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
皇后的宮中,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相比之下,隔壁的攬月宮卻充滿了歡聲笑語。
“娘娘,不是奴婢說,月妃最近也太過分了!”小宮女一邊給紫桑研着磨,一邊小聲的抱怨道:“不給您請安就算了,還引得其他妃子也效仿,她眼中到底還有沒有您了?”
紫桑伏身於桌案前正抄着詩經,在聽到小宮女這話後,手中毛筆一頓,隨即淡淡道:“皇上念她懷了身子,已免去了例行請安。”
“就算月妃有了身孕,那又如何?這才一個月的肚子,請個安又不能累着她?”小宮女撇撇嘴,依舊很是不滿。
見紫桑臉上的表情平靜,小宮女扯了扯她的衣袖,着急道:“娘娘,您與皇上成親也兩年了,皇上對您也不是沒有情意,您怎就不爭氣一點?”
“慧妃和明妃背後有劉家和趙家撐腰也就罷了,可月妃是您的妹妹,她趁着您不在灌醉了皇上,爬上了龍牀,您怎就能忍得下這口氣?”
小宮女的語氣,大有恨鐵不成鋼之意。
紫桑垂下的眸子微閃,毛筆在紙上劃出一條重重的墨痕。
“冰兒,你也知道,她是我妹妹。”半晌,她才擡頭輕聲道:“從小護着長大的妹妹,我疼她都來不及,又怎能與她計較?”
父親阿克蒙的死,讓紫桑一夜之間成長,也成熟了許多。
在她遵從阿克蒙的意願,嫁給蕭良辰的那一天,她就知道。
她與蕭良辰之間,本就是利益聯姻,所以日後這宮中,將來也斷然不會只她一個女人。
君臨墨肯爲了洛雪嫣空置後宮,這樣的寵愛,她紫桑不敢想,也不願去想。
她要靠着齊國的力量守住韃靼部落,蕭良辰要藉着她的韃靼部落來鞏固政權。
他與她,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當然,蕭良辰待她,確實給了一個皇后該有的禮遇。
即便是爲了拉攏朝臣,往宮裡又納了各色各樣的美人妃嬪,但每個月來她宮裡留夜的次數並不比其他人少。
所以,只要表面上過得去,若能相敬如賓一輩子,她也是能接受的。
宮中的女人數不勝數,而能給她們帶來榮華富貴的男人只有蕭良辰一個,因此女人們明爭暗鬥,爾虞我詐,實屬正常。
紫桑早已不是當年可以任性張揚的紫桑,除了韃靼部落和紫棠這個妹妹之外,其他一切於她而已,都是浮雲。
那些女人們別做得太過,萬事她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過去了。
對於紫桑的不爭不鬥,心胸寬廣,蕭良辰還算滿意。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朝中大臣們能將女兒送入蕭良辰枕邊,他們自然也很樂意紫桑繼續發揚這種“雍容大度”的精神。
紫棠的身子向來虛弱,紫桑幾乎將所有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紫棠身上,吃的、用的、穿的,紫棠往往擁有的都是最好的。
宮裡不免有人看了眼紅,恨不得自己也有個做皇后的姐姐。
但嫉妒歸嫉妒,她們也不能對紫棠如何。
因爲,紫棠的衣食住行,紫桑都親自一一過問,生怕有人對她不測,謹慎的很。
不僅將紫棠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紫桑還派人四處去爲她尋醫問藥。
雖說秦國與齊國現在關係微妙,但洛雪嫣的醫術卻是響噹噹的精湛,故而她思忖了許久,才下決心將紫棠的病症寫在了信上,然後派人送去了秦國。
