
蘭嫂走進竈房,一把奪下她手裡的瓢,緊接着把瓢中的水潑到了門外,嘴裡厭惡的道,“要喝去別處喝,別把缸裡的水弄髒了!”
夜顏氣呼呼的道,“喝口水又怎麼了?沒氣力我怎麼去挑水?”
蘭嫂先看了看水缸,然後惡狠狠的瞪着她,“讓你挑水、沒讓你喝水,你今天要是挑不滿水缸,晚上連泔水都不會給你!”
夜顏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副不滿的樣子,然後拿起扁擔挑起水桶走了出去。
想她真的去挑水,當然不可能。
她不過是去水井邊約會而已,因爲她家孩子爹說了會帶好吃的去水井那裡等她……
看着她往石階去了,蘭嫂才收住火氣。
見爐竈裡還有火星,她添了一些柴進去重新生起了火。然後從水缸裡舀了水灌進壺裡,準備給屋裡的主子煮一壺茶。
半個時辰後——
夜顏挑着空桶回到廟裡。
還沒來得及把桶放回竈房,就被兩個躲在暗處的女人給圍住了。
看着兩張憤怒的老臉,她佯裝不解的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蘭嫂磨着牙溢道,“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水中下藥!”
紅嫂接着伸出手,厲聲喝道,“把解藥拿出來!”
夜顏一邊哆嗦着、一邊不置信的反問,“下藥?下什麼藥?你們究竟要做何?”
見她不承認,紅嫂給蘭嫂使了個眼色,然後同時朝她伸出手,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往申氏和張蕎茵的屋子去。
“你們要做何?放開我!放開我!”夜顏假裝掙扎,然後衝某間房喊了起來,“二大爺、二大娘,救命啊!有人要綁架良家老太婆!”
“閉嘴!給我們進去!”
“今天你要不把解藥交出來,看我們如何弄死你!”
紅嫂和蘭嫂粗魯的將她押進房裡。
房間裡,張蕎茵和申氏婆媳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
夜顏看了一眼後繼續掙扎着,“幹什麼你們?放開我!她們睡覺關我屁事!”
見她還不安分,蘭嫂擡起手就準備抽她耳光。
“住手!”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厲喝。
因爲是陌生男人的聲音,她倆都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夜顏趁機把左邊的蘭嫂推開,再一腳兇猛的踹向右邊的紅嫂,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飛到房樑上,不給她們任何撲抓的機會。
藍文鶴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一臉‘老肉’充滿了橫氣,都不等兩個婦人回過神,先走向蘭嫂,一巴掌飛了過去——
“老不死的東西,敢動我良家老妹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他這一巴掌雖沒有把蘭嫂打趴,但也把她打得連退了好幾步。
看着前來的髒老頭,她倆都有些傻眼。
都以爲他是那種快要不行的人,誰知道他不但氣勢洶洶,連出手都如此矯健有力……
紅嫂怒指着他,“你、你……你是裝的?”
夜顏在房樑上笑着回她,“我二大爺是懶,懶得跟你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