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荷院後,薄如素躺在院內的藤椅上,怔怔出神。
藤椅一下下的輕搖着,她垂在腰間的秀髮也跟着慢慢散落。
午後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照在她巴掌大的臉上,映的皮膚更是如玉一樣白皙。
今天中午薄如素故意留在主院用餐,目的就是想試探一下那個女人的飲食習慣。
若說外貌,她與真正的洛雪嫣一模一樣,如假包換;若說言行舉止,以前的洛雪嫣沒有她這般柔弱可憐。
當然,一切改變和不同儘可以歸結爲“失憶”二字。
可是,在飲食習慣和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上,薄如素認爲一個人即便是真的失去了記憶,那麼某些東西卻不會改變,畢竟這是十幾年來的生活所致。
衆所周知,洛雪嫣不喜辛辣的東西,所以薄如素一開始便給她夾了一道辛辣的鳳翅,可是卻被白羽曦直接給擋回去了,因此試探失敗。
後來,薄如素便發現了洛雪嫣拿筷子的姿勢不對,然而因爲提到衛國,引起了君臨墨與白羽曦的恐慌,這筷子的疑點便又給他們二人揭了過去。
最後,白羽曦那無意之間的海棠果便徹底的引起了薄如素的懷疑。
洛雪嫣喜歡海棠,屋子裡以前養的也是皇兄洛亦然送的四季海棠,蜜.汁海棠果便是她平日裡很喜歡的一道菜,可今日卻只吃了一口就吐得面色煞白,這明顯詭異的很。
興許君臨墨那個沒腦子的和單純的白羽曦會以爲洛雪嫣只是胃口不適,可是薄如素卻不會傻的如此天真。
大腦快速的旋轉着,有什麼零散的片段在薄如素的腦海裡穿梭,交織,最後如爆竹一樣“嘭”的一下子炸開了。
至今爲止,她的生命裡只認得一個筷子姿勢拿的那樣別緻的,對海棠果過敏的人……
心口如被人狠狠踩了一腳一樣,絞痛的厲害,薄如素只覺得周身血液變冷。
“王妃,這是奴婢剛做好的冰鎮酸梅湯,您嚐嚐。”這時,清雅從後面端着盛着酸背痛的水晶盞過來了,察覺到薄如素臉上全無血色,立即關心道:“王妃您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薄如素深吸一口氣,扯了扯脣角,低聲道:“我沒事。”
支起身子坐了起來,視線落在那顏色略沉的酸梅湯,輕聲道:“這酸梅湯加了烏梅、山楂吧?”
清雅一愣,隨即點頭:“對,奴婢覺得天氣太熱,怕您氣幹上火,所以就多放了點東西。”
薄如素擡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又順便也給了清雅一杯,嚐了幾口後,“嗯,手藝有進步。”
清雅聽到薄如素誇獎自己,便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王妃若是喜歡喝,小廚房還有呢,一會奴婢再給您端來。”
待清雅喝完,薄如素淡淡道:“清雅,一會你給冬梅院送去一份。”
“呃?”清雅擦了擦嘴角,不解道:“王妃,爲何要給冬梅院?今天白側妃對您的態度那麼差,處處跟您唱反調,爲什麼咱們要……”
“清雅。”薄如素皺眉打斷了清雅的話,眸光深沉,沉聲道:“白側妃雖然說話直,但是人不壞,你萬萬不可對她心生偏見。”
白羽曦爲人如何,沒有人比她再清楚不過的了。
清雅對白羽曦有成見,也是因爲她受了白羽曦的氣罷了,等日子久了,一切誤會解除就好了……
“是,王妃。”清雅嘟了嘟嘴,只好放下碗往廚房走去。
望着清雅不情願的離開,薄如素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喊道:“蘇北。”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話音剛落,只見蘇北一個眨眼便出現在了眼前。
大熱天的,蘇北依舊是一襲黑衣,雙手抱拳對薄如素行禮道:“主子,有何事吩咐?”
