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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永興縣,邀月樓,後院地牢。
陰暗潮溼的牢房裡面甚至沒有一線陽光。外面酷熱的陽光而或者連綿的風雨,和這牢房似乎都沒有一絲半點兒的聯繫。
翁應龍呆呆的靠在牆壁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有多久了,也不知道葉應武到底想把自己怎麼樣。只是知道從夔州被抓住的那一刻起,自己坦蕩的前途隨之風消雲散。
這裡的牢房並不大,也不是很多,大約也就只有十來間的樣子,牢房之間都是有牆壁隔開的,翁應龍只是偶爾能夠聽見隔壁的聲音,卻不知道隔壁而或者對面關押的是誰。
根本沒有獄卒看守,每天按點按時會有那麼一個衣着樸素的年輕小夥子進來,送些勉強維持溫飽的飯食。一開始的時候翁應龍對於這些隨便扔到地上的飯食沒有一點兒的食慾,只不顧到了後來肚子實在是餓得受不了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泥土污漬。
皇城司的牢房以及臨安府大獄翁應龍是見過的,總算是沒有牢獄裡面常見的老鼠以及各種各樣說不上名字的生物,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否則翁應龍也不清楚自己到最後會不會被逼瘋。
沒有人護衛,沒有人在意,一種冰冷而孤單的感覺正在侵蝕着自己,每時每刻。這個在臨安達官貴人賣力討好的翁先生,賈府左臂右膀小郎君,現在卻瀕臨崩潰。
“砰”!一直緊閉的房門打開,在翁應龍模模糊糊的視野中,幾個人陸續走進來。
“使君,統領,就是這個。”那名送飯的年輕小廝輕聲說道。
楊絮忍不住捏着鼻子細細打量翁應龍,房間中的味道的確令人噁心,一想到當初如果不是二叔楊風當機立斷投靠葉應武,恐怕這牢房當中也少不了自己。而站在楊絮身邊的葉應武只是暗暗嘆息一聲,翁應龍雖然做事爲人不堪,但是也算得上是這個時代的人傑了,沒有想到現在竟然是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帶走吧。”葉應武輕聲吩咐,幾名悍卒大步上前,提起翁應龍便走。而楊絮也緊緊跟着走了出去,這裡的氣息實在是讓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在翁應龍隨地排泄了很多東西之後。
拍了拍年輕小廝的肩膀,葉應武也跟了出去,只不過臨走之前忍不住問道:“這些牢房裡面,都有人?”
年輕小廝快步走出去:“啓稟使君,有的有,有的沒有,都是各路弟兄們陸陸續續送過來的,除了這位,倒還真的也沒有什麼大人物,主要都是些貪官污吏,或者和北面或者和臨安有關係的人,具體的名單使君上去之後若是想看,屬下便呈上。”
“某到還不怕六扇門和錦衣衛能揹着某幹什麼。”葉應武淡淡一笑,徑直走出去。
幾名悍卒將翁應龍架到了邀月樓後院一座小屋,雖然裡面也算得上是裝飾華貴,但是也就是邀月樓普通小姐迎客的地方。葉應武和楊絮一前一後跟進去,幾名彪壯婦人已經在裡面等着,不由分說將翁應龍身上骯髒的外衣脫下來,披上一件新衣,邀月樓的丫鬟也送來了幾道精緻的酒菜。
葉應武只是抿着嘴,而楊絮則下意識的側過頭,畢竟今天早晨她剛剛目睹了一些不該看的,現在雖然翁應龍只是換外衣,卻也無意間觸動了心結,能不看自然不堪。
陸陸續續進來的人都出去了,葉應武方纔緩步上前,卻是一言不發。而翁應龍也是臉色陰沉,直直瞪着葉應武。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誰也不肯讓步。
不過畢竟這裡是六扇門和錦衣衛的地盤,也是葉應武的地盤,翁應龍不敢託大,只能冷笑着先開口:“皇城司待你楊家不薄,楊家爲什麼要背叛皇城司,做下如此欺君之事?”
楊絮一怔,旋即便要開口爭論,卻被葉應武一把抓住了手臂,饒有形式的打量着翁應龍,葉應武不緊不慢地說道:“背叛皇城司便是欺君之罪,某倒還真是好奇,皇城司所忠誠的,是官家,是君麼?”
“你這豎子,信口雌黃!”翁應龍拍了一下桌子,衝着東方一拱手,“皇城司正是忠誠於官家,忠誠於大宋。而你竟然不知天高地厚,還在此處組建私兵,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麼?從古到今,像你葉應武這樣飛揚跋扈、暗藏心機的人物,都是不得好死!楊絮你自己要看清楚,跟着誰走纔是對的!”
