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峰寨,恍若一座微小型的城池,坐落在連綿山脈接壤的腹部中心處。如城門一般高聳、宏偉的寨門進去,便是‘北峰寨’的廣場。‘北峰寨’的廣場,乃是一個‘兀’字形場地。正前方,橫設着十數階臺階。臺階上去,就是‘北峰寨’的大殿。可同時容納上千人在場,佔地面積甚大。
這一刻,正午的陽光下,但見那空無一人的偌大廣場上,一襲白衣衣袂飄飄。
近了,除可一眼看見那白衣之人面陰冷翳得可怕外,還可清晰的聽到一道骨骼‘咯咯’作響之聲。
邱霸天一襲黑衣,落座在階梯之上的寬大座椅之上,似笑非笑俯視着下方之人。話語,在停頓了一下後,繼續不徐不疾的接下去,“……宮宸戔,究竟是要她繼續在裡面受罪,還是讓她出來,這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宮宸戔衣袖下的手,已然緊握成拳,“邱霸天,本相自認近年來與你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那麼,花千色呢?宮宸戔,你難道忘記她了麼?”
說到‘無冤無仇’四個字時,邱霸天的面色,明顯的微微一變。‘笑’意,已經不在。
當年,幾乎衆所周知,‘北峰寨’的寨主邱霸天,喜歡‘百花宮’的宮主——花千色。可是,一夕間,不知怎麼的,卻突然傳出了‘百花宮’宮主喜歡‘東清國’右相宮宸戔的消息。爲此,邱霸天曾親自上過‘百花宮’,當面向那一個人求證。可最終得到的結果,如外界傳言一樣。
沒有所謂的‘因愛生恨’、沒有所謂的‘怒不可歇’、沒有……只有黯然心殤!
邱霸天當日便獨自一個人下了‘百花宮’,那一個人不知,邱霸天寧願自己傷,也絕不願傷她一分。既然她真的不喜歡他,而是喜歡‘東清國’的右相宮宸戔,那麼,他就成全他。同時,也應她之言,今生今世都不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可是,邱霸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時回覆他答案的,並非是花千色,而是花千葉。而那個時候的花千色,已經沉睡在冰棺之中。原因,自然是因爲此刻下方之人。
想到此,邱霸天的面色,也漸漸轉爲陰沉與冷翳。衣袖下的手,同樣一寸寸收緊。
宮宸戔面無表情、眸光陰冷望着前方的邱霸天,‘花千色’三個字,他當然熟悉、還熟悉的很。漸漸明白,眼下的邱霸天,是想要爲當年那一個‘花千色’來向他報仇。當年之事,過去已久,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如今,更是幾乎已經快要忘記了。沒想到,多年後,一直未踏下‘北峰寨’的邱霸天,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邱霸天,你也算是一個有頭有臉之人。有什麼恩怨,你大可以找本相來算,拿人威脅這種卑鄙的伎倆,你何時也用上了?”
“宮宸戔,或許對別人,我不屑用、也不會用。可是對你,你算是正人君子麼?”
“邱霸天,將她帶出來,本相要親眼見到她。”
“宮宸戔,你覺得我會這麼笨麼?今日,只要你屈膝跪下,我保證,我一定會讓你親眼見到她。不過,你若是再耽擱下去,我就不能保證,你見到的,會再是怎樣一個‘東清國左相’?”
