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
雲止喝完藥後,將藥碗遞還給雪姬,再問道,“我父親現在在哪?”
“風族長與風前輩還留在皇陵尋找宀族長的下落。”雪姬回道,臉上是始終不變的淺笑。
“謝謝。”雲止聽着,道了一聲‘謝’,隨即再道,“我想休息一下。”
“好,那雪姬就先行告退,不打擾宮夫人休息。”
雪姬淺淺一笑,轉身出去。
雲止望向雪姬離去的背影,望向緊閉合回去的房門,聽雪姬剛纔的話,風濁與風逸還留在皇陵尋找宀戟,那麼也就是說,至今還沒有發現宀戟的屍體,宀戟很有可能還活着。再換而言之,也就是說琳琅也很有可能還活着,兩個人都安然無恙。
這般想着,雲止心下一鬆,像是忽然放下了一塊沉壓胸口的大石。
夜幕降臨,在房間內休息了一下午的雲止始終沒等到宮宸戔回來,不由微微皺了皺眉,不知道宮宸戔與西楚帝之間究竟談論什麼竟可以談這麼久,又或者說,宮宸戔他不想見她,所以一直不回來?
敲門聲,在這個時侯毫無徵兆的再一次響起……
“進來!”
音落,門推開,一抹淡藍輕紗的身影隨之走進來。
雪姬一如中午時一樣端着藥碗而來,“宮夫人,這是剛煎好的藥,晚飯我已讓人準備。”
雲止早已起身,雪姬進來的時候正坐在桌旁品茶。對於雪姬的話,隨口般的口吻言道,“宮宸戔是不是與西楚帝一起用膳了?”
“宮少主與皇上已經離開東欆城,他們此刻不在城內。”
雪姬神色中閃過一絲輕微的詫異,但儘管輕微,雲止卻並沒有錯過,好像這一件事她該知道似的。
“宮少主與皇上在兩個時辰左右前便已離開了東欆城,並且還帶着一行人馬,所以,宮夫人你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這藥你且趁熱喝,不然宮少主在外一定會擔心的。”
雪姬緊接着再道,展露的淺笑頃刻間覆蓋前一刻的詫異,同時將藥碗雙手遞向雲止。
“謝謝。”雲止伸手接過,禮貌性的道了一聲‘謝’,心中忍不住暗自思量宮宸戔與西楚帝究竟去哪了?
雪姬在雲止喝完藥後,收藥碗離開。片刻,去而復返,“宮夫人,九皇子想見你。”
“九皇子?”雲止一怔,後才反應過來雪姬說的是西飛揚。
“九皇子剛到,立即就過來求見宮夫人,似乎是有什麼急事,不知宮夫人是否見一面?”
雪姬淺笑着點頭,再次開口道。剛纔,她端着藥碗出去,恰遇到來的西飛揚。而西飛揚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想見雲止。
“恩,你讓他進來吧。”
雲止點頭,倒是已經有好久沒見西飛揚了。
雪姬頷首,轉身請外面的西飛揚進來,而自己則隨之躬身退下。
西飛揚踏入燈火通明的房間,一身風塵僕僕。
雲止擡頭望去,抿脣一笑。
一剎那,四目相對,西飛揚霎時渾身一震,片刻無法反應。
“九皇子,不知你想見我,所謂何事?”將西飛揚震驚的神色盡收眼底,雲止淺笑着道。
西飛揚在雲止的聲音下頓時反應過來,像,實在是太像了,與那一個人簡直一模一樣,讓他險些要將面前之人當作那一個人。下一刻,穩了穩心神道,“宮夫人,我聽說左相前來了東清國,於是,立即趕過來看看。可是,東清國皇城客棧內一把大火,左相他又突然不見了,我馬不停蹄還是晚了一步。”微微一頓,西飛揚緊接着道,“既然左相是宮夫人你的義兄,那不知宮夫人是否知道左相此刻的行蹤?”
“這個……”雲止神色猶豫,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倒是沒想到西飛揚竟爲她而來……
“宮夫人,我只是想見左相一面而已,還望你能夠相告。”從雲止猶豫的神色中,西飛揚斷定雲止定然是知道那一個人下落的,於是,不由再道,言辭懇切。
雲止看着,半響,暗自思量間,點頭道,“好,我告訴你她在哪……”
·
月上中梢,東欆城東城門出去的那一條官道上,破廟外,雲止一襲白衣男裝,似乎在等什麼人。
馬蹄聲,在這個時候由遠及近傳來,一襲紫衣的年輕俊美男子在夜幕下趕路。
片刻,駿馬仰天一聲嘶鳴,驟然在雲止的身後停了下來。
負手而立的雲止,頓時本能的回頭。
四目相對!
雲止看着出現的西飛揚,面上霎時閃過一絲明顯的詫異,神色可謂滴水不漏,脫口道,“九皇子,你怎麼會來這裡?”
“左相,真的是你!”
