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燈孤盞星辰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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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天武軍上下不能有異動!”葉應武雙手按在桌子上,精神抖擻,狠狠瞪了下面滿臉不服的王進一眼,“這個時候不能打草驚蛇,再說了我軍處於守勢,有天武軍前廂在前面頂着也可以了,左廂能夠不動就不動,至少在襄陽徹底打起來之前不能動,你小子就好好的帶着人給某耕田,只有融入了百姓,百姓纔會堅定的和我們站在一起。”

王進無奈的想要開口訴苦,葉應武繼續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當然,讓你們幫着百姓耕田,百姓給的東西一律不能要,否則軍法處置!這件事情某已經讓中甫師兄前去監管了,另外,融入百姓不是成爲百姓,一旦真的大打出手,天武軍左廂要在半天之內重新變成原來那個天武軍左廂的樣子,若是出了什麼紕漏,老子到時候那你小子祭旗!”

王進頓時臉上的苦色更深了三分,這時候要是讓江鎬他們看見恐怕就要笑翻天了。看着聲色俱厲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葉應武,王進在心中無奈的同時,也不敢掉以輕心,畢竟剛纔葉應武吩咐的茲體事大,自己真的出了什麼紕漏,以這傢伙在戰場上的狠辣,直接砍了腦袋祭旗可不只是說說的,他真的幹得出來!

葉應武又旋即看向文天祥和鄧光薦,這兩個人一個是天武軍的都虞候,負責整個天武軍的軍紀軍法,另外一個則是掛着天武軍掌書記的官銜,主要負責具體落實各項政令事務,有這兩個正牌的師兄看着,王進也玩不出來什麼花招。

“屬下必不辱命!”文天祥和鄧光薦同時起身,兩個人本來就沒有那種風流高雅之人做什麼事情都慢慢吞吞的性格,再加上在雷厲風行慣了的天武軍中耳濡目染,自然是霍然起身,痛快利落。

“嗯。”葉應武輕聲點頭,隨即緩緩說道,“現在一切都是未知當中,甚至某已經難以知曉江鎬帶着天武軍前廂情況如何了。所以咱們必須要做好明天一覺起來蒙古大軍已經兵臨城下的準備,一來天武軍各處屯駐的守備馬步軍全部加強戒備,防止蒙古哨探搗亂,二來宋瑞、君實、疊山,你們幾個都要做好疏散百姓的準備。”

葉應武面色凝重。在場的幾個人也是對情況心知肚明的,知道現在不是細細討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更何況葉應武所說的都是必須要做的,沒有什麼好討論的。當下裡陸秀夫和謝枋得也是站了起來,衝着葉應武一拱手。

各處屯駐的守備馬步軍主要是天武軍在像通山縣的軍器作坊、大冶縣的礦藏以及永興縣半壁山等各處險要堡壘處屯駐的兵力,這些都是天武軍各廂當中精挑細選的精銳,並且和其他各廂戰兵都是每隔一段時間需要輪換,算是遊離於天武軍各廂編制之外、直接對葉應武效忠和負責的力量。

按照這些馬步軍的存在形態來看,應該算是興州的廂軍和鄉兵,但是隻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這足足過萬人的馬步軍,根本不是大宋正常的廂軍和鄉兵所能夠比擬的。

沉吟片刻之後,葉應武又接着說道:“另外鄱陽湖口的中軍和興州水師也可以調回來了,北上的糧草、箭矢還需要進一步囤積。”

“可是那些水師和士卒只是訓練了一個月,這樣匆匆忙忙調過來,恐怕也沒有太大的作用吧。”文天祥有些詫異的看向葉應武,天武軍中軍和水師一直是葉應武作爲精銳主力在培養磨礪,現在不過就只是一個月便拉過來,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死死咬着牙,葉應武聲音冰冷肅殺:“咱們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也沒有別的退路了,要是阿術真的發起狠來,前廂在江北那些人根本不夠塞牙縫的,鎬子也沒有頂住阿術的能力。只要襄陽開戰。便要竭盡全力,沒有什麼好保留的了。”

“那現在?”謝枋得眉頭一皺,“現在甚至就連整個天武軍北上所需要的糧草都不甚充足??????”

