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由陽城機場坐上飛機,經過兩個多小時,到達浦東國際機場,中途停頓了六個小時轉機,又經歷了十一個小時的國際航班,終於抵達了瑞士首府蘇黎世。
這座文明世界的城市,是瑞士的經濟、文化發源中心,城市不大,但有國際大都市的繁華,也有世外桃源般美麗的風光,聖潔的阿爾卑斯山遙遙可見,我想只有這樣童話般美麗的小城,才能配得上女神無與倫比的身份。
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下了火車站,找到一家中餐館,向裡邊的華人打聽了舞藝學校所在的位置,隨後,坐上瑞士獨有的輕軌電車,朝那裡趕去。
一路上風光無限美好,雪山遙望,腳下卻是綠草如茵,電車時而穿插在相間小路上,時而越過山嶺,火花綠草映襯,清新的空氣,美輪美奐的城市建設,讓生活在這裡的人,好像如墜天堂般美好,但,我的心裡卻沒有一點被沿途的風光所感動,我只想盡快找到舞藝。
半個小時後,我來到舞藝所在的學校,這裡是全世界各國的學生。最嚮往的藝術殿堂之一,學校的建設就像是花園,完全開放式,裡面的中國學生不多,而我的英語,還停留在高中一年級的水平,只能拿着舞藝的照片,找到華人學生挨個去問。
一費周折,終於有好心人把我帶到了舞蹈專業的教室,裡面還在上課,我趴在門口。通過窗戶仔細地打量裡面每一個人,很遺憾,沒有發現舞藝的影子,直到四十分鐘下課以後,我才走進教室,懇求裡面的同學告訴我舞藝的下落,但,我激動的情緒並沒有帶來什麼效果,她們全是外國人,沒人能聽得懂漢語,看到我的樣子。以爲我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全都躲得遠遠的。
我被學校裡的外國保安帶到了保安室,最後,找了一個學校懂漢語的老師,才解釋清楚這一切。
“哦,你要找韓嗎?我認得她,她很美,得天獨厚的天姿,是我們這裡最完美的白天鵝。”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老師,拿着我手中的舞藝照片,嘖嘖的稱讚。
我忍住心中的激動。誠懇問道:“您能帶我去找她嗎?我特意從中國趕來,就是要找她。”
“哦?是嗎,從中國千里迢迢趕來,你們是什麼關係?”外國老師問道。
我毫不猶豫的回答:“我是她的男朋友,是要跟她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外國老師眼前一亮,仔細打量我一眼,笑道:“小夥子,你很有福氣嗎,韓在我們學校裡很多人追,怪不得她從來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原來她是在等你。”
外國人說話方式跟我們中國人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是他漢語水平有限,還是我的普通話不夠好,反正,答非所問。
聊了半天,他才告訴我,他也不知道舞藝在哪裡,聽說好久沒來上課了,不過,他還是很熱心的帶我到舞藝以前住過的寢室,找到了認識她的同學。
這所學校的寢室,看起來就像是溫馨的小家一樣,管理也不像國內那麼嚴格,我在老師的帶領下走進去,來到舞藝的房間,一切整潔,乾淨,一塵不染,可是裡面她所有的個人物品,都不見了。
不一會,兩個外國學生走過來,知道我的來意之後,她們對外國老師說:“韓在一週之前就離開了,好像不會再回來了,走之前,也沒有說過她要去哪裡。”
聽到這個消息,我大腦瞬間空白一片,心臟好像都停止了跳動,這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憑我一個人,根本沒有辦法找到她,而且,我最擔心舞藝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遇到什麼危險,我真的不想,也不能失去她。