兩句話,異口同聲,西飛揚萬分欣喜的道。
話落,西飛揚一個躍身下馬便快步上前,直直望向久不見的雲止。
雲止回以一笑,神色中不知不覺染上一絲久別重逢的喜悅,“是我。九皇子,好久不見。”
“左相,我找了你很久很久,可一直也找不到你。若不是先前去見了宮夫人,從她那裡得知左相你今夜會在這裡等她,於是立即趕過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西飛揚有些‘抱怨’道。
“你去見過我義妹了?她怎麼沒有來?是不是她出什麼事了?”雲止聞言,立即擔憂的問道。
“她沒事,只是受了點小傷,需要好好的休養休養。然後,她此刻有些不太方便出來。所以,就沒有前來,我代替她來。”西飛揚立刻解釋,不想雲止太擔心了。
雲止放下心來,“這就好。”
“左相,你之前都去哪了?我……”我很擔心你……西飛揚隨即道。
對於這個問題,雲止早就料到西飛揚一定會問。而她,也早已準備好了說辭。神色明顯猶豫了一下後,側開目光望向漆黑的前方,淡淡言道,“當日,我意外的發現,原來義妹雲淺止真正喜歡的人是宮宸戔,讓封亦修前來東清國和親不過是想羞辱封亦修。後來,義妹勸我不要再助東清帝,反過來幫宮宸戔。東清帝知道後,害怕我會答應義妹的請求,便先一步下手爲強,設計宣我入宮,從而對付我。我僥倖逃出皇宮後,對權勢已無心留戀,便悄然隱身而去,只是遠離紅塵的是是非非,過一些浪跡天涯與閒雲野鶴的平靜日子。”說着,雲止重新望向西飛揚,神色不變,“倒不想九皇子一直在找我,讓九皇子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
西飛揚不疑有他。當日,雲止進宮,緊接着傳出雲止不見的消息後,便再沒有云止的蹤影,也再沒有一個人見過雲止,她就像是突然間在這世上消失了一樣。之後,衆所周知,宮宸戔帶着雲淺止離去,從此,雲淺止一直與宮宸戔在一起。而唯一一次有左相雲止的消息,乃是幾日前。聽說,左相突然現身,與北堂帝一起前來了東清國。而西飛揚就是得知了這一條消息後,纔會馬不停蹄的趕來東清國。
雲止看着西飛揚的神色,接下去道,“前些日子,宮宸戔的父親宀戟前來了東清國,但不幸被東清帝所抓。宮宸戔與其父親向來有隔閡,便是知道了自己父親遇難也不願出手相救。於是,義妹飛鴿傳書於我,想請我出山前來搭救宀戟。”這也就是她爲什麼會突然現身東清國的原因,“宀戟被東清帝囚在了皇陵,我當夜已前去查看,但不想宮宸戔突然到來。眼下,皇陵一場大火,一切歸回灰燼,義妹想親自前去看看,所以我在此等她,準備帶她前去皇陵一趟。”
西飛揚聽着,已明白一切,“左相,那你現在準備怎麼做?”
“皇陵自然要去,義妹不來倒也好,免得到時候讓宮宸戔知道義妹前去皇陵找宀戟一事讓他們兩個人再爲此事發生爭執。”
“左相,你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從雲止的話語中,西飛揚很清楚的聽出這一層意思,不由反問道。
雲止點了點頭,隨即拱手告辭道,“九皇子,事不宜遲,我們就此告辭,以後有機會再……”見……
“左相,反正我閒來無事,不如讓我陪你一起去如何?皇陵離此不遠,眼下這一片地方都已經屬於西楚國,我到時候可以派人一起找。”聽着雲止的告辭,西飛揚頓時脫口而出打斷雲止,不想與才重逢的雲止分開。
“這……”雲止似乎沒想到西飛揚會說這樣的話,神色詫異了一下,旋即陷入猶豫。
“左相,就這麼說好了,我陪你一起去,我們走吧,事不宜遲。”
不想給雲止開口拒絕的時間與機會,西飛揚緊接着道。話落,一個轉身便先一步躍身上馬。
雲止看着,有些無奈之色,最後,由着西飛揚與她一道前去,也一個轉身躍身上馬,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立即啓程,快去快回。”
音落,馬蹄聲驟然響起,一白一紫兩道身影頃刻間絕塵而去。
“對了,九皇子,以後別再加我‘左相’了,我早已不是什麼左相。”音聲,吹散在呼嘯的夜風中。
“左……那我以後叫你‘雲兄’,怎麼樣?”西飛揚與雲止同年,但仔細算起來,西飛揚要比雲止小四個多月的樣子。
“這稱呼倒是不錯,隨你。”
“左相,你與你義妹可真像,我今天去見她時,險些將她當成你。”
“我與義妹……其實,她不僅是我的義妹,還是我的親妹妹,我們是孿生兄妹。”音聲漸漸遠去,飄散在漆黑的夜幕下。
“原來如此,難怪如此相像。”
“對了,九皇子,到時候等到了皇陵,我不便現身,免得宮宸戔知道我前去後,將事情算到我妹妹頭上,影響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我明白,到時候由我來派人找,左……雲兄你不必現身。”
