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復仇巨蟒

雨越下越大,眼看大雨即將傾盆而下,重重雨幕中,一道光柱陡然劃破長空,撕裂了暗沉的天幕,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從天際呼嘯着,朝臻風鎮方向漸漸逼近。低垂的天幕中,沉悶的雷聲震徹整個長空,雷聲過處,林中飛禽走獸皆逃逸遁走,鳥叫蟲鳴皆噤若寒蟬,天地間登時風雲變色,閃電撕破了一大片敗絮般的灰雲,有如風暴般呼嘯着捲起大地上的狂風驟雨,空氣中有令人髮指的可怕氣息在煽動着,悄然蔓延開來。

狂風捲着冷雨噼裡啪啦衝撞着脆弱的窗戶紙,室內簾幕如波浪般一層層漾起。一道觸目驚心的閃電陡然間劃破長空劈向庭院裡一棵衝過屋頂的古樹上,灰濛濛大雨中,粗壯的樹幹登時被攔腰截斷,轟然倒地。

室內一道白影一閃而過,剎那間已衝出房門數丈遠,屋裡的女子驚起,將銀鞭別到腰間,狂奔出門,驚叫着大喊:“言大哥!”

狂風冷雨中,那白衣男子腳步陡剎,漆黑如墨的眼睛裡霍然閃出銳氣,回頭望着廊下捂着嘴巴瞪圓了眼珠子的女子,急切地呼:“秀秀!快進屋去!”

見女子仍然站着紋絲不動,隱約還有衝進雨幕向他奔來的衝動,男子腳不沾地掠起,眨眼間奔至廊下一把抱住她朝門內推搡着,急聲叮囑,“你腳上傷口還沒癒合,乖乖回屋裡待着,只不過打雷閃電而已。”

說完,回頭望了一眼庭院裡被閃電擊中倒下的古樹,眼底閃過一絲鋒銳和不安之色,隱隱覺察到有什麼東西裹挾着沖天怨氣呼嘯而來,殺戮之氣正在臻風鎮的天空中快速蔓延。

“言大哥,是不是出事了?”半信半疑地望着男子,秀秀低頭瞅了瞅腳踝上已差不多痊癒的伏龍劍傷,擡起腳給他看,“言大哥,你看,我的腳已經好了,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說着不忘在地上來回蹦噠了兩圈,拉起言志的手就要往門外衝,卻一把被男子大臂撈回,恰碰姬天玄女從另一間屋子出來察看狀況,男子一邊攬着那手腳亂動的占卜師少女,一邊回頭禮貌笑笑,託付那神秘而冷清的神界玄女:“我去街上察看狀況吧,玄女就不用親自前去了,還勞煩幫忙看着秀秀了。”

垂眸安撫了兩句懷中女子,言志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對走過來的姬天玄女做了個“請”的手勢,溫和笑笑,便提步奔進了雨中,風一般的飄起,登時消失在屋頂上。

“因果輪迴,福禍相依,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風吹起素衣女子柔順的長髮,有些縹緲,然而雨點卻無情地掠上她略顯蒼白的臉,輕嘆一聲,廊下的聲音突兀近了,轉身進屋勸驚慌不安的女子,“盡人事,知天命,秀秀姑娘不必擔心,隨我進內室等言志吧。”

“還請玄女明言。”聽到那樣彷彿世事盡知的滄桑聲音,秀秀忽然頓住,望着年輕素衣女子面上不相符合的冷定沉穩之色,急急問:“什麼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天地間頓時暗沉下來,電閃雷鳴震徹長空,狂風暴雨中,一頭吞天巨蟒嘶鳴着破空而來,呼嘯捲起天地間的風雨,直直朝臻風鎮的長街上撲來。

街道上頓時驚叫聲四起,臻風鎮上的百姓們皆驚恐擡頭,遙遙地,望見那龐然大物長着血盆大口,咆哮着攜起沖天怒氣破空而來,登時嚇得低下如螞蟻般大小的百姓魂飛魄散,忙不迭連滾帶爬四散逃竄,風雨無情地肆虐着街道,長街上登時陷入一片混亂。