說話間,有兩名下人上前來。衣衫不整、笑臉的樣子,似剛剛……手中,拿着一根白玉簪。
對於雲止平日裡束髮用的玉簪,宮宸戔自然認識、也熟悉。即便距離再遠,也能一眼確認無誤。再看那兩名下人的樣子……周身的戾氣,徒然迸射而出。
邱霸天接過下人呈上來的白玉簪,拿在指尖把玩,冷眼斜瞅下方的宮宸戔。
宮宸戔看着看着,途然,心底的那一股滔天殺意,再難以壓制。一個躍身而起,奪目的一掌便狠絕的直向着邱霸天而去。
邱霸天反應迅疾敏捷的側身閃躲,似乎,早有所料。
同時,一把拽過身旁其中一名下人,便毫不猶豫推了出去、迎上前方那一襲迎面而來的白衣。
下一刻,推當成擋箭牌出去的下人,被一掌狠狠擊飛了出去。身軀,如一件物體,直線的橫飛撞擊在一側的堅硬石壁面上。並且,瞬即,整個人都硬生生的沒入了石壁面、鑲嵌在石壁面上。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沒反應過來。
一眼望去,觸目驚心而又讓人膽戰心驚。
另一名下人,頓時,嚇得面色慘白、雙腿一軟,砰然跪在了地上。
宮宸戔身形在半空中倏然一轉,一邊追上閃躲的邱霸天,一邊隔空一掌直擊向跪地那名下人。
跪地的那一名下人,剎時,身軀一分爲二,頭顱橫飛出去。同時,整條脊樑骨‘可擦’一碎,剩下的半截身軀便如一灘爛泥倒了下去。死的一剎那,同樣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亦沒有反應過來。
半空中,轉瞬間,一白一黑兩道身影,當空而立。
陽光,直直的垂射下來。
“邱霸天,將她帶出來。本相的話,別讓本相說第二遍。”
“宮宸戔,沒想到,你竟如此在意她。不過,我還是那一句話,想見她,就跪下來求我。”
半空中,兩襲衣袍,衣袂飄搖。邱霸天一邊望着對面那周身陰冷、殺氣戾氣逼人之人,一邊斜瞥了一眼下方的慘烈情形。一早就知道,宮宸戔狠絕、毒辣、殘忍。而他自己,也從不是什麼善人。可是,對於下方那一幕,還是不免有些微微心驚。不過,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
“邱霸天,你再不將她帶出來,你信不信本相滅了你的‘北峰寨’,雞犬不留?”
“宮宸戔,我信。”邱霸天聞言,勾脣冷笑一聲。可面色,卻絲毫不變,“宮宸戔,我當然相信。但是,恐怕那‘東清國’的左相,也要留在此陪葬了。”
空氣中,再次響起那一道骨骼‘咯咯’作響之聲,寒風縈繞,令人毛骨悚然。
“宮宸戔,我‘北峰寨’的水牢,別人或許不知道,”因爲進入之人,多年來,從沒有一個能活着出來,“但是你,應該很清楚纔是。”
說話間,邱霸天雙手合十,不輕不重三拍。
即見,一圈三面的高牆上,立即紛紛站起來一行穿着一模一樣之人。
“宮宸戔,爲你了,我還特意改良了一下水牢。如今,那一圈的高牆上,都設下了開啓水牢的機關。除非,一掌打死那上方所有的人,不然……”微微一頓,再度一嗤笑,“不過,你打死了他們也沒用。因爲,那高牆上面的地面,都已經全部被拆。他們的足下,不過同站着一條竹竿而已。每一個人的身體,都捆綁了一條與機關相連的繩索。一旦任何一個人死,身體墜落,同樣可立即開啓‘水牢’機關。宮宸戔,你該知道,水牢的機關一旦開啓,任何人,也妄想再有生路。”
一字一句,音聲,一遍又一遍清晰迴盪空中。
宮宸戔面無表情的一眼望過去,那三面筆直立着的一行人,少說也有百個以上。
“宮宸戔,我的話,‘信’與‘不信’,你可以拿‘東清國’左相的命來賭上一賭。不過,這個賭,你願意賭麼?”
拿命來賭……拿那一個人的命來賭……
越是在意之人,便越是冒不起這個險。若真能賭,只能說,那人無足輕重。
宮宸戔衣袖下的手,再發扣緊。節骨處,一根根凸起、泛白。指尖,深深的摳入掌心之中。點點鮮血,透過緊閉的指縫滲透出來。
一滴、兩滴……三滴、四滴、五滴……
鮮血,如水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快墜落下去,‘砰答’一聲,碎裂於地!