洛雪嫣倒是沒紫桑這麼多顧慮,分析完了病狀後,立即開了藥方,還貼心的將一些稀貴少見的藥材一併給了紫桑。
對於洛雪嫣的爽快,紫桑很是感激。
在一段時間的調養後,紫棠的身子果真是一天天的好了起來,不再是走一步喘幾口的嬌弱美人了。
男人,都是有憐香惜玉之心的。
在紫棠身子沒好之前,蕭良辰身爲姐夫,爲了體現對紫桑的看重,便“愛屋及烏”的對紫棠這個小姨子倍加關愛,而且紫棠楚楚可人中帶着與宮中其他嬪妃不同的別樣風情,這心裡多少還是對紫棠產生了一些異樣的情愫。
不過,礙於身份,也就沒顯露出來而已。
紫棠身體恢復後,性子也較之前增添了幾分活潑,敢與蕭良辰開一些不受傷大雅的玩笑,在紫桑眼裡,紫棠變得開朗是好事,而蕭良辰每次也都淡笑而過,所以她從未往深處去想。
直到半年前,她從韃靼部落處理完事情回來,那牀上翻雲覆雨的二人給了她當頭一棒。
紫棠看到她後,如驚慌失措的兔子,哭紅了眼睛躲在被子裡,一遍遍說着“姐姐對不起”。
蕭良辰的反應很沉穩,只說是他喝醉了酒,做出了男人都該做的事情。
嗯,是男人都該做的事情,而不是都該犯的錯誤……
他說,紫棠是她的妹妹,他必定不能虧待了她,因此當即下了旨意,封了紫棠爲月妃。
因爲,紫棠像是月光一樣,皎潔無暇……
就算是,她與蕭良辰的結合無關情愛,可看着他與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的牀上做着那樣的事情,她的心撕扯得生疼。
含淚揚着脣角,她笑着謝恩。
此後,宮中沒了一個紫棠,多了一位月妃……
月妃一出,除卻身爲皇后的紫桑,宮中其他嬪妃便都被壓下。
有人羨慕月妃,不止是有皇后這個大靠山,還有皇上的寵愛。
有人唾罵月妃,因爲她不知感恩就罷了,還搶了姐姐的男人。
也有人背地裡恥笑皇后,一片真心卻養了一隻白眼狼……
但是在大多數嬪妃的眼裡,月妃與皇后是一體的,都招人妒恨。
畢竟,姐妹共侍一夫,無論是誰更得寵,都是贏家……
對於那些風言風語,紫桑聽到冰兒稟報的次數多了,也就麻木了。
紫棠自小就是個藥罐子,阿克蒙是個男人,心粗,不比女子細心。
紫桑就像是呵護着一個小樹苗一樣,呵護着紫棠至今。
年紀差不了多少,可她這些年來,是又當姐姐,又當孃親。
對於紫棠,她恨不起來,也怨不起來……
哪怕是兩個月前,紫棠故意在大公主的膳食里加入了巴豆粉,導致了不到兩歲的大公主腹瀉不止,她也只能自欺欺人的勸自己,大公主腹瀉與紫棠無關,只是吃壞了肚子……
幾日前,紫棠在宮宴上嘔吐不止,經太醫診脈後發現,竟是喜脈。
加上明妃剛生下不久二公主,這是蕭良辰的第三個孩子。
所以,蕭良辰很是期待,希望月妃能生下一個皇子來。
她,身爲皇后,身爲紫棠的姐姐,也應該是期待的……
冰兒氣惱道:“娘娘,奴婢一直沒告訴您,要不是明妃懷的是公主,月妃早就讓太醫給她在安胎藥里加紅花了!”
“她已經變了,不再是您的紫棠妹妹了!也不是奴婢認識多年的紫棠小公主了!”
“冰兒……”紫桑攥着手,心頭苦澀,“她再變,可身體裡還是流着和我一樣的血,也改不了是我妹妹的事實,不是嗎?”
“大公主該醒了。”丟掉毛筆,她轉身往外走,腳步有些沉重。
冰兒咬着脣,甚是爲紫桑抱不平。
她在韃靼就一直服侍在紫桑身邊,曾經那樣明媚的女子,入宮後卻與遁入空門並無二樣,受了委屈也一個人嚥下,如此這般,到底是爲了什麼?!
他們韃靼部落的驕傲,紫桑公主,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日子?
重重嘆了口氣,見紫桑走遠,冰兒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