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你可知道我回來之後,師父被他們帶到哪裡?”
錦繡緊咬着脣,一開始是不說話,緊接着在我的再三追問之下,便是隻好一面哭一面道,“姜先生被他們帶去了慎刑司,這些年,洛宰相因爲洛雁的關係恨您和恨姜先生恨的厲害,如今又在姜先生的身上搜到了有關西夏軍師邊防圖的資料,便篤定了他是個叛國之人,也不管姜先生怎麼說,就這樣定了他的罪,如今,就等着三日之後處死他。”
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錦繡猛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頭。
原本還算平淡的哀傷一下子就變得濃烈起來。
“娘娘!恕錦繡直言,當日你們分明就可以逃走了,爲什麼要束手就擒回來?”她的額頭磕出血來,平生第一次,她看我的眼神裡面有了怨憤的意味,“娘娘!皇城是您的墳墓,你可知,這樣還拉上了姜先生的一條性命!”
我看着她,一時之間,一口血就吐了出來。
這些日子,當真是已經心力交瘁了。
“三日是麼?”我看着錦繡,顫顫巍巍一字一頓道。
見錦繡點了點頭,便頭也不回的衝了出去。
初春三月,薄寒,這夜,下了很大很大的雨。
我站在顧寒的寢殿門口,侍衛們攔住了我,我在門口叫顧寒的名字,一聲一聲,淒厲無比。
許久,寢殿的門開了,出來的卻並不是顧寒,而是顧寒的心腹,安公公。他緩步走到我的面前,還是舊時我初見他的時候那般慈愛的目光,這些年皇宮之中的紛紛擾擾,所有人都打心眼裡面厭棄我,只有他,還一直拿我當個孩子。
他看着我嘆了一口氣,然後輕聲道,“回去吧,孩子……”
他說,“陛下未必是不寵你,也未必是不愛你。”
他還說,“陛下是天下人的王,不僅要護你,還要護天下人……”
那一晚,安公公對我說了很多很多,只可惜,那時候,我一心只想着我的師父,心裡面滿心滿意都是師父對我的好,滿心滿意都是全天下人都可以死,但是我的師父不可以,因此,便什麼也沒有聽下去。
只知道,安公公見我什麼也沒有聽下去,便嘆息着走了,這個老人,在離開的時候,眼角竟是有了淚花。
那一日,我在顧寒寢殿的門口跪了一個夜,雨點淅淅瀝瀝的打在了我的身上,我知道苦肉計沒有用,尤其是對一個不那麼愛我的人,可是也不知道出於怎樣的癡傻,我竟是就這樣試了。
而顧寒,最終,也確確實實是出現了。
他撐着傘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月色下,他原本剛毅的側臉顯得更加冷毅,“回去!”他的聲音冰冷的厲害,近乎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搖頭,一把就抱住了他的腳,“顧寒……你知道的,我的師父他是那樣一個忠義之士,不忠不孝的事情,他做不來的,你放過他吧,好不好……”我仰着臉,哀求的看着他。
似乎是因爲這月色太朦朧了,在他的眼神裡面,我竟是看到了一絲絲的失望。
還沒有等我能夠分析的了他的意圖,下一秒,他就將我惡狠狠地踢開了,“謝綰,你這個樣子,並不能夠讓朕覺得你可憐。”
他說着,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端三月,這是這麼多年來,打在我身上最冷的一場雨。
我還記得那很多年前,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在謝家樓前,我曾經哭着跪求師父幫顧寒篡位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在雨中跪了一個夜,最後師父對我說,“你哭的這麼可憐,我怎麼忍心不幫你。”
可是如今,換了個人,似乎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漸漸地,我也開始明白,這個世上只有愛你的人,真心待你的人,纔會心疼你的眼淚,心疼你偶爾表露出的軟弱,而其他人,永遠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