賭,還是不賭?那一個人的命,這個險,冒,還是不冒?可是,笑話,要他宮宸戔下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風,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
既然,絕不可能,那這個決定,又爲何還如此難做?怎麼也……
摳入掌心的手指,依舊不斷的收緊。彷彿,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痛。鮮血,幾乎已是串聯成線墜落。
許久,許久,再許久,一聲好似可笑至極的嗤笑,忽然,自那緊抿的薄脣緩緩溢出。所有的神色,剎那間似煙消雲散,雲淡風輕,“邱霸天,好啊,本相就與你賭。只是,不知道到時候,你還有沒有這個命踏離這裡?”
·
同一時刻,水牢的另一出口。
花千葉帶着雲止,以最快的速度,成功、安全的步出了水牢。
水牢外面的守衛,早已經被花千葉打暈。並且,用自己帶來的‘百花宮’人,換衣充作。
這時,有一人快步而來,將一封信函送到了花千葉的手中。
花千葉伸手接過,打開。
信函上的內容……原來,邱霸天知道了他姐姐沉睡冰棺之事,所以,想要找宮宸戔報仇。
只是,邱霸天他拿雲止來威脅宮宸戔,他是如何知道宮宸戔在意雲止的?還有,姐姐之事,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邱霸天他怎麼會突然知道?
一時間,花千葉的心中,閃過諸多疑惑,眉宇微皺。
“花宮主,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雲止將花千葉的神色盡收眼底,也不覺微微疑惑。
花千葉稍一猶豫,隨即,一邊將手中的信函遞給雲止,一邊笑道,“雲兒,沒想到,那邱霸天竟想利用你來威脅宮宸戔。如今,宮宸戔已經來了,不過,我們還是先走吧,宮宸戔豈是會受人威脅之人?本宮,眼下還不想與那邱霸天相見。”
當年,邱霸天親自上‘百花宮’,那回復,是他回的。
雖然,都是一些事實,姐姐確實不喜歡他。可是,做了那樣的事,那一個人眼下又都知道了,花千葉還真有些不好面對,只想快些離去。再說,他救出了雲止,再相見,若邱霸天依然要用雲止來威脅宮宸戔,他難道還要與邱霸天爲敵不曾?
當初,多年前的那一份情,其實,一直都存在。
邱霸天當年對他與他姐姐的好,花千葉從沒有忘記過。心中,也一直存着一絲歉意。
雲止望着信函中所訴的內容,忽然間,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好笑。衆所周知,她與宮宸戔不和,朝堂上更是水火不容的分成兩派。這邱霸天要找宮宸戔報仇,竟拿她來當要挾?
下一刻,望着花千葉那一絲似乎欲馬上離去的神色,雲止笑着點了點頭,“好,我們先走吧。”
先走一步,等下了這‘北峰寨’,再回頭飛鴿傳書一封告知到來的宮宸戔她已經脫險離去,那宮宸戔自然也就馬上下山了。或許,不用她飛鴿傳書,宮宸戔自己就下山了。笑話,宮宸戔豈是那種受人威脅之人?那情形,委實難以想象。更何況,對象是她?若換成那九皇子東玄緒,或是貴妃宮伊顏,也許還有一點可能。
這一刻,雲止並不知那邱霸天要挾宮宸戔的,不是其他,而是下跪。
這一刻,雲止料定了宮宸戔絕不會受威脅。
這一刻,雲止沒有絲毫的停頓,與花千葉兩個人一道下山、快速離去。
·
“宮宸戔,我今日,既然敢這麼做,便已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好,既然你要賭,那麼……開機關。”
三個字,不緊不慢、不緩不急迴盪在半空中,清晰落入宮宸戔的耳內。剎那間,那一個人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倏然拂過腦海。
初遇時,她狼狽之下的處變不驚、從容鎮定。
再遇時,她滿身鮮血的虛弱。聖玄山山頂上的那一段短暫時間的‘朝夕相處’。
三年時間的點點滴滴……“住手。”兩個字,一瞬間,幾乎是在邱霸天音聲剛剛落下的那一刻,便立即響了起來。而,這樣音聲‘落’與‘接上’的瞬臾時間,那一個人的身影,已經在宮宸戔的腦海中劃過不止一次。真的拿來賭麼?
