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康忍不住拍了一下魏珣的腦袋,“我說你小子平時挺機靈的,怎麼遇到女人的事就這麼死心眼呢?”
他心想,也不看看燕兄是什麼人,之前那些名門嫡女都沒能入他的眼,能看上你家那瞎眼姑娘嗎?
“不是尚有一年之期嗎?等事態平息了,我找個理由退婚,你不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迎娶了?”燕雲澈無奈的搖搖頭。
看看魏珣,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難怪燕雲澈進京前父親一再告誡他,絕不可以動情,更不能被女人迷惑!情這一字最是傷人,縱是再英明睿智的男人也逃不過,做下糊塗事來。他原還不肯全信,現在看來果真不假。
“你們早說嘛!”魏珣高興地從地上蹦了起來,跑過去抱着燕雲澈,恨不得親上幾口才好,“燕兄真是我的好哥哥!”
“現在知道是你的好哥哥了,剛纔差點沒被你給吃了!”韓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韓康雖然貪圖女色,卻是個視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大男人,所以別看他百花叢中過,能在他心頭坐的卻只有兄弟。
“小弟錯了!剛纔不是急糊塗了嗎?”魏珣討好了燕雲澈,又來拍韓康的馬屁,“多虧了兩位哥哥的照應。”
“你以後可不能這麼魯莽了……”韓康趁機把魏珣教育了一通,還順帶訛了三個月的酒錢,趁着這小子高興,不訛白不訛啊。
“是是是,小弟以後一定聽兩位哥哥的!”魏珣忙不迭地應答着。別說三個月的酒錢,就是三年他也願意呀。
燕雲澈看着樂得上躥下跳的魏珣,把臉轉向了別處,眸色猛的一暗:該去敲打一下這個趙莘了!
因爲皇太后上了年紀容易疲勞的緣故,這場賞花宴也沒再熱鬧多久就結束了。陪送太后回宮一向是九公主的事,可凌皇后是多伶俐的人,急忙把太子推了上去。
皇太后笑着朝皇后點了點頭,輕聲道:“你還是很懂事的,只是管教太子方面還要多用點心。”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凌皇后忙含笑答應,“多謝太后提點。這兒的臺階多,兒媳扶您下去吧,小心啊,擡腳……”
“恭送太后!”亭子裡的貴婦千金們行了禮,也各自散了。大夫人與趙芷萱是最選逃離的。原還指着趁今天再給趙家添份光彩,沒想到賠了夫人又折兵,反倒成了全京歌的笑柄!
榮貴妃他們早就垮下了笑臉,露出了扭曲的面容。七皇子趙炎更是差得跳起來,“母妃,您瞧他們的得意勁!”剛纔要不是二皇子一直拉着他,他早就按捺不住了。
“躲得過一兩次,我就不信他次次都躲得過!”榮貴妃憤恨咬牙。
“母妃不必生氣,要抓他的錯處有的是機會。”二皇子趙焰勸慰道,“咱們從長計議便是。”
“母妃,咱們回宮吧。”十公主搖着榮貴妃的手臂道。十公主趙嫺與九公主雖是雙胞同生的姐妹,性格卻截然相反,一個膽大妄爲,一個文弱安靜。
“走吧。”榮貴妃牽緊了十公主的手,看到趙莘還站在那裡不動,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趙炎譏諷道:“不會是在等燕王世子吧?別做夢了!”今天若不是這瞎子太蠢,怎麼會連累他們計劃失敗?他把賬都算了趙莘的頭上。
趙莘只是恭敬地回道:“回榮貴妃的話,是九公主命趙莘在此等候。”
趙炎咧了咧嘴,準備好好罵她一頓出口氣,卻聽見慧嬪尖銳的喲了一聲,“七殿下也對皇后的義女感興趣嗎?那可不成了,她已經是燕世子的人了!”
趙炎大怒,“誰瞎了眼纔會對瞎子感興趣!你——”
趙焰急忙攔住他的兄弟,“七弟,別鬧了,咱們走。”慧嬪方纔跟在皇后後頭一起送太后下臺階,現在扶着皇后回來,分明是想借機奚落他們,他們可不能着了別人的道。
“榮妹妹,別急着走啊。”凌皇后懶懶出聲,臉上全是勝利後的得意。
“妹妹身子不適,就不打擾姐姐母女相聚了。”榮貴妃雖然輸了這一局,卻不肯輸掉半點氣勢。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現在就得意未免高了點!
榮貴妃走後,原本熙熙攘攘的亭子裡只剩下了凌皇后的人與趙莘。凌皇后悠悠地坐下來,一遍遍打量着不過十四歲的趙莘。就是這個孱弱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的瞎子,居然成了她這個一國之母的義女!
“不知義母還有什麼事情要吩咐莘兒?”趙莘儘管恭敬着,可語氣裡卻沒有絲毫的畏懼。
這種反應讓凌皇后十分惱火,她冷冷地問道:“你說,天底下有誰會相信義母殺死了自己的義女?”
趙莘不懼反笑,笑容裡全是刺人的清冷,“榮貴妃就等着皇后娘娘下手呢,三人成虎的故事義母一定聽過吧?只要義母做了,她自然有辦法讓皇上相信!”
