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裡的太陽十分含蓄的散發的熱度, 即便已經到了中午，依舊讓人感覺不到多少溫暖，它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照明, 只發光, 不散熱。
周慚驅車七拐八拐的來到劉遠山指定的地點, 不是小區, 而是一家超市的地下停車場。
“還有什麼需要買的嗎？”周慚問早就在這裡等着他們劉遠山。
“買什麼買, 我是讓你到這裡停車的，叫爺爺。”劉遠山對於爺爺這個稱呼十分執着，只要跟他說話, 前綴必須加上爺爺，每次周慚忘記了, 都會讓劉遠山暴躁一會兒。
“是, 爺爺。”周慚趕緊補救。
出了商場的大門, 幾個人往家走，劉遠山拉着陳清晨的手, 問東問西，周慚想站在陳清晨的另一邊，被劉遠山攆到了他自己的另一邊，然後抓|住的周慚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
“人吶, 一上了年紀, 腿腳就不好用, 就得你們年輕人多扶着點。”李遠山拖着周慚與陳清晨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走的健步如飛。
周慚走的深一腳淺一腳, 勉強能跟上劉遠山的步伐, 陳清晨還好一些，有劉遠山特意照顧, 腳下的路面比較平緩一些，還有他時不時的提醒一下，倒是沒有周慚那麼狼狽。
“爺爺，怎麼不搬到環境好一些的小區裡住？”在川市想要找到這麼坑坑窪窪，偶爾還會出現一段土路的地方也不容了，以劉遠山的條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是也不至於住在環境這麼差的地方。
“大孫子，你不懂。”劉遠山跟路過的人打了個招呼繼續說道：“這才叫生活啊。”
大概是每個人對於生活的定義不同，所以周慚理解不了劉遠山的這種生活方式。
終於到了小區了，沒有門衛，就是一棟接着一棟的樓房，很舊，好在很乾淨，並沒有垃圾滿地，臭氣熏天的味道，十分難得。
小區裡的老頭老太太比較多，大部分都是劉遠山認識的，每見到一個熟悉的，周慚與陳清晨都會被拉出來溜一圈，讓後在別人的讚美聲中，劉遠山心滿意足的帶着他們繼續往前走，碰到極其的人，劉遠山就會繼續重複之前的行爲......
明明已經進了小區，他們卻比從超市裡出來的這段路程走的還要久......
“爺爺”陳清晨一進屋進扎進了廚房裡，小狗一樣跟在劉遠山的屁|股後面。
“去，一邊玩去”劉遠山嘴上嫌棄的趕陳清晨出去，面上卻掛着笑：“別在跟前礙事。”
陳清晨拿起一塊煮好的骨頭跑了出來，嘴上答應着：“好的，爺爺。”
劉遠山到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少了那麼多塊骨頭，只當是自己煮少了。飯桌上的老頭子很高興，拿出了珍藏幾十年的二鍋頭。
“這是我家老婆子藏起來的，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敢動，就怕她知道了生氣。”他看了眼牆上掛着的黑白照片，對着照片上十分年輕的女人舉了舉手裡的二鍋頭：“今兒個孫子第一次來家裡吃飯，說什麼也得喝一口，這回你不能生氣了吧？”
劉遠山的臉上明明是樂呵呵的，可週慚看出了幾許落寞。
桌子上的三個杯子，被劉遠山一一倒滿，舉起酒杯挨個碰了碰，仰頭一口悶下，周慚跟着端起酒杯，一口喝了個精光，陳清晨學着兩個人的樣子，幹下了滿滿一杯二鍋頭，辣的直吐舌頭，連吃了幾口菜，看着周慚呵呵呵的傻笑，最後趴到了桌子上。
看到陳清晨的啥樣，劉遠山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指着陳清晨對周慚說：“我這小孫子也太可愛了。”
“爺爺”周慚心疼的抱起陳清晨，將他放進房間裡。
他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劉遠山，一口酒，一口菜，吃的不亦樂乎，聽到關門的動靜還擡頭看了一眼，指着對面的位置說道：“快坐下，陪爺爺喝幾杯。”
周慚將自己的空杯子倒滿，不太高興的說道：“爺爺，你怎麼能這樣，清晨不會喝酒。”
“那你不攔着他？”劉遠山一瞪眼：“怎麼能都賴我？”
“你連他的房間都收拾好了，還狡辯你不是故意這麼做的？”
“哼”劉遠山脖子一耿，有悶下一杯酒：“不關我的事。”
周慚覺得：老小孩，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
周家。
自從周慚離開以後，就亂成了一團。宋妍欣跑上樓，挨個房間翻了一遍，最後終於將藏起來的女人揪了出來，拖到樓下，當着周家人的面，拉扯着她的頭髮，狠狠的扇了幾巴掌。
周千里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失望的看着周鳴厚，周鳴厚幾次上前想要拉開宋妍欣，卻都被周炳天的眼神制止住了。
整個周家的客廳裡只有啪啪啪的耳光聲，以及女人的求救聲。
“研欣”二十幾分鍾之後，宋啓上前拉住宋妍欣：“你先冷靜一下。”
宋妍扭頭看向宋啓，眼睛的憤怒還爲平息，她放開手裡的女人，轉身走向周鳴厚。
“妍......”