漫空騰起滔天巨浪,如同萬馬奔騰般呼嘯着直奔向臻風鎮的街道,隨着接連不斷的滾滾巨響,被那龐然大物席捲着一起壓城而來,澎湃的洪水如同泄閘般撲向長街兩旁的城牆,百姓們皆驚叫呼喊着,貼着浪頭拼命狂奔,然而有些來不及跑得還沒反應過來就已湮滅在滔天巨浪中,登時沒了蹤影。

“快朝後山高處跑!”

狂風暴雨中,一聲響亮而緊迫的聲音響起了,帶着不容置喙的肅穆,遠遠的,一抹白影逆着風浪從街旁的屋頂掠來,身姿挺拔而冷冽,如雨中白虹般閃電飛來,眼見那條巨蟒盤旋咆哮着激起憤怒的怨氣朝他襲來,白衣男子足尖點着漫上長街的巨浪,滔天洪水中錚然拔劍,一雙星眸閃着睥睨的冷光。

巨浪兇猛地衝撞着兩旁的房屋,如同一頭橫衝直撞的猛獸,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將一切吞噬、湮滅,滅頂之災幾乎是猝不及防地,僥倖逃生的百姓們皆嚇得面如土色,哭咧咧喊叫着抓牢了手中可以救命的浮木,連滾帶爬着,還有些只冒出個腦袋、雙手在水面上胡亂拍打着,驚懼交加地喊救命,聽到半空中陡然響起了指揮聲,驚慌失措的百姓們則拖家帶口跟着人羣你推我搡着朝後山上跑去。滔天洪水登時漫過了街道,不多時便已洶涌躍上城牆足足有幾丈高!

然而那條攜恨歸來欲爲雌蟒報仇的吞天巨蟒,此刻儼然已霸佔了臻風鎮的街道,並將那濤濤洪水潑天而下,大有毀天滅地之勢。此刻它正直起了頭惡狠狠瞪着言志,紋絲不動盤踞在那驚濤駭浪之上,就待尋找最佳時機將那手握神龍劍的男子撕個粉碎吞進肚裡。

“早知今日你犯下如此殺戮,當日落櫻谷便不該放你一條生路!”放眼四顧死傷逃竄的百姓們,被大浪湮滅的婦孺、牲畜,被摧毀的房屋樹木,白衣男子逆着暴風雨揚起了手中長劍,面色冷酷而肅殺,凌空飛起直直朝那大浪中咆哮怒號的雄蟒殺來,宛若從地獄走出的修羅,渾身殺氣縈繞,揮劍的氣勢更是凌厲而狠決。白光自男子手中騰起,串串銀白劍光從神龍劍尖劃過,直劈向那兇猛的惡獸。

“言大哥!”暴風雨中,有人大聲呼喊他的名字,急切而驚恐。

然而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那巨蟒竟然甩起水桶粗的尾巴重重拍下,登時捲起幾丈高洶涌澎湃的巨浪,生生將那神龍劍茫湮滅於無形。

男子見一擊不中,執劍飄開數丈,踏上屋頂,回頭。一抹綠色倩影逆着風雨不顧一切朝他飛來,靈巧而敏捷地踏過屋頂,全身已經溼透,然而手中銀鞭仍然泛着凜冽的寒芒。

“秀秀!你怎麼出來了!你腳上的傷還沒好!知不知道有多危險!”顧不得四伏的危機,男子沉着臉呵斥來人,氣惱而又擔心,一把抓住了她纖細的胳膊往回推了推,“快點回去!”

風雨狠命地拍打着兩人的身子,他的聲音很快便被滂沱大雨湮滅在空氣中,她只能隔着薄薄一層衣袖,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

“言大哥,言大哥!”然而男子的勸告根本到不了她心頭半分,氣沖沖甩開他的手,女子惱怒地重複喊他,面色是從未有過的鎮定和冷靜,義正言辭開口:“當日落櫻谷,是我們兩一起殺了雌蟒,如今雄蟒歸來報仇,我也要和你一起並肩作戰!我說過的,無論上刀山下火海赴湯蹈火,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對!”

