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雪繼續搖頭,“不……不是……周淼水說他也能讓娘娘聽他的話……要是娘娘不聽他的話一樣要死……”
夜顏沉下了臉。
包括她身後兩個一直都沒出聲的男人也沉着臉。
所有的事全都是周淼水一手在操控,他不但威脅皇子公主,連魏皇后都被他控制了……
他們是該說周淼水能耐大,還是該說這一切佈局太過完美?
如果說是前者,那周淼水真是個乾脆的人,做了這麼多事,說自殺就自殺,半點不脫離帶水。
如果是後者,那這個佈局的人真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們也不得不服。
對夜顏來說,無疑是失望透頂的。
本來還想着五公主能告訴他們一點跟血盟莊有關係的線索,讓他們能抓到一點端倪往下深挖下去。可現在,卻是這樣一種結果……
祁雪斷斷續續的把周淼水的惡行說完,甚至告訴他們魏皇后處處都在維護他們,雖然她也被周淼水威脅了,但她身爲後宮之主,給了周淼水不少特權,才換來各皇子和公主的平安。
也正是因爲如此,那些皇子公主對魏皇后心存感激和敬仰,魏皇后說什麼他們都深信不疑,魏皇后讓他們做什麼他們都不會推拒。
聽到後面,夜顏都快聽感動了。
難道他們真的誤會魏皇后了?
從一開始,她在永華宮被蠱蟲咬,那一個蟲子就是周淼水跟羅克聯手試探她的?
因爲她人在永華宮,所以就開始懷疑上了魏皇后。
如果真是一開始就懷疑錯誤,那後面……
後面……
後面好像還真是沒魏皇后什麼事。
不論是羅克跟蹤他們到陵園,還是幾個公主來魂殿,還是景嬤嬤被毒蛇咬傷,這一切的一切認真計較起來,真的找不到一點點魏皇后參與的痕跡。
就連藍文濠聽完之後都忍不住開口,“看來你們一開始就判斷錯了。”
慕凌蒼抿緊着薄脣,眼眸中一片深沉,同樣在糾結自己的判斷。
藍文濠轉身拍了拍的肩,“如果真是判斷有誤,你們也該高興纔對。如今周淼水已死,宮中再經過徹查,你們也不必再擔心宮裡有人作亂了。”
夜顏扭頭望着他,雖然這話聽起來輕鬆,可她心裡始終有些亂。
周淼水死了,宮裡真的就乾乾淨淨了嗎?
…
爲了證實五公主所說的話,慕凌蒼請龐太后出面,把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分別叫去審問。只要如實說的,都可以解除他們的禁足令。
結果,各皇子公主說的都跟五公主說的話一樣,因爲周淼水在他們面前殺過人,從而讓他們相信周淼水有妖術在身。魏皇后甚至當着他們的面與周淼水談判,答應給他許多好處,才讓周淼水沒有殺害他們。
至於五公主被周淼水虐待,是因爲周淼水一直想讓五公主去接近慕凌蒼,其他公主都或多或少的對慕凌蒼有愛慕之心,偏偏五公主當着周淼水的面說慕凌蒼不是她喜愛的類型。
周淼水爲此纔開始毒打她,並唆使其他弟弟妹妹一同欺負她,甚至分佔她的東西。
如今皇子公主都一致證實周淼水是主犯,隨着周淼水一死,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了。
這日下午,夜顏在書房陪慕凌蒼。
他在辦公,她就在書房裡閒轉。轉着轉着,就把一箱子給打開了。
本以爲他私藏了什麼秘密,可打開箱子裡的那些畫卷時,她人都驚呆了。
半米長的箱子,裡面收藏的畫卷全是畫的她。
她先是好奇,再是驚訝,等看到第七八副畫卷時,眼眶都紅了。
突然,熟悉的氣息從她身後傳來。
還不等她主動轉身,他從後面將她抱住,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圈得牢牢實實。
夜顏把眼眶裡的溼潤吞了回去,舉着手中的話,不滿的道,“看看這都畫的什麼?我什麼時候變這麼醜了?你這人,是不是嫉妒我美貌,故意把我醜畫的?”