再一次,宮宸戔問自己。
可是,若是萬一……萬一……輸了,怎麼辦?
笑話,他宮宸戔會是一個輸不起之人麼?然,他還真就是輸不起、輸不起一個她。
他可以拿自己的生命來冒險,他可以在談笑間取一個人的性命、亦可以在談笑間將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可是她的,不行。
“宮宸戔,怎麼,你改變主意了?”
一剎那,那緊握成拳的手,那連成線墜落的血,徒的越來越多。
風過去,吹揚開那直線墜下的鮮血,如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飛揚開去,若紅梅點點滴滴灑落一地。
低頭望去,片刻間,偌大的廣場上,足下的那一快地方,鮮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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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山的道路,暢行無阻。
半途中,雲止不知怎麼的,忽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如一座城池般座落在羣山山脈環繞中的‘北峰寨’,如城門一般的大門嚴嚴實實閉合。
宮宸戔,他孤身一人到來,是擔心她麼?宮宸戔他……望着望着,雲止的腦海中,不知怎麼的,倏然拂過宮宸戔的那一張臉,忍不住抿了抿脣。
“怎麼了?雲止。”花千葉見雲止突然停下,不由疑惑問道。
“我在想,現在就飛鴿傳書給宮宸戔,到時候,我們等他出來,一起離去。”雲止望着前方那緊閉的城門,望着城門上那一行背對這邊、如木頭人一般一動不動立着之人,慢慢開口。心中,其實,並不擔心宮宸戔。因爲,這世間似乎還沒有人能夠真的傷到他。當然,更不擔心宮宸戔會受人威脅。只是,想到他是爲她到來……
花千葉聞言,星眸中,有什麼快速的一閃而過,脫口道,“雲兒,你在擔心他?”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擔心他?”雲止立即笑着否決。
花千葉望着雲止,沒有再說話。 ωωω☢тTka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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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之上,徒然恢復成了最一開始時的畫面。
宮宸戔,一襲白衣,面無表情立在中央。邱霸天,一襲黑衣,端坐在寬大的座椅之上。
“宮宸戔,今日,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馬上讓人將‘東清國’左相帶出來,我說到做到。不過,你既然剛剛反悔,眼下,自然也可以反悔。究竟是跪下求我,還是拿‘東清國’左相之性命來冒險,你自己選。”望着下方之人,邱霸天不緊不慢開口。
宮宸戔立着不動,摳入掌心的手指,幾乎可看見手掌心內的森寒白骨。
邱霸天也不急,耐心的等着。而答案,其實,他早已經知道。在宮宸戔反悔說出‘住手’二字的時候,便已經明瞭。只是,一切,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實在讓人難以相信、難以想象。畢竟,下方之人,是堂堂的‘東清國’右相,是——宮宸戔。
“好,今日,本相就跪下。但是,若是她少一根頭髮,本相定將你碎屍萬段、讓‘北堂寨’雞犬不留。”
一字一頓,字字,重如千鈞。令人聽着,胸口恍若沉下一塊大石、一座泰山一般,喘不過起來。而,伴隨着話語,他左腳慢慢的、慢慢的微向後退半步,再慢慢的、慢慢的屈下膝來。
畫面,在這一刻,硬生生定格。
天際的陽光,直直傾瀉下來。風止,雲靜,天地爲之沉寂。
有生以來,從不曾對任何一個人下跪,從不曾。可眼下,卻毅然爲那一個的安危而……
屈下的膝蓋,緩慢的、緩慢的接近地面。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在那一處,再無法動彈。每一個人,包括端坐在上方的邱霸天,都不覺深深的屏住了呼吸。