暴雨如注,瓢潑的雨水順着她乾淨的額頭、高聳的鼻樑,滑過她尖尖的下巴,一直流到屋頂的瓦上,匯成一條小溪從屋檐流下。在滔天洪水面前,儼然弱不禁風的房屋建築頃刻間便轟然倒塌,捲入巨浪中拍打着登時不見了蹤影。

一高一矮兩抹身影站在屋頂上,狂風怒雨裡,四目相對,言志眼中忽而有微光盈盈閃動,抿了抿脣,拉起她的手剛想開口,卻見背後猛地一聲狂嘯,兩人齊齊看過來,卻見那浮在浪頭上的吞天巨蟒張開了碩大的嘴巴,一股足足有數米粗細、泛着惡臭的蛇信子像毒箭一樣翻攪着,許是看到了屋頂上那個殺它雌蟒的幫兇女子,龐大的身軀撲騰起巨大的浪花,陡然間自水中騰空而起,張着血盆大口朝秀秀撲了過來。

“這畜生想殺我!”一聲怒喝,綠衣俏影的女子甩着銀鞭,足尖點着屋頂瓦片迎頭朝那巨蟒飛來,櫻脣輕啓,微微翕動着念出繁複而低沉的咒語,仿若受到召喚般,占卜師少女手中緊攥的銀絲絞索陡然間宛若被注入了無窮的靈力,閃出耀眼奪目的銀光來,“啪”的一聲脆響虛空抽了一鞭,銀鞭呼嘯着發出更加凌厲凜然的靈光,生生朝那吞吐的蛇信子抽去。

“啪”一鞭過處,那巨蟒仰着脖子痛苦地咆哮了一聲,慌忙縮回被秀秀鞭子抽中的蛇信子,眼中殺氣和怒火更加蒸騰洶涌起來。

示威般的再次仰天狂嘯一聲,那頭吞天巨蟒甩動着比水桶還要粗許多的巨大尾巴,順着洪水直接衝向了臻風鎮那厚重的城牆,粗大的尾巴猛地一甩,漫空騰起滔天巨浪,大有要將兩人吞沒於茫茫洪水之勢。

執鞭朝後飄開數丈,占卜師少女凌空佇立着,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翻騰洶涌的巨浪,風雨怒號中,女子突然感覺腰肢一緊,一隻有力的大手攬過了她,輕輕一拉,將她整個嬌小的身子擁入懷裡抱緊,秀秀擡眸,卻見那近在咫尺的俊顏冰冷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殺氣,和每次擊殺敵人時的神情如出一轍,秀秀知道,言大哥要出手了。

“你讓臻風鎮百姓遭此浩劫,今日也該送你去見雌蟒了!”口中忽然蹦出令人膽寒的叫喊,言志執劍冷冷指着那咆哮翻騰的巨蟒,白衫貼着他健美的肌肉,雨水順着他挺拔的身姿流動開優美的線條,然而那偉岸男子的面色卻是從未有過的鐵青,眼睜睜看着無數無辜百姓被洪水捲走,全然不知狀況就生生丟掉了性命,他怎可放過這作惡多端殺人如麻的惡獸。

神龍劍忽然化作三尺長凜冽的銀白劍芒,自言志手中呼嘯飛出,在半空中盤旋飛繞。一手摟緊了懷中女子,一手在身下暗自運功,體內強大的神秘力量在瞬間凝聚至掌心,男子周身忽然縈繞起一層殺氣逼人的冷光,震懾得懷中女子都不由得朝他臂彎縮得更緊。