畫中都是她平時生活的樣子,吃飯時的她、睡覺時的她、笑時的樣子,兇巴巴時的樣子、連勾引他的樣子都能在畫中見到……
這些話不但畫得逼真,看着它們,就像在看一本日記一樣,記錄着她曾經在他身邊時的點點滴滴。
他從一開始就有認真對待他們的相遇,而她呢,單從畫中就可以看出自己的滿腹算計和賊一樣的心思。
說心中沒有慚愧,肯定是假的。
“本來就醜。”男人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嗯?你敢說我醜?”她扭頭瞪去。
俊臉近在咫尺,那深邃的眸子凝視着她,眸中是她清晰的影子。她兇惡的樣子也只維持了一瞬間,突然紅了臉。
偏偏他卻跟她較上勁兒似的,取出一卷畫給她看,“你自己看看,這上面的人不是醜八怪,難道還是天仙?”
畫中的她是她闖入石屋時的樣子,那時的她用藥脂遮住了白皙的肌膚,在他筆墨下她臉色變成了灰黑灰黑的,別提有多醜了。
她趕緊搶下畫,卷好扔到箱子裡,臉紅的說道,“這一定不是我,說不定是你揹着我認識的哪個相好的。”
她話音剛落,脖子上就被他重重的吮了一口。
她縮着脖子轉過身,眼眶紅紅的看着他,“我走了以後,你是不是很恨我?”
慕凌蒼將她摟得緊緊的,一邊嗅着她身上的氣息,一邊吮着她細膩的肌膚,“再恨也比不及想念……”
夜顏回抱着他,臉埋在他肩上,想說什麼可喉嚨裡就像魚刺卡住一樣。
如果不是因爲懷孕,或許她已經離開了京城,這一生再不會跟他相遇,更不會有現在相擁的機會……
回想起自己的離開,她心裡又何嘗不是心酸的?
“啓稟王爺,太子派人給您送來了請柬。”門外突然傳來侍衛的聲音。
相擁的兩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夜顏擡起頭,眉頭蹙起,“太子送請柬做何?”
慕凌蒼揉着她肩後的墨發,輕道,“早朝後他與我說過,爲感激你替魏皇后解毒,他在聚香樓設了酒宴,讓我帶你前去赴宴。”
夜顏撇嘴,“我看你去就行了,我就不用了吧。反正皇上和太后都賞賜過我好些東西了,我也不稀罕太子的心意。”
慕凌蒼勾了勾薄脣,“去也無妨,你替魏皇后解毒有功,他替母答謝你也是理所應當。”
既然他沒意見,夜顏也點頭同意了,不過想着難得跟他出去,她也有小要求,“那赴宴完後你要陪我去買東西。”
慕凌蒼濃眉微蹙,“想要什麼讓人去買便是。”
不是不想陪她去,而是怕她高興起來就忘了自己是個孕婦。
夜顏立馬拉長了臉,抓着他衣襟嫌棄道,“我早就說過不讓你穿這些黑不溜秋的顏色,你壓根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去布莊,你不換那我就替你選。而且我還要多選些布匹回來,沈姐說她可以教我縫製衣物,往後的日子裡,我想多給孩子做些穿的。”
慕凌蒼濃眉蹙得更緊,“我會讓人去準備,不用你費心。”
夜顏一口回拒,“不要!這種事還是自己準備最好。”頓了一下,她突然摸着肚子糾結道,“就是不知道這一胎是男是女,沈姐說看我肚子像是生兒子的,但看我臉又像是生女兒的。”
慕凌蒼垂眸盯着她肚子,手握拳放在脣上輕咳了一聲,“咳……那就都準備上吧。”
夜顏點着頭,“所以啦,我們要去布莊多挑些布匹回來。就我這種生手,不知道學會以後要浪費多少布料。”
慕凌蒼握拳遮着脣角,但眼眸裡的笑卻是怎麼都遮不住,“你做主便是。”
…
晌午到了,藍文濠正準備叫人把午膳送到房裡,突然聽到沈秀蘭在門外焦急的聲音,“藍太子,您能幫幫奴婢嗎?”
他前去打開房門,不解的問道,“發生何事了?”
沈秀蘭道,“不知怎麼回事,五公主突然上吐下瀉,王爺帶着夜小姐去聚香樓赴太子的酒宴了,小羿去外面尋草藥也未回來,奴婢又不敢讓侍衛搭手,只能來求藍太子您幫忙了。”
藍文濠俊臉一黑,“那兩人就這麼走了?”
混賬東西!
有酒宴都不叫上他!
沈秀蘭着急道,“藍太子,您幫幫奴婢可好?”
藍文濠能說什麼?