我像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幾乎是下意識的走出了舞藝曾經住過的寢室樓,外面的天逐漸暗了下來,這裡的晝夜溫差很大,原本童話般的美麗王國,好像變成了一個寒冷又悽清的絕望領地。
我走了沒幾步,身後忽然有人叫住了我,是剛纔那個外國老師。
“忘了告訴你,韓之前一邊上學,還在附近的一間酒吧裡表演過唱歌,你去那裡,說不定會碰到好運。”外國老師似乎被我千里迢迢來找女神的行爲所感動,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勵了一番。
我用力地點了點頭,打聽出大致的方位之後,飛快地朝酒吧跑去,大約四公里的路程,找起來很麻煩,期間,我用極爲生澀的英語發音,說出了酒吧名字。向路過的人打聽,才找到這裡。
這間酒吧的名字只有一個字,夢,老闆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大叔,留着窸窣的絡腮鬍子,看起來體格很健壯,我說明了來意之後,中年大叔表情古怪的對着我一笑,隨後,給我倒了一杯麥芽啤酒。
“你就是林飛吧,我聽小藝說過。從她嘴裡講出的故事,總是那麼像童話,不過,今天看到你出現,我覺得,童話也可能變爲現實。”中年大叔依靠在吧檯前,跟我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這間酒吧不大,面積大概三百多平,除了吧檯外,還有五、六張小圓桌,角落裡是一個小型的舞臺。
這種酒吧,跟國內的那些娛樂性質的酒吧不同,這裡很安靜,很舒適,三、兩桌客人在一旁喝着酒聊着天,酒吧是他們享受生活的一種方式,我能想象到,舞藝來這裡駐唱,除了想靠自己能力半工半讀之外,也是因爲老闆是中國人,這間酒吧的名字很特別。
我問中年大叔,知不知道舞藝去了哪裡。我真的很想找到她。
中年大叔卻聳了聳肩,指了指上面,我擡頭一看,只有光線略微昏暗的燈泡,他笑道:“只有天知道嘍。”
我不知道他是不想告訴我,還是真的不知道舞藝的去向,我想了想,又問道:“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她走的時候很傷心,不知道是不是你傷害了那個美麗的天使,天使只能生活在天堂。所以,她去了哪裡,能不能回來,只有天知道。”老闆隨意的一笑,轉身,打開了身後一個老舊的唱片機。
我以爲他要聽上世紀老掉牙的音樂,可是,當唱片緩緩轉動起來,我的心卻凝固住了。
因爲,裡面響起的是舞藝如同天籟一般婉轉的歌聲。
“驚鴻、驚鴻,看人間情殤。終一世漂泊,總有一道流光,鮮豔你不梏煙塵的羽翼。”
“掠影、掠影,休談前路何方,今宵月下輕舞飛揚,螢火相隨,月華流裳,傾一世天姿,只爲伴君夢一場。”
“莫問前路何方,聽一聲蟬鳴,只盼咫尺天涯莫相忘,聽一聲蟬鳴,還望道一聲莫忘,莫忘……”
聽到曾經熟悉的曲調,我的耳畔彷彿響起了那個如夢似幻的夜晚,四周輕叫的蟬鳴。
歌聲依舊那樣動人,我看着空蕩的角落舞臺,腦海裡甚至浮現出女神拿着吉他,用心演唱的絕美畫面,她唱歌的過程中,是否心裡也惦念曾經那一夜的美好,只是如今,我在,她卻不知何方……
“我這裡只收集老唱片,這是唯一一首,我親自錄製的歌曲,小藝,真的是天使一樣的好姑娘。”中年大叔悠悠的喝着酒,也望向了窗外,朦朧月色中,阿爾卑斯山的山頂籠罩着聖潔的白雪,一輪明月在半山腰上攀升點綴,淡黃與潔白。山峰與藍天,景色美如畫卷。
曾幾何時,舞藝也站在過我的角度,望見過聖潔的雪山,望見過這初升的明月吧?
幾桌客人慢悠悠的喝着酒,跟隨音樂的節奏輕輕搖擺,彷彿陷入忘我的思緒當中,我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兩滴清淚在我臉龐滑落,這淚水,只爲女神而流。
我坐在吧檯前,落寞的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直到半夜打烊,中年大叔纔不情願的說:“小夥子,我這要關業了,你不是打算睡在我這裡吧?”