那翻涌巨浪中,吞天巨蟒還在叫囂着,張着血盆大口發泄自己一腔怨氣和怒火,痛失同伴讓它變得更加仇恨而兇猛,城牆頃刻間便在它的撞擊之下轟然倒塌,捲入巨浪中沉沒。

然而,白衣男子忽然出手了,手臂輕輕扭轉,他擡起手來,高深莫測的掌風攜帶着強大犀利的力量,隔空注入那靈性十足的神龍劍光之中,手臂橫掃,那三尺無形劍光忽然如同剛勁有力的箭弩,帶着沖天的強大靈力閃電般竄出,快得秀秀根本來不及睜眼去看,然而那神龍劍半空中卻忽然沒了蹤影,卻見無數道白光在那翻攪亂滾的巨蟒五臟六腑中隱約閃動着。

“言大哥!你用了龍族力量!”不自覺捂着張大的嘴巴,秀秀從臂彎裡擡起頭來,聽着那咆哮如雷的嘶鳴聲,驚恐萬分地嘆,“你這是要給它開膛破肚啊!”

攬起女子幾個箭步凌空躍上盡存的幾座屋頂,言志冷眼觀望着那串串凌厲劍芒在那巨蟒體內攪動翻騰着,微微笑了起來,聲音卻是冷銳的,“不如早早用龍族力量解決了它,免得再殃及更多無辜。”

“言大哥真棒!”驕傲地揚起了小臉誇讚着,女子喜不自禁地輕點他的鼻尖,又埋頭在他寬闊的胸膛蹭了蹭,全然不顧兩人全身溼透狼狽不堪的模樣。

就在兩人談笑間,卻聽得城牆那邊傳來一聲慘烈的咆哮聲,緊隨而來的,是那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砰砰砰在他們耳邊轟然炸響,登時濺起幾丈高的洶涌浪花,無形無質的神龍劍光縱橫貫穿了雄蟒的五臟六腑,呼嘯着竄出,飛回主人的手中重新化作一把銀光凜然的劍,咔嚓一聲歸入男子背上的劍鞘之中。

耳邊爆裂聲仍然震響天際,血肉橫飛,在瞬間沒入濤濤巨浪之中,居然生生染紅了那一方洪水,然而轉瞬便被稀釋吞沒於洶涌波濤之中,黯然了無蹤影。

“言大哥,這雄蟒被炸了個粉碎。可是這洪水怎麼退?百姓們都跑去後山上避災了。”眼見那巨蟒在瞬間便被四分五裂、挫骨揚灰開來,秀秀長呼出一口氣來,然而望着底下那仍然聲勢浩大、不見退潮的洪水,秀眉緊鎖,擔憂起來,“姬天玄女帶着師父和玲兒他們躲在了密閉的地下暗室。那裡水火不侵倒是不用擔心,順便還可以照看着言心。”

頓了頓,仰頭望着雨勢漸弱的黯灰色蒼穹,女子突然莫名笑了起來,聲音也多了幾分輕快,然而仍然不解,“還有啊言大哥。剛剛那個魔界右使竟然一身傷地跑來了,還找師父幫他治傷,好像是中了雪綿的冰魄銀針,竟然還莫名其妙投靠了雪綿,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幽魂右使?”稍稍疑惑一聲,言志立刻反應了過來,點點頭,然而目光愈發沉穩深邃起來,若有所思,“言哲和雪綿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讓他提個親而已,也不至於挑個場地弄點排場吧,如今臻風鎮遭此浩劫,還不知有多少潛伏的危險在附近。”

“哎,言大哥,我看那個幽魂右使是誠心棄惡從善。”見男子不以爲然,秀秀揚高了聲音,彷彿是想起了什麼,急急湊身過來,大眼咕嚕嚕一轉,“不用擔心雪綿他們倆啦,幽魂右使說他們在後山山林裡,他就是從他倆那裡下來找到我們的。言哲那個臭小子,居然拐帶我家聖女去山林裡求婚,花樣兒倒是多得很。”