“走吧。”
他也只能黑着臉走向對面那間廂房。
沈秀蘭一邊領着他進房,一邊道,“藍太子,您只需幫奴婢看着五公主就可,她方纔吐的穢物奴婢已經收拾乾淨了。奴婢這就去爲五公主煎藥,很快就回來。”
交代完後,她很快跑沒了影。
說起來,她也是逼不得已才找藍文濠。魂殿裡雖然侍衛有餘,但也不能讓他們近身服侍五公主。
而且夜顏早有交代,要是缺人手,就叫藍文濠幫忙看個門。雖然他也是個男人,但比起其他男人來說,藍文濠對女人這種生物骨子裡就帶有排斥,五公主在她手裡吃不了虧。
見到他進來,祁雪下意識的抓着被子想起身。
藍文濠揹着手散步般的走過去,斜眼睨着,沒好氣道,“省省氣力吧,藍某不會吃人。”
祁雪小巧的瓜子臉白的不見一絲血氣,因爲使了幾分力的緣故,她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
聽到他的話,她又緩慢的躺回枕頭上,同時往被子裡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眸子小心翼翼的盯着他。
藍文濠就似沒看到她尷尬和彆扭,往牀頭邊的凳子一坐。
“藍太子……不、不用麻煩您……我……”
“你不用不好意思,藍某就看看你是如何上吐下瀉的。”聽到她怯生生的話,藍文濠沒好氣的打斷。
“我……我沒事了……”祁雪怔了一下,隨即把雙眼都藏進了被子裡,只露出半個腦門。
“做何?想悶死自己麼?”藍文濠臉黑的伸出手,把蒙在她臉上的被子掀開。
“藍太子……我、我不用你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被子裡捂住了,祁雪原本蒼白無色的臉上突然長出兩團紅暈,儘管她說話斷斷續續,可一雙杏眼卻用力的瞪着他。
“你以爲藍某樂意在此?”藍文濠斜睨着她,“閉上你的嘴,把話捋清楚了再開口,藍某不想聽結巴說話!”
“……”聽着他厭惡的話語,祁雪閉上了眼,同時也咬緊了脣。倒也不是她說話結巴,只是她傷及肺腑,話說多了會難受。
看着她繃緊的小臉,藍文濠輕哼了一氣,將頭扭開。
沈秀蘭沒去多久,很快把煎好的藥端進了房裡。
見男人坐在牀邊,她一邊上前一邊感激道,“多謝藍太子。”
藍文濠也沒起身,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用勺子喂牀上的女孩吃藥。
人家幫她看照人,他不走沈秀蘭也不好攆人,只能由着他在旁邊當觀者。
“五公主,您感覺怎樣?舒服些了嗎?”一碗藥喂完,她還是不怎麼放心。
“……嗯。”祁雪點了點。
然而,就在這時,誰都沒想到牀邊的男人會突然伸出手——
那手先是掀開被子,隨即快速的在祁雪身上點了兩下。
祁雪瞪大眼還沒來得及驚呼,突然腦袋一偏就不省人事了。
“藍太子您……”沈秀蘭嚇得差點跳起來。
“藍某點了她的穴,兩個時辰內她不會醒的。”藍文濠不等她說話,主動解釋道。
“可是……這……這……”沈秀蘭擦了擦額頭上被嚇出的冷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你不是說她上吐下瀉嗎?藍某隻能幫你到這裡了。”藍文濠揹着手往外走,“這兩個時辰你大可放心,她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亂子。藍某現在要去聚香樓,不用給我準備午膳了。”
“……”沈秀蘭瞪大眼,傻了一樣的目送他背影消失。
再看看牀上一動不動的女孩,她額頭上的虛汗不停的往外溢。
這、這叫什麼事?
…
聚香樓裡——
面對舉手投足都優雅無比的祁灩熠,夜顏不得不收斂起自己的隨性。
慕凌蒼與他談話的同時,也不忘給她碗裡添菜。就片刻功夫,她碗裡堆得跟小山似的。
別說其他人看着好笑,就夜顏自己都有些窘,不停的在桌下扯他的衣袖。
“夜小姐,不必拘禮。”祁灩熠含笑開口,“這些酒菜都是爲你準備的,你若是不喜歡,本宮再讓人換一桌。”
“太子客氣了。”夜顏尷尬的笑了笑。
桌下摸到某人大腿,偷偷擰了一把。這傢伙,好菜都夾她碗裡了,這讓她怎麼好意思吃?