我沉默片刻,淡淡說道:“如果可能,我想一直待在這裡,我相信她會回來的。”
“可,我這裡不是你的避難所,你最好找個住的地方。”中年大叔攤開兩手,拒絕了我的要求。
我點點頭,沒有難爲他,要了一瓶伏特加,踉蹌着走出門外。
我一邊喝酒,一邊朝學校的方向走,曾經,舞藝的孤單身影,或許也出現在影影倬倬的路燈下,一個人回到宿舍,拿起手機,只爲給我發一條消息,拍一張照片。告訴我,她過得很好。
我從酒吧走到學校,學校走到酒吧,來來回回,不知多少遍,直到大街上再沒有一個人影。
我停下腳步,思緒追溯曾經,那一夜,我也像今天這樣,像個無家可歸的醉漢,流露街頭,遇見天使一般的她,而此刻,我卻再沒有那麼好運。
我苦笑一聲,來到酒吧門口,無力的坐下,藉着酒液在身體裡散發的熱量,讓我已經被麻痹的神經,沉沉睡去。
七天時間,在渾渾噩噩中度過,我的鬍渣越來越長,頭髮越來越亂。身上除了濃烈的酒味,再沒有半點其他味道,我每天白天坐在酒吧的同一個位置,喝同一種酒,聽同一首歌,等待同一個人。
但是,一切的一切,每天循環上演,而那個人,卻從沒有出現過。
酒吧老闆似乎是同情我的遭遇,勸我離開吧,小藝不會回來了。
我不走,我一定要等她回來,哪怕是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回到陽城我只會痛苦內疚,至少在這裡,我可以離舞藝曾經的生活,那麼近,那麼近。
十天過去了,中年大叔似乎被我的執着感動,幫我找來了蘇黎世廣播臺的一個朋友,讓我通過電臺廣播,尋找舞藝,我激動加感動,去電臺錄音。
接下來的幾天,酒吧的生意逐漸好了起來,很多人通過廣播知道我的事情,都很好奇,想親眼看看,這個癡情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我像一個瀕危的保護動物,被所有人圍觀,人羣中卻唯獨沒有她。
“夠了,老天爺,你爲什麼要這麼懲罰我,我歷盡艱難,打破一切束縛,只是爲了尋找那份真愛,爲了心底的那個女人,你爲什麼要拆散我們,爲什麼?”我衝出酒吧,瘋子一樣向前奔跑,來到了遠處的小橋上,將手中的酒瓶,扔進流淌的小河中濺起了一片水花,而我的心,卻感覺不到一絲波瀾與變化,只有深深的絕望。
此時,是一個滿月當空的夜晚,一切都那麼美,酒吧方向忽然傳來了舞藝那一首天籟般的歌聲,我看到酒吧裡的客人都好奇的走了出來。站在門口,好像在看我這個瘋子,讓人笑掉大牙的表演。
我心裡無暇的真愛,難道,就真的那麼可笑嗎?
我很想罵人,很想發泄,因爲,我太痛苦了,感覺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然而……當我伸出手指,剛想對他們破口大罵的時候,一道悠揚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好像一道曙光,驅走無盡的黑暗。
“隨地扔酒瓶,是不是想死。”
聲音好像來自天堂,來自聖潔的雪山,直射我靈魂深處,我的身體,我的骨頭,我身上的每一塊肌肉,甚至我的血,我的呼吸,在那一刻,驟然停止。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幾乎是機械式的把頭轉過去,一個穿着一襲白色裘皮緊身衣,手中捧着一盆綠色小花的婀娜身影,矗立在橋的另一端。
她高挑的身影,如海藻般娟秀的長髮,映襯着身後的雪山,好像那聖潔的阿爾卑斯在此刻都黯然失色,夜空是她的背景,明月是她的陪襯。墨藍天空上流動的浮雲,好像都在爲她翩翩起舞,遠處歌聲正酣,人羣中突然爆發出歡呼與掌聲。
這個女神般的天使,緩緩放下擋在她臉前的花盆,露出了那張令時間靜止,令百花失色,傾世天姿般,絕美臉龐。
那是舞藝,我心中的女神,我的一切!
所有思緒追回到曾經。那一夜,我與女神在街頭相遇,同樣的酒瓶,不一樣的場景,還有……不一樣的結果。
熱淚,從我眼眶止不住的灑出,我像一隻找到了天堂的歸鳥,不顧一切的向她跑去,同時,口中大聲喊出那三個字:“我愛你。”
這份愛,我堅信,是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