說着翻了個白眼,把銀絲絞索別回腰間,然而眸中卻流露出不自覺的豔羨之色,擡眸看了看言志,心中若有所思。

“秀秀。”顯然看穿了女子心中所想,言志拉起她的手,拂過她緊貼着額頭的溼發,溫柔喚了一聲,剛想開口,面色卻陡然間變了,聽着風雨中微微煽動起的異動,話鋒一轉,正色道:“先去後山和言哲他們匯合吧,順便等着洪水撤退。”

不待說完,手下一緊,摟緊了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騰空而起。秀秀嚇得大驚失色,還後知後覺不明所以地擡頭望他,目光迷惑而不解。

“別說話。”俯身下來,男子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悄聲囑咐,“有強敵來了。”

話音未落,彷彿有無形的力量在隨意操控着,狂風暴雨驟然在剎那間停滯,然而仍有炸響的悶雷貼着高天轟鳴而來,霎時間在兩人頭頂炸開一團密不透風的黯雲。

眼見巨蟒已死,蒼穹大有云開霧散放晴之勢,洪水亦有退撤之象,然而茫茫天際間,濃郁的殺氣卻漸漸煽動起來,並且是兩人從未碰到過的陰狠殺氣,裹挾着強大到根本難以估測的陰森邪氣,籠罩向這片已然傾頹摧毀的大地。

喧囂安詳的城鎮在頃刻間轟然倒塌摧毀,茫茫一片天地間,巨浪拍打翻卷着斷壁殘垣湮滅於無形,除了將城鎮廢墟淹沒的滔天洪水,再聞不到有任何生靈的氣息。巨蟒寸寸炸裂屍骨無存,然而爆炸的響動仍然在耳邊震震迴響,待大地重新恢復寂靜之時,狂風暴雨居然詭異般戛然而止,彷彿有無形的手在操控着天地間的風雲變化。

言志攬着懷中女子飛到更遠處一座搖搖欲墜的樓閣頂尖上,隔着幾十丈的高度,腳下的洪水仍然轟鳴朝遠方奔騰而去。白衣男子擡起頭來,深沉眸子陡然間閃現出攝人心魂的銳氣,看得懷中女子都不由得一驚。

“言大哥!什麼強敵?莫非是魔皇悎仲來了?”

男子垂眸不答,忽然間摟緊了懷中女子的細柳腰肢,另一隻手探至背後,幾十丈高的樓閣頂上,龍族的後裔忽然間冷峭中錚然拔劍,即使是在無風的暗沉天幕下,身上已被內力烘乾的白袍仍然呼啦啦獵獵作響。忽然間,彷彿預料到來人非同小可,男子壓低了聲音,“秀秀,別說話”。

低沉的空氣中忽然捲起一陣鳴人的漩渦,一抹黑影彷彿如同一股煙霧般忽然自半空中透了出來,悄無聲息然而殺氣逼人。來人飄忽不定的身形漩渦中忽然凝定,樓閣上兩人面色同時一凜,方纔看清了他。

來人身下披着一色的黑長氅,風帽遮住了乾枯如柴的老臉,彷彿有無形的障礙將他和世俗隔離開,居然不沾染絲毫塵土的氣息。那人一直凌空冷定佇立着,腳下虛空一片,然而仍然紋絲不動仿若站立在地面上,與樓閣頂上的二人長久的對峙之後,那人忽然閃電擡頭,一張如爬滿皺紋的臉如同蒼老的樹皮,然而眸中卻豁然射出殺人的寒光,桀桀冷笑起來,雙手在胸前虛合,幽藍如同鬼火般的亮光在他聚攏的掌心悄然凝合。

“引靈君!”一聲驚喝,言志看清了來人手中虛虛實實的動作,豁然認出來人,俊美無儔的容顏閃過一起警惕的殺氣,“ 他在結’魔引’,他是引靈君!”

邊提醒懷中女子,言志手中動作不停,鬆開摟着她細腰的手,側身向前一步,擡起手來,修長五指半空中扭轉,暗暗運起體內的龍族力量,龍族秘術靈活自如地在指尖運作,剎那間無形的空氣中,豁然被佈下了強大的封印結界!