“所以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拖。”葉應武有些無奈的坐回到椅子中,心中如果說不羨慕阿術那是不可能的,忽必烈給予了他足夠的信任,十五萬大軍已經是整個蒙古南征北戰後所能夠拿出的最後精血了。而糧草錢餉更是源源不斷。

在歷史上,忽必烈更是死死咬着牙供給整個蒙古大軍圍困襄陽六年,這背後意味着龐大如山的糧草消耗。然而再看此時的大宋,即使是富有四海,最後卻沒有能力支撐襄陽打下去。葉應武現在要拖,也就是拖過幾個月讓自己手中的家底更加殷實一些,他自然也沒有膽量在襄陽跟着蒙古無限的拖下去,那樣只有死路一條!

深挖洞、高築牆、廣積糧??????葉應武心中忍不住嘆息一聲,現在還是手中控制的地方太小啊,總是施展不開、難以騰挪。

見到葉應武閉目不語,其他幾個人也沒有打擾他,而是徑直走到一側的木圖上,文天祥伸手在襄陽上輕輕敲了一下,緊接着畫了一個圈,將郢州、鄂州還有興州等處都包裹進去,良久之後方纔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輕聲嘆息:

“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一次天武軍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匆匆趕過來的章誠臉上還掛着兩個黑眼圈,既然葉應武沒有派人叫他,就說明已經預料到了章誠那裡必然還會有什麼消息傳過來,然後他自然就不請自來了。

見到葉應武閉目沉思,章誠沒有打擾,而是徑直走到木圖面前,伸手在郢州上敲了一下:“荊湖都統範將軍已經動了。另外鄂州范文虎也正在整頓水師船隊,似乎隨時準備出戰。另外瀘州高安撫、合州張知州處都已經傳來消息,詢問使君的意見??????”

見到章誠沒有接着說下去,文天祥有些詫異的看向他,明顯的感覺出了章誠還有什麼難以啓齒。

看了文天祥一眼,章誠終究還是苦笑着說道:“不過鎮江府無論是鎮海軍還是水師,都沒有動。”

鎮江府?文天祥、陸秀夫等人都是心中一驚,這個時候要是鎮江府這個剛剛埋下的棋子出什麼差錯,對於天武軍的打擊是致命的。畢竟葉應武和天武軍在那裡傾注了太多的心血。

“是某不讓蘇將軍動的。”不遠處葉應武淡淡的說道,“這是襄陽的事情,關他兩淮做什麼。就算是某不說,他也沒有必要動彈。現在鎮海軍尚未正式成軍,若是北上或者西進,不過是給人把柄罷了。”

衆人一驚,卻見葉應武徑直站起來,走到木圖旁邊。伸出手在郢州這個襄陽南面重鎮上輕輕敲打一下:“先看看範都統能夠怎樣翻江倒海吧。”

這個範都統是荊湖水師都統範天順,和逃跑將軍范文虎性格截然相反,乃是一個性格粗豪的水師大將,原本一直扼守郢州到鄂州這一段至關重要的漢水命脈,他率先有所動作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好幾次蒙古斥候都已經衝到他鼻子底下了。

更何況葉應武對於此人還是很敬佩的,襄陽孤城堅守六年,呂文煥最後彈盡糧絕開門投降,荊湖都統範天順自殺殉國、寧死不降,和卑躬屈膝很快成爲蒙古馬前卒的呂文煥形成鮮明的對比。

所以葉應武還是很想看看這個範天順到底能做出什麼樣的動作來。若是真是一個人才,到時候說什麼也要委以重任。國難見赤誠,至少這個人,血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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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黯淡,葉府後院一座座小樓也就只剩下絲絲縷縷的燭火搖曳。葉應武緩緩地走在長廊上,冬天的夜風已經愈發清冷,吹在身上渾身的涼意刻骨。不過這個時候葉應武並沒有在意這些,襄陽之戰現在等於已經拉開了帷幕,自己終究還是身不由己的捲入到這個決定南宋命運的一戰當中。

成則功成名就,敗則國破家亡。此時的每一個人。甚至就連另外的退路都沒有。

看着一座座小樓在黑暗中散發着微弱而又頑強的光芒,葉應武心中不由得一暖,不過並沒有走向任何一個方向,而是徑直回到自己的書房。現在不是尋歡作樂的時候,葉應武想讓自己靜一靜。現在還有川蜀那裡需要費心。

高達是沙場老將,張珏是王堅、餘玠之後川蜀頂樑柱般的年輕將領,他們兩個又怎麼能夠看不出來襄陽事關成敗,所以這一次來信也是在情理之中,並不能算是說明這兩員大將已經算是葉應武的人了。葉應武也沒有敢奢望。

但是至少高達和張珏在反對賈似道、抵抗蒙古大軍上是堅定不移的和葉應武站在一起的。算得上很靠譜的盟友。再加上王世昌等等葉應武陸續埋進川蜀的釘子,整個川蜀的宋軍,葉應武自問還是能夠控制和調動的。