翁應龍的目光咄咄逼人,楊絮輕輕哼了一聲,卻是一點兒都不退避,也不顧葉應武拉着衣袖:“楊家這麼多代人爲了大宋出生入死,最後卻淪爲皇城司和朝中那位賈相公的兵器,上一代叔伯盡數倒下你們還嫌不夠,整個楊家到了斷子絕孫的地步,最後只剩下我和叔叔兩人,依然還不放過!翁應龍,你倒是說說,楊家有哪裡負皇城司,皇城司又有哪裡對得起楊家?!”
翁應龍冷冷一笑:“那是你的叔伯學藝不精,出來賣弄,怎能不死?某看你這是不識好歹,偏偏要跟着葉應武這個亂臣賊子!”
這個時候翁應龍也顧不上什麼,擺出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而楊絮銀牙一咬,抽出腰間佩刀就要砍過去,葉應武驚呼一聲,急忙把這位小姑奶奶抱着向後拖。
“使君,姓葉的,葉應武,你放開!我要劈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楊絮拼命掙扎,這麼些年皇城司裡面對於向來忠義的楊家的打擊是有目共睹的,無限的心酸和苦楚涌上心頭,在這一刻盡情的釋放出來。
葉應武苦笑一聲:“來人,把這傢伙給某看住!”
然後也顧不上別的,葉應武將楊絮拖到院子中的小樓裡。葉應武的手臂強勁有力,楊絮掙扎不脫,索性就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葉應武輕輕吸了一口涼氣,卻不敢撒手:
“絮娘,絮兒!你聽我說,這傢伙雖然可惡,可是還有用處,賈似道身邊機要以及皇城司不爲人知的一些弱點,都在這傢伙的腦子裡面,絮娘,大局爲重!楊家的仇不是不報!”
楊絮不再掙扎,只是靜靜地靠在葉應武懷裡,淚水肆意流淌,葉應武輕輕嘆息一聲,鬆開手。而楊絮則轉過身,只是死死抱着葉應武,任由淚水浸溼兩個人的衣領。伸出手拍打着楊絮的背,葉應武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等到楊絮心情平復下來,已經是一盞茶功夫,一直鎖在葉應武腰上的手臂觸電般鬆開,淚水已經流乾,只剩下兩個人衣服上淡淡的溼痕。楊絮俏臉慘白的退後一步:“使君,是屬下失態······”
葉應武搖了搖頭,有些趁人之危的伸手攬過她:“人之常情,普天之下若是連這點兒激憤都能夠掩飾住的話,這個人的血怕也已經冷掉了。天武軍,某葉應武,不需要這樣的同伴。”
楊絮微微一怔,只是柔柔一笑。
天武軍,憑藉的不就是那一腔熱血和勇氣麼?
葉應武並不是牴觸陰謀和政客,畢竟想要在這亂世當中立足,沒有幾分冷血和區別於堂堂之陣的陰謀是不行的,只是現在尚且處於襁褓中的天武軍不需要這樣的人來玷污葉應武剛剛締造出來的軍魂。
楊絮的笑很柔和,像是三月的春光驅散外面聚攏的陰雲。葉應武下意識的撓了撓頭,不敢再看,徑直向着外面走去:“翁應龍既然這麼不給面子,那咱們也不用客氣了。”
對於翁應龍來說,剛纔將楊絮激怒逼得葉應武不得不離開,算得上是一場大勝了,只是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得意的太早了,進來看住他的悍卒臉色都有些冷,甚至如果不是葉應武讓他們保證翁應龍安全的話,恐怕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將這個傢伙大碎八塊。
要知道這些六扇門和錦衣衛的人都是在天武軍當中挑選出來之後由楊風和楊絮叔侄訓練出來的,所以對於楊絮,這些人雖然還沒有達到對師傅的尊敬,但是也有將她視爲師兄長輩之意,現在翁應龍惹惱了楊絮,這些人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拉出來。”葉應武的聲音很是冰冷,從門外傳來。
翁應龍不是被拉出來的,而是被扔出來的,只不過葉應武裝作沒有看到。翁應龍並沒有被綁住,這個時候還能夠用手揉一揉疼痛的膝蓋,只不過他並沒有逃跑的意圖,這裡是葉應武的大本營,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是能夠跑出去纔怪了呢。
不過葉應武似乎也沒有防範他自殺的意思,或許在葉應武的心中,翁應龍根本沒有自殺的勇氣,這從他在夔州束手就擒就可見一斑。
“翁先生,剛纔你也算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葉應武冷冷笑道,蹲下身,看着他,“不知道翁先生喜歡怎麼個方法?你現在要是說的話恐怕某還會考慮考慮,若是還嘴硬,那就莫怪葉某手下無情了。”
“說什麼?”翁應龍一扭脖子,這個時候翁應龍可不願意服軟,畢竟葉應武雖然話語凌厲,卻還沒有流露出要殺他的意思,“剛纔就已經說過了,某翁應龍沒有什麼可說的,要想某背叛官家,背叛皇城司,這是不可能的。”
擡頭看了看陰沉沉的天空,葉應武笑道:“這個時候翁先生說話還是滴水不漏,某也算是佩服。可是不知道翁先生有沒有聽說過幾個比較有趣的刑罰?”