剛好將兩人安全隔離在結界之內,“魔引”本身在人的操控之下會吸取召引生靈的魂魄,然而剛一探出便碰上言志的結界,隨着擦出的一串刺眼的光,幽藍“魔引”硬生生返回引靈君手中,藍色亮光若明若暗,然而卻仍然叫囂嘶吼着大有不甘之勢。

“引靈君!將人間無數陽男魂魄投入煉丹爐煉出攝魂丹的引靈君!”不可置信地驚叫着,秀秀在無形的結界中跳起了腳,“啊啊啊,言大哥,那怎麼辦!”

然而女子的驚叫聲登時便被空靈縹緲的大喝截然打斷了。

“嘖,龍族秘術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在我引靈君眼裡,也不過區區雕蟲小技!”冷哼一聲,傲慢不屑之色盡現,引靈君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狀若地獄修羅,“今日便要引了這承載靈水棲土聖珠的兩具魂魄,看看空留行屍走肉的軀體還怎麼解開神皇佑淮的封印!”

話音未落,引靈君忽然從黑袍中緩緩擡起了手,指尖有隱約的藍色光芒閃爍,蘊藏了極大的靈力。被託在右手掌心的“魔引”忽然藍色光芒奪目而強烈,刺得結界中兩人不由得同時擡手護住了眼睛。

唰——“魔引”帶着勢如破竹的氣勢閃電般朝無形的結界撲來,只聽“嘭”的一聲奇異的詭響,無形的結界宛如利劍劃破湖面嘩啦啦破碎開來,強大的吸力宛如一隻無形的魔爪朝毫無防護的兩人眉心襲來。

藍色的光如同一道閃電透入了言志和秀秀的眉心,剎那,兩人的頭顱都出現了詭異的透明!引靈君手掌繼續使力,“魔引”幾乎是用壓倒性的力量強行侵入了他們的眉心,汲取並召引着他們憤怒掙扎的魂魄。

然而被鉗住的言志根本動都不能動,連力量高深莫測到可以阻止雪暴的龍族後裔,居然第一次感覺到了可怕的無法反抗的力量,可怕到他根本無力還手,無力操控手中呼嘯欲出神龍劍。

“神之雙目!”一瞬間,石破天驚的驚呼聲從引靈君口中發出,控制魔引的手也不由微微一鬆,瞪大了眼睛盯着兩人透明的頭顱,望向那魂魄深處蘊藏的前世的秘密,那些幻像如同洪流一般呼嘯着衝入他的視野,不可置信地全身抖動着,引靈君再次驚叫起來,“ 沒想到靈水棲土聖珠居然是神皇左右目所化!”

驚叫漸漸變成好無意識的低喃,引靈君頹然轉着渾濁的眼珠,似乎進入了無限的沉思之中,然而面色沉吟,手中動作卻是絲毫不馬虎,稍稍一使力,那驚悚可怖的“魔引”彷彿要貫穿兩人身體那般,生生欲將他們的魂魄從鮮活的身軀中挖出來吸入“魔引”中去,和平時召引人間陽男魂魄時如出一轍。

漸漸感覺神魂遊離、意識開始渙散,奮力抗爭掙扎的魂魄大有破體而出之勢,被“魔引”控制的白衣男子掙扎着伸出顫抖的手,一把攥住了靈魂同樣受着折磨吸噬、痛苦不堪的綠衣女子,將她同樣震顫的纖細五指在手心攥緊,再攥緊。

她說過的,無論上刀山下火海,她都要陪他一起並肩作戰,他也一樣。

此刻耳邊引靈君的喊叫聲已經模模糊糊了,童博只能聽到細碎的片段。

驀地,白衣男子微笑起來了,脣邊掛着滿足而豁達的笑意,他轉頭,深情凝望着她。

“靈水棲土聖珠,神之雙目。”