“謝謝你九皇子。”事情繞了一個大圈,終於繞到了雲止想要的結果上。她是可以直接前去皇陵,只是,宮宸戔之前已經生氣,宮宸戔並不想她去,而她不想與宮宸戔之間再添什麼不愉快。屆時,由西飛揚出面派人尋找,她隱藏在後面,再清早之前趕回東欆城,反正宮宸戔不在城內,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知道……
……
皇陵與東欆城相距不遠。
半個時辰後,雲止與西飛揚在皇陵外勒馬,停了下來。
放眼望去,但見皎皎月光下,前方一片焦黑,四周撲面的空氣中都還全是燒焦的焦味。
次日一早,一夜無果的雲止藉故離去,與西飛揚約定好晚上再見,便立即返回東欆城。
房間內,剛躺下不久的雲止,便聽得敲門聲響起,應道,“進來。”
進來之人,並非昨日的雪姬,“宮夫人,奴婢已準備好了早飯……”
“恩,先放着吧,我等會兒再起身。”雲止回道。
婢女領命,恭恭敬敬的將洗漱之物與飯菜一一擺好後,便欲躬身退下。
“你先別急着走,我問你,你們的皇上他回來了嗎?”在婢女準備退下之際,雲止開口道。
婢女停下腳步,低頭回道,“回宮夫人的話,皇上他還沒有回來。”
“你可知他們去了哪?”雲止再問道。
“回宮夫人的話,這個……奴婢不知。”婢女輕輕的搖了搖頭,的確不知。隨即,明顯的猶豫了一下後,再補充道,“皇上今日一早派人接走了雪姑娘,好像近日都不會回來。”
“恩,你先退下吧。”
本就沒想過要從婢女口中得知什麼,雲止剛纔不過是隨口一問。另外,看來外面傳言不假,西楚帝確實很在意一直帶在身邊的雪姬,連離開幾日都要將雪姬宣上。
·
天下局勢,瞬息萬變。
不過短短几日的時間,東清國兵敗如山倒,存亡一線。
而云止這才知道,原來那一日宮宸戔前往皇陵前,早已與西楚帝見過面,並且,當時便已安排下了一切,步步精算,算無遺漏。而南靈國出兵,已不再單純的只是因爲先前受威脅,而是爲了利益。
一夕間,韓乂執掌東清國兵權,遷徙東臨城。
東臨城乃東清國的一道天然屏障,易守難攻,但多年來卻沒有多大的用處。因爲東臨城位於東清國的東部,有史以來還從未有他國攻入東清國皇城的先例,也就從沒有退居東臨城的先例,從未怎麼用到東臨城。
數日後,隨着東清國退守東臨城,西楚國與南靈國突然間聯手對付北堂國。
北堂國大將立即下令撤退,日夜兼程的退回北堂國。
一時間,天下以西楚國與南靈國獨大,北堂國損失慘重,東清國已名存實亡。
面對這些,雲止一時不知是該贊西楚國與南靈國運籌帷幄的能力,還是該驚宮宸戔雷厲風行的手段。另外,宮宸戔他顯然想在東清國顛覆之際一舉滅了北堂國。而這一段期間,雲止一直未見到過宮宸戔,也未找到宀戟與琳琅的下落,不知道宀戟與琳琅此時此刻究竟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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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天下局勢大定。
雲止思量再三,親自前往東清國皇城,而眼下的東清國皇城已屬於西楚國。
夜幕降臨,到達皇城的雲止沒有絲毫停頓,直接馬不停蹄的前往皇宮。據傳來的消息,宮宸戔一直留在皇宮中未出來過。
金碧輝煌的皇宮,觥籌交錯,並未因東清國的撤離而有絲毫蕭瑟。
“宮夫人,屬下前去稟告……”宮殿殿門外,看到雲止到來的侍衛連忙上前行禮,對着雲止道。
雲止點了點頭,跟上侍衛的腳步走向前方絲竹管絃繚繞的宮殿。
緊閉的殿門,在夜幕下緩緩開啓。稟告過後的侍衛,躬身退下。
雲止在殿門處站定腳步,一眼往前望去——真是好一派奢靡之色。但見,端坐正位之人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眉宇間與西飛揚有着一兩分相似,容貌俊美,正端酒杯飲着酒。左右兩側分別坐着兩行身着鎧甲的將領,一襲金絲繡邊白衣的宮宸戔坐在右側首位,而身旁坐着一襲淡藍輕紗的雪姬。
一眼望過去的時候,似乎有酒水什麼的灑在了宮宸戔的白色衣袍上,雪姬正低頭用絲帕爲宮宸戔擦拭着衣袖。
宮宸戔一向不喜歡人近身,一直以來,除了東玄緒外,雲止還從未見過任何人與宮宸戔靠得如此之近,尤其是女人。
一剎那,清清楚楚看清殿內一切的雲止,腳步定在遠處!
她以爲這一段時間以來宮宸戔一直不見她是因爲還在生氣,但原來,她似乎想錯了,她來得很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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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雲吃醋了嘿嘿,下一章春色下。眼下天下局勢已經大定,東清國名存實亡,北堂國退回北堂,西楚與南靈獨大,琳琅未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