“啪啪啪”宋妍欣反手就是三個耳光打在周鳴厚的臉上，又不解氣的呸了一口：“噁心。”
周炳天在周鳴厚被打的時候，身體不自覺的上前走了一步，宋啓看到他的動作，立刻擋再宋妍欣的前面。
“沒什麼在談下去的必要了。”宋啓寒着臉，看着周炳天說道：“你們周家與我們研欣和千里，再沒任何關係。”
說完一手拉住宋妍欣，看着周千里問道：“千里，你留在周家，還是跟你們一起離開？”
周千里在周炳天與周鳴厚期待的目光下，走向了自己的外公。
周家的客廳裡，冷情又狼藉，倒在地上的女人，不成器的兒子，要離開的孫子......
“宋先生”周炳天的聲音一下子蒼老了很多，顫顫巍巍的向前走了一步：“請宋市長給周家留一條活路。”
宋啓回頭看着眼窩凹陷，瞬間蒼老了很多的周炳天，這個老人正滿懷期待的看着他，這一刻，他竟然不忍心在向前走一步，反彷彿只要他走出這道門，身後的這個老人就會堅持不住倒下去一樣。
“哎”他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沙發上，擺擺手，讓宋妍欣上前自己去交涉。
......
從周家出來，宋啓走在前面，宋妍欣跟在後面，最後面跟着周千里。
“研欣”宋啓停下腳步，轉身看着宋妍欣說道：“你......”
“千里先去車裡等媽媽”宋妍欣沒讓宋啓說完，而是扭頭對身後的周千里說道。
周千里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與外公一眼，他在以前覺得自己的母親偏心大哥，就算現在知道了自己跟大哥是同父異母，但是對於母親之前的做法反而更加不能理解。明明自己纔是她的親生兒子，可她卻對別人的兒子更好。
從小到大養成的習慣，讓他做不出違逆宋妍欣的事情，所以在聽到的宋妍欣的事情，十分乖巧的先去車裡面等着他們。
“研欣”周千里走後，宋啓繼續說道：“先跟爸爸回家，是周鳴厚對不起你，你放心，爸爸絕對不會讓你就真麼被人欺負了去。”
“哈哈......哈哈哈......”宋妍欣突然大笑了起來，就像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笑的眼淚都掉了出來。
宋啓上前一步，將宋妍欣摟進懷裡，眼睛看向周家方向，從眼底到心裡，全是滿滿的心疼，他輕輕的拍着宋妍欣的後背，一如小時候她生病時，他給她的安慰一樣：“沒事，沒事，有爸爸在，爸爸會保護你，研欣不難過，跟爸爸回家......”
宋妍欣激動的一把推開宋啓，抹了一把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牽動嘴角，笑的格外溫柔，她說：“可是....我爸爸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宋啓停頓了一下，拉住宋妍欣的胳膊：“你胡說什麼，爸爸不是一直都在......”
“呵”宋妍欣嗤笑了一聲，擡起手，食指點着自己的腦袋：“這裡......”她吸了吸鼻子：“裝着的記憶，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呢？”
宋啓一瞬間像是蒼老的很多，抓|住宋妍欣胳膊的手握得更緊了，彷彿只要一鬆開，她養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就會消失不見一樣，那個信任他，依賴他，在他懷裡撒嬌的女兒就像是夢幻泡影一樣。
“你......”宋啓艱難的開口：“都知道了？”
哪怕知道答案，也還是抱着最後的一絲僥倖，萬一......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當然沒有，否則怎麼對的起你高價請來的心裡暗示催眠師。”宋妍欣對他怒目而視，甩開他的手，只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宋啓在原地站了很久，他聽到不遠處車子啓動的聲音，離開的聲音，以及自己心痛的聲音，這種感覺，他在幾十年前就經歷過一次，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又經歷了一次。
“妍兒......是我對不起你”他捂住臉，像個無助的小孩一樣蹲在地上，等待着那個他心心念唸了許久的人來將他帶回家。
天上漸漸飄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他的身上，這讓宋啓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某個冬天，也是這樣的一個大雪天。他心愛的女人曾經跟他說：“啓哥，我不愛這個世界，我只愛這個世界上的你，以及被我帶到這個世界上的小生命，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看着她長大成|人，結婚生子，一輩子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宋啓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雪，他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他記不起來了。
地面上已經鋪上了薄薄的一層積雪。宋啓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身後留下一串串長長的腳印，突然，他停下腳步，想起前幾天那邊給他打來電話時說的消息：已經有人在打探他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