當日她爲他雪中扶乩顯現的雪中命格預言,其實他們的命格千年前就已深深牽連。

其實那時言志便知道棲土聖珠在她身上了,然而他只是不着痕跡地揮去雪中謎字,因爲那時她還未深入他心底,他不確定。所以後來厥古鎮密林中她自己說出棲土聖珠秘密的時候,言志一點兒也不意外。然而關於他與她宿命牽連之事,她卻全然不知,此刻,亦不知。

那綠衣女子的目光在瞬間渙散開去,口脣微弱的翕動着,彷彿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終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握在他掌心的手也漸漸涼了,一點點接近冰冷,她闔上眼睛,那一絲靈光開始從眉心透了出來,一分一分地從軀體裡散逸。

脆弱的魂魄終究抵不住魔引的吸噬,先言志一步飛出軀體,虛幻透明的魂魄緩緩朝“魔引”中飛去。

“秀秀!不要啊!”下意識攥緊了那在瞬間冰涼下去的小手,言志痛苦地大聲喊她的名字,雙目猩紅一片,伸手想抓住虛空中縹緲的一縷魂魄,然而,剎那間他掌心是空的。

他的手居然直直穿過了她透明的魂魄,暢通無阻。

唰——一道白光忽然騰出了一個人的衣袖,劍光剎那如游龍而出,直接斬向那吸噬女子魂魄的幽藍色“魔引”。

“噌”一聲巨響,“魔引”受到突如其來的伏擊登時在瞬間弱了下去,吸噬女子的力量也登時一滯,間隙中,虛空忽然又眨眼間掠出一道白影,那白影的手閃電般地探出,一把托住了那縷虛空中飛散飄動的魂魄,下一秒忽然間按住了秀秀的眉心,摧動手指,硬生生地將那一縷逸出的靈光封閉回去,將那一縷靈魄送回軀體。伴着光芒從眉心透入,魂魄入了竅體,女子的容顏彷彿枯萎的花得到了滋潤,一瓣瓣地舒展開來。

來人的動作幾乎是在幾秒鐘完成的,快得根本看不清楚人影,“魔引”被劍光擊中頹然撤回引靈君手中,脫離了桎梏的白衣男子立刻起身撲了過來,全然不顧腦中傳來的脹痛,一把抱住了魂魄歸竅的虛弱女子,擡頭看清了來人,低呼道:“天玄大人!”

然而劍光阻擋了“魔引”,引靈君顯然已被執劍壞了他好事兒的少年激怒,立刻與樂楨隔空作一團,天戟劍縱橫劃過長空,挽起串串耀眼的劍光,劍聖招式招招出奇制勝,凌厲而霸道,然而赤手空拳的引靈君卻絲毫不弱,霎時間便以渾厚的功力壓倒性戰勝了少年手中的天戟劍,強大的靈力硬是壓得天戟劍半空中停滯不動。

樂楨的額頭漸漸沁出密密的細汗,緊握天戟劍的手也開始麻木,然而仍是咬着牙與那陰鶩的魔界引靈君隔空對峙着。

“哼!看來神龍兩界已經聯盟,此時即便是聯手共同與我魔界爲敵,又當如何啊?”不屑的冷笑起來,引靈君乾枯的五指微曲、掌心強大的靈力控制着對面少年的天戟劍,面色卻是悠閒,乾癟的腮幫彷彿被人抽去了血肉,一翕一合間,竟擡頭斜了一眼天玄,故意問:“嗯?神界的智者——天玄大人?”

然而天玄老者仍兀自俯身爲言志秀秀兩人運功,彷彿沒有聽見一般,頭也不回一下,竟是氣得那陰陽怪氣的引靈君牙癢癢,手中力道不由得加重,將一腔怒火全撒在他徒弟的身上。

“咣噹”一聲,凌厲的掌風竟然隔空生生將少年手中的天戟劍打落,眼看那把聞名天下的天戟劍墜空而下,就要沒入底下洶涌奔騰的洪水中,虛空中再次竄出一抹黑影,一抹年輕的黑影。

那黑影的手臂閃電般伸出,一把抓住了飛落的天戟劍,手中縱橫揮舞幾下,來人忽然間騰空而起,手握樂楨的劍朝引靈君霹靂襲來,使刀的右臂更加遊刃有餘地操控着天戟劍。

“叛徒!怎麼不使你的蛇影刀?”憤怒地斷喝一聲,引靈君見又有援兵前來,還是昔日堂堂魔皇座下當紅右使幽魂,更是氣得劍眉倒豎,破口叱喝:“今日我引靈君便要替魔皇清理門戶,殺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叛徒!”

