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又問了送屍體回來的王府親衛,把事情的經過了解了一下,然後道:“千山如今是否在王府?她受傷嚴重嗎?”
“傷勢不算太重。”
李洵問道:“那朱方圓是不是在王府?”
“是的。”
“你去把朱方圓或者諸葛明叫過來吧,就說本官有要事,但是先不要驚動千山和溫大夫。”李洵吩咐道。
“卑職知道!”親衛告退而去。
千山療傷之後,一直都擔心呂寧,壓根無法入睡,諸葛明不得已,只能替她施針讓她睡一覺。
他去了一趟溫意屋中,溫意已經起來了,萬薔在伺候她。
溫意聽腳步聲知道是諸葛明,“來了?”
諸葛明見她臉色蒼白,眼底淤青得厲害,便知她昨晚沒睡。
坐在她的身邊,輕聲道:“沒睡嗎?”
溫意蒼白一笑,“一直想睡,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睡不着,以前我睡覺吧,有點光我就睡不着,可現在睜開眼閉着眼,都是漆黑,反而睡不着了。”
諸葛明心微微揪痛,溫意失明的事情,他昨晚想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雲謙。
或許,告訴雲謙,他着急起來,會讓他的局面捱打,也會讓局勢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
畢竟,他失去了冷靜,面對大局,就容易判斷失誤。
可是,真的不說嗎?溫意這些年過得太苦了,現在眼睛看不見,她心裡必定是很希望所愛的人陪在自己的身邊。
諸葛明從來不是什麼江山棟樑,他是一個特別簡單的人,希望所愛的人,希望在乎的人,能得到幸福,尤其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對溫意的那份感情已經昇華了,實在不忍心她一個人在這裡摸黑前行,尤其,連千山都出事了。
“千山呢?怎麼不見她來?”溫意見諸葛明不做聲,自知自己說的話引起他傷感,便轉移了話題。
諸葛明知道千山和呂寧的事情是瞞不過溫意的,但是她剛失明,不想這麼快讓她知道噩耗,便道:“千山昨夜來過,又出去了,說是去查些什麼。”
“萬薔,你知道她去查什麼嗎?”溫意問道。
“主人,屬下不知道。”萬薔努力忍住淚水,沒讓自己的聲音哽咽。
“嗯,她回來便讓她來看看我吧。”溫意說。
她的手,有微微的顫抖,這種感覺,是因爲她心底還很慌亂,她希望千山在身邊。
“好!”諸葛明應道,“來,躺下,我先爲你檢查一下。”
萬薔扶着溫意躺下,然後退到一邊去偷偷抹眼淚。
中午的時候,刑部來了人,說要找諸葛明和朱方圓。
兩人知道是因爲呂寧的事情,便吩咐了萬薔,好生照顧溫意。
溫意以爲是因爲藍御醫的案子,便對諸葛明道:“我不能去作證,你去吧,反正你一口咬定皇太后是病,而不是中蠱毒,藍御醫就會沒事的。”
諸葛明胡亂應了一聲,“知道了,我去了。”
刑部來了人,必定是因呂寧的事情,呂寧一定是出事了。
諸葛明與朱方圓火速趕到刑部。
呂家的人剛被送走,呂夫人早逝,只有呂家老爺子過來,見了屍體和佩劍,激動得暈了過去,李洵只得先命人送他回去休息。
諸葛明與朱方圓來到,李洵一臉沉重地迎上去,“王爺命人送了一具屍體和屍體旁邊的佩劍回來,佩劍是呂寧的,諸葛神醫,你是大夫,你進去看看。”
諸葛明心一沉,與朱方圓對望了一眼,疾步而去。
屍體被移到了臨時的牀板上,因還不確定死者的身份,李洵不能讓人對屍體不尊重,所以,命人架起牀板移送上去,而不是像其他死者一樣,留在死屍房。
諸葛明見到那具屍體,眼前一黑,他扶住朱方圓,深呼吸一口,眼淚卻已經冒了上來。
朱方圓也是難過得要緊,但是此刻得先穩住諸葛明,“未必是呂寧,先看看。”
諸葛明這些年與呂寧千山三人來往甚密,感情很好,咋看到疑似呂寧的屍體,心裡怎能接受?
諸葛明忍痛上前,在屍體前站了好一會兒,纔開始動手檢查。
李洵在旁邊說:“仵作也檢查過,屍體身上有五處劍上,頭上還有重物擊打的傷痕,活着被燒死的。”
諸葛明哽咽點頭,卻不言語,帶上魚腸手套,仔細檢查着傷口。
從傷口燒過之後收縮的情況看,確實是劍傷,頭部的重擊,應該是石頭或者榔頭,擊打得很用力,這樣擊打,應該會暈過去。
口腔鼻子有煙燻痕跡,確實如仵作所言,是活活被燒死的。
他翻開手指,慢慢地看着,逐一點逐一點檢查,手指的關節略大,這是長期練武之人的特徵,手腕有骨頭傷過的痕跡,並且身上多處也曾有過骨傷,這點,也很符合,呂寧是統領,身經百戰,身上必定會留下骨傷。
但是,這些也不能證實此人就是呂寧。
他開始摸着骸骨面部,從輪廓去慢慢想象這屍體原來的模樣。
“李洵,你命人取些稀黃泥來。”諸葛明道。
李洵知道他要做復原,便吩咐官差,“按照諸葛神醫的吩咐去做。”
“是!”官差轉身出去。
諸葛明把黃泥和成黃泥漿,然後加點麪粉,然後小心翼翼地往面部上塗抹,一層一層,慢慢地塗上去,捏成形。
朱方圓則不斷地刮掉往下流的泥漿,把額頭以上以黑巾遮蔽再擰成一條,形成束冠模樣。
半個時辰之後,面部恢復得基本差不多了。
因爲面部恢復技術,諸葛明掌握得不算好,所以,鼻子的高低,下巴的長短,也沒能控制得很好。
從復原的這一副面容看,與呂寧有三四分的相似。
但是這三四分的相似,也讓衆人的心沉了下去。
諸葛明身子虛晃了一下,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難受得連呼吸都得直起脖子。
朱方圓怔怔地看着屍體,“真的是呂寧?怎麼可能?這小子……”
聲音已然哽咽起來。
李洵忍住眼淚,這些年,呂寧和他是真的好,他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呂寧都幫着他,陪着他,度過一關又一關,他是真把呂寧當做了摯友。
他不能相信,一個這麼好,這麼熱心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躺在這裡。
“不能確定是呂寧,再查,再查!”李洵忽然厲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