凌皇后大怒,“你!?放肆!”
趙莘朗聲道:“皇后娘娘有空在這裡訓斥臣女,不如好好警醒一下太子,溫柔鄉英雄冢,他該好好檢點一下自己纔是!別總是讓皇后娘娘爲他收拾殘局,他不是每一次都能如此幸運!”
每一個字,都準確無誤地擊在皇后的心頭,皇后的手指一根根蜷成了拳頭。
“你竟敢詆譭太子!”慧嬪一見皇后表情不妙,就尖聲叫了起來,“來人,掌嘴!”
趙莘輕哼一聲,“我是皇后的義女,是燕王世子未過門的世子妃,就算要教訓也輪不着一個正五品的宮嬪吧?”
“你!你!!”慧嬪竟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皇后義母沒有其他事情,趙莘便先告退了。”趙莘施禮離開,凌皇后也沒有阻攔。她以爲趙莘一個瞎子沒有他人牽引,邁不了兩步必定摔個狗啃泥,卻怎麼也沒想到趙莘不僅走出了亭子,還穩穩地下了臺階!
這怎麼可能!凌皇后騰的站了起來:她真的是個瞎子嗎?
凌皇后再想把人叫過來查驗個清楚明白,九公主的太監小吳子已經過來接趙莘了,原來九公主爲了治好趙莘的眼睛,竟把太醫院裡最好的太醫都找全了,連專門給太后瞧病的太醫院判都向太后求了來。
只是趙莘的眼睛被利劍所傷,絕無復明的可能,除非至親之人肯把自己的眼珠子換給她!
趙莘生母早逝,生父在流放寧古塔之前就已經熬壞了眼睛,便是他爲了女兒連性命都可以不顧,這世間的大夫還從未試過爲人換眼。因爲太過危險,一個不小心,可能兩條人命都得搭進去!
“那趙莘的毒呢?你們也解不了嗎?”面對九公主的生氣質問,太醫們只是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不敢多說一個字。九公主更氣了,“萬一有一天本公主也中了此毒,你們也解不了嗎?”
院判硬着頭皮答道:“此毒名爲‘幽冥’,非只有毒,還加了蠱,實在兇猛異常。老臣在醫藥古典上看到過,這毒是用下毒之人的鮮血練成,必須挖出下毒者的心做藥引,配合一百零八味藥材才能消除。敢問趙四小姐,是如何中的毒?”
“我也不知。”趙莘就算說出太子又如何?皇帝會爲了她去剜太子的心嗎?難怪她湊齊了藥材也解不了毒,原來缺了一味世上最噁心的東西。太子那人渣的心一定黑透了!
“如此,臣等也只能控制此毒,別無他法!”
“你們都下去吧!”九公主失望地揮了揮手,不知該怎麼安慰趙莘纔好。
趙莘笑了,“多謝九公主的好意,我命中該有此劫,逃不掉的。”
九公主道:“別這麼說,老天會保佑你的!”
“多謝九公主吉言。肉之眼看景,心之眼看人。虧了,也是賺了。只是公主要小心,千萬別誤中了此毒。”趙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她對宮中衆人都是極厭惡的,唯獨對九公主存着一絲好感。孩子的眼睛是最明亮的,也是最清澈的,藏不住心底的喜與惡。其他人知道了她的遭遇,流露出的都是同情與憐憫,而那種高高在上的憐憫就像撒在傷口上的鹽粒,令無法彌合的傷口,痛得更加碎骨敲髓!
唯有九公主把她當人看,在她馴服了烈馬之後,九公主引她爲朋友,只爲她的一句能行,就向太后舉薦了她,在她聽了一遍“沁花音”就更完美地彈奏出來之後,更是對她心生佩服。
“趙莘——”九公主還想說什麼,就聽小吳子突然提醒了一聲,九公主順着他的眼光望去,原來是燕雲澈來了。見魏珣朝她招手,九公主立即嘻嘻一笑,“看來澈哥哥要找你說悄悄話了,我還以爲他自個跑了呢。好吧,本公主成人之美!”
要說這宮裡九公主最喜歡跟誰玩,那定是魏珣莫屬了。只是這個九公主在人前尚且顧着點顏面,一到了人後簡直是想怎麼胡鬧就怎麼胡鬧,鬧得魏珣都吃不消,所以他總是能躲就躲。
“珣哥哥,今天我們再去賽馬,你今天肯定比不過我……”九公主簡直是揮舞着雙手朝魏珣撲過去的,抱着他的胳膊就不肯撒手了。
都走出了好遠,還不忘大聲朝燕雲澈喊了一句“澈哥哥記得送趙莘回家”才離開。
只聽得木輪輾在地上格格作響的聲音,龍涎香的氣味越來越清晰了,趙莘屈膝行禮,“趙莘見過小王爺。”
燕雲澈也不應答,只是看着她。趙莘也不跟他客氣,自顧自的就起來了,還玩笑着說道:“一個腿殘,一個眼瞎,咱們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燕雲澈冷聲喝道:“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本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