薄如素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叩着桌面,過了半晌才緩緩道:“幫我去調查一個人。”
“是,主子。”蘇北擡頭,靜等薄如素下文。
薄如素紅脣輕啓,幽幽的吐出讓她這一生恨之入骨,難以忘記的兩個字:“樂妍。”
“樂妍?”蘇北在聽到樂妍的名字後,脫口而出道:“主子,此人兩年前不是已經……”
“是啊,兩年前這個人就死了。”薄如素眼中閃過一絲恨意,語氣嘲諷道:“據說當時屍體是被雨水衝進了臭水溝中,而且死狀極慘。”
蘇北想了想,道:“樂妍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也算是死有餘辜。”
“然而,你不要忘記了,兩年前,我也是個死人。”冷笑一聲,薄如素繼續道:“連我都能活過來,她也未必沒有可能!”
蘇北聽罷,立刻明白了薄如素的意思,不敢置信道:“主子,你是說……”
爲了更好的保護薄如素,凌月白自然提前將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了蘇北,並且作爲飛鷹隊首領,他對於洛雪嫣、樂妍與君臨墨之間的事情多少也是知曉的,所以在聽到薄如素懷疑樂妍還活着的時候很是驚訝。
見薄如素點點頭,蘇北臉色一變,“那……主子可知道她現在人在何處?”
薄如素手把玩着杯身已經沁出了水汽的水晶盞,冷聲道:“我現在還不確定,一切只是猜測而已。要找到足夠的證據,還需要一段時間。”
“時間已隔太久,若是想查處點什麼必定很困難。”水晶盞的冰涼順着她灼熱的掌心一點點蔓延,似乎淡去了她心頭的煩躁,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薄如素平息了一下心緒,緩緩道:“蘇北,如果能找到她的屍體,你最好再去確認一下。畢竟,屍體也可以作假,很難保證她不會像我一樣來個偷樑換柱。”
蘇北面色肅然,重重點頭:“是,屬下這就去查。”說罷,便又是一陣風消失了。
“王妃,奴婢回來了。”蘇北前腳剛走,清雅便陰沉着一張小臉不高興的回來了。
見她手裡端着的酸梅湯又原封不動的端了回來,薄如素微微一笑:“好了,不就被人家拒絕了嗎?幹什麼這麼垂頭喪氣的?難道她們給你臉色了?”
清雅一聽,立馬撅着嘴忿忿不平起來:“王妃,您可不知道,奴婢剛進冬梅院,還沒說這酸梅湯是您特意要奴婢送的,那白側妃便咄咄逼人起來,她說您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還說今日中午洛夫人在飯桌上嘔吐之事,沒準就是您動的手腳!”
將盤子往桌子上一放,清雅繼續道:“王妃,她還說,說您動不動就給人下毒,是毒婦!所以,她不敢碰您送的東西!”
雖然白羽曦的反映在薄如素的意料之內,可是她清澈的眸子還是黯淡了下來,心也跟着發酸:“她……她當真是這麼說的?”
“王妃,咱幹嘛要拿着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想着白羽曦剛纔那一番毫不客氣的冷嘲熱諷,清雅就委屈的厲害,紅着眼睛道:“您是王妃,比這院子裡的女人地位都高,做什麼要受這些人的氣?您在西域的時候,可沒人敢這樣對您!”
擡手揉了揉清雅的頭,薄如素勉強笑道:“好了,不就是被人罵了幾句嗎?咱們還能少塊肉不成?”
若是被其他人罵了,依着她現在睚眥必報的性子,必定會還擊回去。
但是,這個罵她毒婦的人是羽曦啊,因爲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她不會去計較的。
見薄如素一副不介意的模樣,清雅恨鐵不成鋼的叫道:“王妃!”
薄如素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淡淡道:“好了,擦擦眼睛,我帶你去別的院子轉轉!”
清雅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好奇的問道:“哪裡?”
薄如素勾了勾脣角,笑的意味深長:“這王府裡,可還有個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