時間,在這一刻,無限制的拖長、再拖長……將那一畫面,放慢、再放慢……
但,再如何拖長的時間,再如何放慢的畫面,都有……許久,又或者,事實上不過只有那麼一小片刻,當廣場中央那一個人的左膝,終於觸到冰冷的地面之際,天地靜止了。
後方的‘北峰寨’大殿,殿門緊閉的殿內,一角妖冶的紅色衣襬,倏退半步。
時間,在這一刻,一個勁的加快、再加快……將那一畫面,一遍、一遍無止境回放在衆人眼前。
邱霸天剎那間渾身一震,冷傲、殘忍、無情如宮宸戔,竟也會爲一個人下跪,真的下跪。同爲男人,邱霸天深深的被震撼了。
“本相,要見她。”一字一頓,雙手緊握成拳。
這時,那熟悉的大雕,口叼絲帕,從天際振翅而下。帶起狂風大作,席捲人衣袍。
在臨近地面那一刻,大雕鬆嘴。絲帕,便飄飄然墜落了下來。最後,展開落在宮宸戔的身前。上面的字跡、上面的內容……
……
出連綿圍繞的山峰、離去的半道上。
雲止看着那大雕飛進‘北堂寨’,不覺暗暗鬆了一口氣。大雕,應該是親眼看到了宮宸戔,所以,纔會飛落下去的。也就是說,宮宸戔就在那寨門緊閉的一牆之後。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出來。到時候,一起離去,再一起前往‘南靈國’。
花千葉看着這一幕,淡笑一聲,一拂衣襬,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雲止見着,也一拂衣襬,在花千葉的對面、另一塊大石上落座了下來。笑着道,“花宮主,上一次你收到‘百花宮’的信函急着趕回去,‘百花宮’沒什麼事吧?”
“沒什麼事。”
花千色再笑一聲。三年來,他懷疑,都是宮宸戔在背後搞的鬼。他呆在‘百花宮’什麼事也沒有。可是,一旦他出了‘百花宮’、前往了‘東清國’的左相府、在左相府住下,‘百花宮’就立即會出一些層出不窮的事,每每引得他只能親自回去。
雲止聞言,放下心來,道,“沒事就好。”
每一次對面之人到來,沒過幾天,‘百花宮’總是能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花千葉轉開話題道,“雲兒,本宮聽說,你似乎買了一個男伶?還要與那宮宸戔一起前往‘南靈國’?”
雲止點了點頭,只道,“那琳琅,琴撫的甚好,倒是個不錯的人。”那一夜,琳琅竟然不顧自己性命的跑上前來,不知,眼下如何了?
花千葉聽着,忽然,薄脣似笑非笑一勾,起身慢步走近雲止。
雙手,撐在雲止身體兩側、身下的大石之上,“本宮不知,雲兒什麼時候有這種奇怪的‘怪癖’了?”
雲止伸手推了推花千葉,讓他別靠這麼近,“你別聽人亂說,我只是看上了他撫的琴而已。再說,”抿脣微微一笑,“我喜歡‘男人’有什麼不對?難不成,我該喜歡女人?”
“雲兒是該喜歡男人。只是,本宮已經陪了雲兒三年,雲兒若是喜歡,怎麼不先考慮考慮本宮?”花千葉望着雲止,一副黯然傷心的樣子。
雲止並未將花千葉的‘玩笑’當真,“花宮主……”
就在這時,就在雲止淡然淺笑再次開口之時,前方的‘北峰寨’,那寨門之上的一行人,身軀全都剎那間一分爲二,呈拋物線一行飛落了出來。同時,一道道的紅色鮮血,揮揚、灑落半空中。
濃郁的血腥味,剎那間,撲面而來。
雲止與花千色聽着聲音,本能的快速側頭望去。那一眼,兩人皆止不住的微微一怔,皆有些被那駭人的場景給微微一嚇。旋即,兩個人皆覺事情不對,急忙一個起身,迅速的向着‘北峰寨’而去。
邱霸天的武功,在武林上,多年前便已是首屈一指的了。而,經過這些年的時間,自然是更上一層樓。然,儘管如此,卻連那嗜殺之人的十招都沒有接下。
黑影的身軀,頓時,直線橫飛出去,重重的撞擊在後方大殿緊閉的殿門之上、將殿門猛然撞開、跌倒在地、再在地面上劃開了一段距離。
而,殿門被驟然一下撞開的那一剎,殿內閃過一角妖冶的紅色衣襬。
宮宸戔一步一步向着前方的大殿走去。周身的嗜殺之氣,在陽光下,卻恍若是從地獄深處而來的魔鬼。一步一步,都帶起令人戰粟的迴音。
‘北峰寨’內的人,頓時,如潮水齊涌而出,一圈圈包圍住那一襲白衣。