話音未落,已經有人搬着一張椅子過來,只不過和正常的椅子不同的是,這張椅子的扶手和腳部都有繩索,看來是可以將人固定住,而扶手的末端可是兩塊平板,可以將手放上去。除了這個有些怪異的椅子,還有一桶紅油油的辣椒水,一把很是駭人的鉗子。
葉應武拍了拍翁應龍的肩膀:“十指連心,若是將指甲拔出來,感覺會是怎麼樣的?若是再澆上辣椒水呢?”
翁應龍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戰,聲音已經有些顫抖:“葉應武,刑不上士大夫,你莫要太過分了!”
葉應武站起來,自失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有些憐憫的看向翁應龍:“其實比某還要過分的,是翁先生你啊。當然了,還有你那助紂爲虐的皇城司,還有賈似道這個湖上平章,整個大宋,虛弱如此,翁先生功莫大焉。”
“你!信口雌黃!無恥小人!你敢!”翁應龍聲音顫抖着,勉強鼓起最後的勇氣,好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長時間。
手持鉗子的士卒緩緩走過來,身影越來越高大。
葉應武淡淡笑道:“沒有事的,翁先生,也就是那麼一下兩下,不會很疼,疼過去了也就不疼了。某現在只是好奇,到底應該怎麼捉弄你這個將死之人?若是挖個沙坑,然後從你的天靈蓋上打個洞,把水銀澆進去,據說可以獲得一張完整的人皮,說實話某還是很期待的。”
翁應龍身體一抖,不只是翁應龍,包括葉應武身後的楊絮等人都是心頭一震,自家使君平時笑起來和藹可親、人畜無害,但是心裡面想起來害人的點子的時候,卻是無比邪惡、手到擒來。
不過葉應武看着翁應龍還是不想開口,接着說道:“這個有傷天和,還是算了。只是不知道翁先生認爲全身塗上蜂蜜,扔到螞蟻和蜜蜂比較多的地方,又是什麼感覺?萬蟻噬身?”
翁應龍額角處不斷地有豆大的汗珠流淌,而下體也傳來一陣騷味,竟然已經**了。這位烜赫一時的翁先生眼睛一翻,在暈倒之前勉強支撐着說道:“我······我全都說!葉大人,葉使君,饒命啊!”
看着轉眼暈過去的翁應龍,葉應武忍不住一笑,這傢伙這個時候出來裝強硬,還害得老子不得不把滿清十大酷刑搬出來,只是還沒有說幾個怎麼就暈過去了?
其實最好玩的,不應該是木驢麼?看着細皮嫩肉的翁應龍,葉應武邪惡的一笑:“來人,東西都搬下去了。好好伺候這位翁先生,等他醒了之後,該說的都別漏了!”
所謂的好好伺候,也就是一盆冷水當頭潑下去,翁應龍尖叫一聲,悠悠轉醒,幾名早就等候多時的刑訊高手將翁應龍架走。這幾個人也都是葉應武頗費了些心力從江南西路各處州府蒐羅來的,平日裡在這邀月樓後院也都是眼高於頂的人物,只不過今天聽了葉使君的這一席話,幾個人汗顏的同時,也忍不住對葉使君倍加崇拜。
真正的刑訊高手,正是深藏不漏的葉使君啊!
“剛纔的那些,也就是說說,你們能不來真的就不來真的。當然要是還不管用的話,某這裡也有一些招式願意和諸位聊一聊。”葉應武朗聲笑道。
“我等受教!”後面空着手的幾個人急忙轉身,衝着葉應武一拱手。
楊絮笑着拍了拍葉應武的肩膀,和剛纔的傷心判若雲泥。
葉應武無奈的搖了搖頭:“有傷天和,有違陰德,這些事情還是不要自己做的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