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鼠疫肆虐的小鎮上,有一白衣公子正施針救人。
在他不遠處,蹲着同樣一身月牙白衣的姑娘,此時也在給感染瘟疫的村民扎針。
“公子,您歇會吧,都一上午了,您連口水都沒喝呢!”長生拿着帕子一邊擦着凌月白額頭上的汗,一邊心疼道。
“我沒事。”凌月白搖頭,淡淡道:“你去問一下雪兒,要不要休息。”
知道凌月白的固執,長生無奈,只好拿着水囊走向赫連雪,“雪姑娘,公子讓您休息一下。”
赫連雪爲了凌月白,離開了西域便是丟了這西域公主的身份,所以長生也不好在外喚她公主,只得以“雪姑娘”來稱呼她。
這兩年來,她隨着凌月白走遍了大江南北,一路行醫,也學了些基本的醫術,故而凌月白也算多了個幫手。
兩年的歷練,使得赫連雪成熟了不少,她的臉上褪去了當初的稚嫩,在風吹日曬下雖不似做公主時候皮嬌肉嫩,可身子骨卻要更結實健康了,性子也沉穩了許多,這也算是成長了。
擡手用袖子將自己臉上的汗一抹,赫連雪頭也不擡道:“不用,村民的命要緊,你去幫公子吧。”
長生見赫連雪不僅生活習慣、穿衣打扮與凌月白越來越像,就連說話風格都幾乎要一模一樣了,這讓他不得不感慨時間的強大。
將水囊放在赫連雪手邊,他趕緊回到凌月白身邊幫着給病人診脈。
這鎮子叫花水鎮,起初凌月白等人並不知這裡是鬧了鼠疫,只是單純的路過,後見到有一些村民們高熱寒戰,皮膚上先有出血斑,繼而大片出血,便覺得很是不對勁,所以停留在此幾天以觀察情況。
沒想到,果真是發現了問題。
原來,五天前,這裡鬧了饑荒,於是就有人開始剝食患病花屬或兔子的皮、肉,染上了鼠疫。
隨着空氣和其他方式的傳播,鼠疫便大肆傳染起來……
凌月白將最後一根銀針紮下,手探在村民的頭上試了試溫度,隨即對長生道:“長生,去看看,藥熬好了沒有。”
“神醫,神醫!”這時候,坡腳村長拄着柺杖從一旁的棚子裡出來,帶着一身藥味,急忙道:“俺已經把藥都煎好了!”
凌月白揉了揉發麻的腿,站起來溫和道:“有勞村長了。”
村長擺擺手,誠懇道:“神醫千萬不要這麼說,要不是神醫和雪姑娘,俺這花水鎮的村民可就要沒命了!神醫的大恩大德,俺福順替整個花水鎮的村民謝謝你們了!”
說罷,村長又鞠了一躬。
凌月白立即扶起村長,謙虛道:“村長你言重了,我是醫者,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
村長憨厚的一笑,然後悄悄指着埋頭一臉認真的赫連雪,壓低了聲音:“神醫,俺福順雖然沒見過多少世面,可俺知道,雪姑娘是個好姑娘。神醫你是個好人,好人就該配好姑娘。”
與凌月白等人處的時間不長,但赫連雪能吃苦,也不怕累不怕髒,如此一個心地善良,脾氣好又模樣生得好的姑娘,這十里八鄉可真找不出一個來了。
凌月白望着赫連雪的目光坦然,輕笑着解釋:“存在誤會了,這是我妹妹。”
“妹妹?”村長驚訝的提高了聲音,然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都怪俺冒失了,神醫不要見怪啊。”
長生聽罷,心裡很是感慨。
這麼久了,跟村長一樣,錯認爲凌月白與蕭子譽是一對的人不在少數。
畢竟,二人不管是在外在,還是氣質上,都很般配。
如果可以,他倒是真的很希望這是真的。
因爲,赫連雪對凌月白的心意和執着,讓人深深的感動。
不求名不求分的一心追隨,這樣的女子,哪個男子不動心呢?
可惜,他家公子不是鐵石心腸,卻也是個固執的。
以前,愛着那人的時候,心眼小的放不下任何人。
現在,他倒是愛了,可愛的卻是天下人。
這心,裝得下所有的病人,又唯獨容不得赫連雪這個好姑娘……
唉,真是瞧得長生自個也惆悵的很!
凌月白笑了笑,淡淡道:“沒事。”
說罷,又道:“長生,你與我一起去把藥分給村民們。”
長生應了聲,便跟着凌月白一起去了棚子。
村長又看了一眼赫連雪,惋惜道:“唉,這要不是兄妹得多好!”
自言自語完,他也一同幫着凌月白和長生分藥。
赫連雪與村長離得很近,將剛纔他與凌月白的話聽入了耳中,扎針的手一頓,隨即又恢復瞭如常。
細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
有時候,她倒是希望,自己可以真的是他的妹妹。
這樣一來,她便可以無限期的、無條件的享受他的關愛,可以像對待赫連修一樣,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撒嬌發脾氣。
可是,她又慶幸,還好他們不是真正的兄妹。
因着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所以他只能將這種世人所不允許的感情壓藏在心底,只能默默的一個人忍着這思念的痛苦,不能與人說,不能與人知……
而她與他,無半點血緣關係,所以她可以肆意的去愛他。
哪怕是得不到迴應,但總能正大光明的陪在他的身邊,可以每天看到他,與他一起做他想做的事情,這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雖然,她不知道這種自以爲是的幸福可以持續多久。
總之,活着一天,她就要跟着他一天。
當然,如今他也不會再趕走她了,也趕不走了……
因爲,她是他的“妹妹”啊……
一句“妹妹”,兩個字而已,卻能輕易堵住所有人的口,然而還是不能讓她死了心……
長生曾在私底下問過她,何時才能放下對他的感情。
她當時想了又想,沒有想出一個答案。
直至三天後,她黑着眼圈找到長生,將苦思冥想的答案告訴了他。
除非她死的那天,否則她是不會放棄他……
這個答案,瞬間讓長生淚奔。
長生想起了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是喜歡的最後一個人,那就是素素。
看到素素死狀後,他像是瘋了一樣。
崩潰,難過,整個天都如塌了。
後來,雖然一點點的緩了過來,可是卻再也無法喜歡上了別人。
素素的死,讓他也失去了再愛人的能力。
即便是素素到死都不知自己那沒曾說出口的愛,可他過了這些年,每每想起她的一顰一笑,都會忍不住的心酸……
古人云,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素素,就是他的滄海水,就是他的巫山雲……
針扎完畢,赫連雪深吸一口氣,起身走進棚子裡,“譽哥哥,我來幫你。”
他是長生的公子,是洛雪嫣的月白,是齊國人的蕭子譽,是許多人的神醫。
但是,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是她的譽哥哥……
始終如一的,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