話畢,雙手忽然胸前交錯,無影無形的力量暗自集結,掌風擊出,還不等樂楨二人反應,那裹挾着巨大靈力的力量忽然朝二人面門襲來,幽魂手中天戟劍還未近身,連同樂楨一起,便被掌風直直擊退開數米,兩人同時猛吐出一口血來,身子不受控制朝後飄開,幽魂受過雪綿的冰魄銀針,胸口的針眼本就未癒合,此刻再被引靈君一擊,頓覺胸口更加窒息般抽搐起來。忽然,那自顧自爲言志二人運功的天玄老者動手了。

一道白光還未凝聚便瞬間移動開來,飄忽不定地,那白髮老者身形如一片羽毛般,空蕩蕩飄出,準確無誤地抓住了搖搖墜落的徒兒和幽魂兩人,兩臂一揮,兩人身子齊齊朝閣樓頂上飛去,言志頓悟,猛然站起扶住了兩人飄來的身子在屋頂上坐定,開始爲他二人運功療傷。

“衆生沉迷於紅塵幻象,只知索取與佔有,一如盲者。”空靈縹緲的聲音突兀響起了,卻是不緊不慢地吐出,如一縷裊裊炊煙冉冉升起,神界智者天玄忽然間發難了,風隨聲止,低沉晦暗的空氣忽然間凝滯住,那白髮白鬚的老者忽然間自掌心結出無形無質的手印,奪目刺眼的金光自手心縈繞開來,天玄催動十指,忽然間盈滿了無窮力量的手印虛空中飄出,直直向引靈君包圍而來, “引靈君,你吸噬殘害了多少無辜生命的魂魄,今日也該試試我的厲害。”

引靈君的臉色忽然間變了,黑袍下枯瘦的手不自覺哆嗦着,望着那對面的白袍智者手心忽然結出的手印,聲音也因驚懼交加而變得低沉嘶啞起來。

“神域!居然是神域麼?!”拼盡全力使出五成功力,引靈君顯然留了一手,如地獄鬼火般陰邪的幽藍色亮光自他掌心凝結,猛喝一聲,強大的靈力直直衝向襲來的“神域”手印,既然那神界老頭的“神域”無可匹敵,就只能背水一戰拼上一把。

藍色的光芒忽然間被金色巨大的手印吞噬,在瞬間便被擊碎,直擊得那引靈君胸口猛的一震,身子朝後飄開數米,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

見識到了天玄的厲害,引靈君不敢再大意,眼見寡不敵衆,擡手一揮,一片黑沉的迷霧四散開來,迷霧過處,引靈君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呵,嚇唬嚇唬你,魔界的人連“神域”都怕!哈哈哈哈。”插腰哈哈大笑了起來,天玄又恢復了一貫吊兒郎當的浪蕩酒鬼模樣,摸出酒葫蘆仰頭猛灌了一口,不以爲然地笑着搖了搖頭,輕飄飄飛上了屋頂。

“言大哥……”虛空中的殺氣驟然消散了,只留洪水氾濫捲起的泥土的腥味在空氣中隱約飄散着,女子緩緩睜開虛弱的雙眼,眉心仍然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她慢慢擡起手來,拉住了白衣男子衣袍的一角,輕喚。

“我們是神之雙目,是不是……”

“是!”他將受傷的樂楨和幽魂交給踏上屋頂的天玄老者,轉過身子將她從冰冷的瓦片上攔腰抱起,在她依然泛着微弱靈光的眉心,輕輕烙印上一個薄如蟬翼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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