殿內,倒在地上的邱霸天,五臟六腑皆損、全身經脈已斷,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旋即,側頭,望向那在殿門被撞開之時、閃躲開的、此刻站在那裡望着自己卻絲毫沒有要走近的那一襲妖冶紅衣。
“此生,你有沒有愛過我?”睜着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一襲妖冶紅衣,邱霸天用眼神無聲詢問。
“沒有,從來沒有。”那一襲妖冶紅衣,微微張了張嘴,用傳音入耳。空氣中,什麼聲音也沒有,可邱霸天卻聽得清清楚楚。
“今日,你要那宮宸戔下跪,就是想利用我試試那一個人在宮宸戔的心底,有多重要,是麼?”邱霸天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這結果,除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外,再無其他。
“是。”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別的目的。只是,沒必要與一個要死之人說。
“真的,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一點都沒有嗎?”忍不住,眼神之中,再流過一問。而,回答邱霸天的,是那一襲妖冶紅衣漠然轉身離去的背影。
邱霸天看着,慢慢的,一點點閉上了雙眼。宮宸戔願意爲了那一個人下跪,而他,也願意爲了她犧牲一個‘北峰寨’,犧牲他自己的性命。其實,對於今日的結果,早在意料之中。所以,在此之前,他纔會找藉口、讓那‘二寨主’也就是他的親舅舅先離開。對於那一個舅舅,他母親此生對他有太多太多虧欠。於是,他費勁了一切的人力物力找到他後,卻沒有告訴他,他是他侄兒的身份。只想,盡他所能的彌補一些。如今,這樣也好,舅舅平安,他也無牽掛。
殿外,片刻間,屍橫遍野。
那一個人,踩踏着滿地的鮮血,一步一步往前走。一眼望去……魔鬼!
殿門被撞開的敞開殿內,邱霸天已經斷氣,無聲無息的橫躺在那裡。只是,一個‘死’字,無法平復宮宸戔心底的那一股‘陰翳戾氣’。
……
寨門外,越是臨近,那血腥味便越重,濃的讓人忍不住作嘔。而,先前,身軀一分爲二、呈拋物線墜落出來的那些殘骸,散落了一地,慘不忍睹。
雲止與花千色相視一眼,一個躍身而起,便飛身越過寨門進入了‘北峰寨’。
當,身形凌立在半空中、‘北峰寨’廣場的上空之時,一眼望下去,讓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恍若進入了人間煉獄。遍地支離破碎的屍體、那一顆顆滾落的頭顱、那從體內滑出來的內臟、那成河的血流、那……
就在這時,一具屍體,從敞開的殿內飛了出來。
下一刻,那飛出的屍體,被硬生生釘在了前方的寨門之上。心臟處,插了一根手臂粗細的木棍。那木棍,像是桌子上斷下來的桌腳。
花千葉一眼望去,即便多年不見,也立即認出了那人就是邱霸天。而,猛然回頭間,只見那一襲金絲繡邊的白衣,一步步自殿門內走出來。陰翳的面色、冷戾的目光、嗜殺的眼神……
“宮宸戔,你竟然殺了他!”
一剎那,花千葉星眸一眯,怒不可歇。周身,殺氣倏然猛竄而起。對邱霸天,一直存着一絲歉意,可如今,竟親眼所見‘北峰寨’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邱霸天被殺……
雲止看着這一幕,也震驚了。宮宸戔,他竟一夕間滅了‘北峰寨’,殺了邱霸天,他……他難道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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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沒辦法二更,抱歉(若是更新有變化,風華一般都會提早在留言區留言,抱歉),今天下午六點左右,會二更。另,莫要被這一章給嚇了哈哈,下一章非常非常之溫馨嘻嘻。因爲太過在意,所以無法那命來賭,寫到跪下那一刻,風華自己也有些震撼了,爲了這震撼,下午努力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