再加上鄱陽口的中軍以及興州水師、鎮江的鎮海軍以及鎮江府水師,更遠處大海上夷洲的水師,葉應武手中的力量雖然也不弱,但是分散在各地小心經營,能夠依憑的太少。

伸手揉了揉太陽**,葉應武看着眼前的木圖出神。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香氣縈繞,輕微的腳步聲如果不是因爲書房裡面過於安靜,恐怕都難以察覺。葉應武甚至連頭都沒有回,淡淡的說道:“這麼晚了,婉兒還是抓緊回去休息吧。”

陸婉言伸手輕輕捏着葉應武的肩膀,雖然手勁小而且技術難以恭維,葉應武還是舒舒服服的靠在椅子上,由着她去了。陸婉言無奈的說道:“這都已經什麼時候了,夫君若是再不休息的話,對身體不好。還是早些??????”

葉應武苦笑一聲,握住陸婉言的手:“嗯,你先去吧,你身子骨本來就嬌弱,陪着某熬夜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這是在趕妾身走麼?”陸婉言俯下身悄聲說道,語氣中帶着俏皮和絲絲縷縷的幽怨。

葉應武輕輕搖了搖頭,卻是趁着陸婉言不備一把將人兒拽到自己懷裡,在她的瑤鼻上颳了一下:“你看看,什麼時候咱家婉娘都已經成了深閨怨婦了,看來是夫君我的過錯啊,今天晚上就認錯,夫君給你好好的認錯。”

總感覺葉應武語氣有些怪怪的,陸婉言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葉應武攔腰抱起來,徑直向着舒雲軒的方向走去。跟着陸婉言來的青萍以及幾個丫鬟見到如此場景,紛紛低下頭,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們在一剎那的驚訝之後,流露出的欣喜。

葉應武還沒有走出書房前面的月洞門,就和迎面而來的一道身影險些撞在一起,“呀!”的一聲驚呼,俏麗的少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等看清眼前重重疊疊是兩個人的時候,更是羞澀的用手捂住眼睛,飛快地跑了開來。

“惠娘這個時候??????”葉應武有些無言以對的看着前面飛快跑開的女孩,頓時滿頭黑線。

“快點兒放妾身下來,摟摟抱抱的讓下人們看到了成何體統。”陸婉言趁着葉應武怔神,急忙手忙腳亂的從葉應武懷裡掙脫出來,身上披着的薄裘以及裡面的褙子都已經被葉應武弄亂了,當下裡側身樹影裡整了整衣襟,回頭看到葉應武竟然有些尷尬的還在那裡。

陸婉言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拍了葉應武一下:“快追啊,你還怔在這裡幹什麼?”

“追?”葉應武吃了一驚,恍然大悟一般向着王清惠走的方向跑去。而他身後月光下陸婉言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夫君在外面風流瀟灑,怎麼進了後宅就這幾個姊妹倒是一竅不通了呢,最後還得她這個大婦上陣幫忙。

對於陸婉言來說,身爲大婦後宅的和諧穩定是首要任務,現在整個後宅一共就只有三個姊妹,楊絮時常在外暫時還不能算。這三個人中王清惠雖然住在這裡,但是並沒有和葉應武有什麼該有的夫妻關係,所以幾個人見面的時候,自然難免尷尬。陸婉言和綺琴都很清楚王清惠還是有心結放不下解不開,不過綺琴向來不問這些事情,所以只能有陸婉言上陣了。

無論如何,總歸葉應武不是一竅不通的榆木疙瘩。

“婉妹還沒有睡?”清靈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陸婉言搖了搖頭:“琴姊姊不也沒睡麼。”

“雖然沒有睡,但是還不至於和你這個丫頭似的。”綺琴似笑非笑的緩緩走來,“看看,發上的簪子都已經斜了,不知道是誰弄得,竟然敢在咱家大婦的頭上動手。”

“姊姊你都看到了,竟然還敢調笑!”陸婉言撒嬌似得躲開綺琴的目光,不過旋即脣角邊流露出一絲壞笑,“而且姊姊還好意思說,今天白天也不知道是誰抱着姊姊就直接沐浴更衣去了。”

不過似乎感覺這個說法有些露骨了,陸婉言俏臉通紅,目光遊離也不知道看向什麼方向。綺琴徑直伸手去擰陸婉言腰間的軟肉:“你真是什麼都要說啊,羞不羞!”

星光黯淡,燈火搖曳,兩人拖着裙琚笑着跑過迴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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