慕凌蒼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裡捏了捏,還不忘剜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對兩人的小動作,祁灩熠只是眼含笑意,並未揭穿。
扶着廣袖斟了兩杯酒,他才突然問道,“嘉和王不在京城已有好幾月,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慕凌蒼接過他遞來的酒樽,面無表情的盯着酒樽裡的酒水,“據說他不滿皇上賜下的婚事,賭氣外出。至於去了何處,這就無人知曉了。”
祁灩熠挑了一下眉,“據本宮所知,諸葛大小姐醜顏無貌,如今又證實她並非諸葛昌明親生骨肉,嘉和王不滿此婚,想來也是情有可原。但本宮聽父皇說,已經撤了他與諸葛顏的婚事,不明白他爲何還不回京。”
慕凌蒼勾了一下脣角,端着的酒樽也被他放在桌上。
“可是不合胃口?”他突然轉向身旁的女人,低沉問道。
“這菜看着可口,可油膩得很,實在吃不下。”夜顏對他笑了笑,接着看向對面如美玉般貴氣又不失溫和的男人,“恕民女有孕在身,對這些山珍海味多有忌口,今日,讓太子殿下您破費了。”
她沒有多看他黯下的眸光,拉着慕凌蒼的手就要起身。
“既然夜小姐不喜歡,那本宮讓人換一桌如何?”祁灩熠說着話,朝旁邊靜候的太監睇了一眼過去,“去把聚香樓的掌櫃找來,本宮想問問他,這聚香樓他還想不想開下去了,居然連一頓可口的菜飯都做不出來!”
儘管他語聲溫和,可他這番言語卻讓夜顏冷下了臉。
然而,還不等她做出迴應,坐在她身旁的男人擡手朝桌面一掃,凌厲的掌風從他修長的手掌中散開,頃刻間桌上的酒菜如被風颳飛,‘噼噼啪啪’全落在了地上。
“何必如此麻煩,這酒樓乃是本王名下的產業,太子有何不滿之處只管對本王說。”
“啊?”聽着身旁男人冰冷的話,夜顏驚訝不已。這聚香樓是他的呀?
“皇兄,跟他們有何好說的?你看他們目中無人的樣子,根本不會把你放在眼裡。”正在這時,門口走進來一抹華麗的身影。
看着她出現,夜顏眯緊了眼,特別是她臉上含譏帶諷的笑,讓她忍無可忍,抓起落在腳邊的一隻酒樽直接朝她砸了過去。
“啊!”
“馨沅!”
誰都沒想到她會動手,而且那銅製的酒樽還是往祁馨沅腦袋飛去的。
祁馨沅遂不及防被砸中了額頭,頓時發出一聲慘叫。
祁灩熠見狀,忙起身過去將她扶住。
看着祁馨沅破皮的額頭,他猛然朝夜顏瞪去,一直都溫和如玉的俊臉佈滿了怒火,“夜顏,你膽敢出手傷人?”
夜顏冷笑,“傷人?我今日殺人都敢,你信嗎?”指着祁馨沅,她毫不客氣的罵起來,“我雖然不知道太子爲何要擺這出‘鴻門宴’,但我知道,你這是在恩將仇報!三公主我就不說了,你爲何針對我,你心裡有數。至於太子,今日你若不向我道歉,休想走出這聚香樓!”
“放肆!”祁灩熠怒喝。
房間裡,他的侍衛立馬拔出刀劍朝夜顏和慕凌蒼圍攏過來。
慕凌蒼依舊盤着腿坐着,單手摟着夜顏的同時,冰冷的眸光掃着靠近他們的侍衛,“不想死的都給本王退下。”
他嗓音不厲,但一身寒氣砭人肌骨,那些侍衛圍着他們也不敢動手,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真是熱鬧啊!”一襲紫袍步入衆人視線,那一臉的笑就跟見到了稀奇寶物似的,“要是今日沒來,藍某都看不到這處好戲了。”
路過祁馨沅身邊,他驚訝的挑眉,“三公主,你破相了?”頓了一下,他搖起頭嘆道,“本來就醜,破相與否,也沒多大關係,反正藍某料定你這輩子也嫁不出去。”
祁馨沅捂着滲血的額頭,本來就惱怒,結果他一出現,更是臉都氣青了,“藍太子,你可記住今日的話!”
祁灩熠也忍不住怒斥,“藍太子,本宮敬你是客,你卻出言羞辱三公主,未免太目中無人了!”
藍文濠笑迎他的怒火,“祁太子,你都能護着你妹子,藍某爲何不能替自己妹子說兩句?難道你妹子是人,我妹子就不是人?”
他這話一出,整個房間都安靜了。
祁灩熠和祁馨沅同時震驚的瞪着夜顏,兄妹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藍文濠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是親的,不是義妹哦。”
------題外話------
誰要藍太子這貨?低價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