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在無處看見蒼軒炎燁矗立在花叢間的身影時,風威倫不得不緩下腳步,對着身側的平時都進退得宜的妹妹風未鴦叮囑地說道。
“未鴦,等會記得別失了禮數,現在的炎燁和以前不同了,切不可亂說話,知道嗎?”
對風未鴦,事實上風威倫是比較放心的,最起碼他這個知大體的妹妹不會向蔣如牧那樣莽撞,也不會說話不過腦子,但凡事總有例外,特別是在對十二年未見的蒼軒炎燁時,畢竟當年。
風威倫心底嘆息着,看着自己如今已經二十有三,卻仍是待字閨中的妹妹,爲當年的事情感到惋惜。
風未鴦同風示威一起停下腳步,當看見自家兄長眼底的憐惜之情時,不由柔柔一笑,對他露出一個令風威倫放寬心的笑,應答地說着。
“哥,我知道的。”
“嗯。”
對風未鴦還是比較放心的風威倫輕應了聲後,便跟上了前面正招呼着他們兩兄妹趕緊跟上來的蔣如牧,待他們一行四人,三男一女走到蒼軒炎燁身後沒一會,蒼軒炎燁便轉過了身,並在他們四人行禮之前,略顯突兀地打斷地對着風未鴦說道。
“你?”
被蒼軒炎燁點名的風未鴦,只見她不急不緩,神態從容地從最側邊走了出來,站到離蒼軒炎燁只有五步遠的地方,才儀態大方地邊行禮邊自報家門地說道。
“臣女風未鴦,家父風尹遊,家兄風威倫,未鴦拜見燁王爺。”
當風未鴦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自報完家門後,她便緩緩伏身,向着蒼軒炎燁行了宮中最爲完美地禮,而隨着風未鴦地下蹲,她髮髻上的生動的鴛鴦釵環也一晃一晃地閃動了起來。
在風未鴦下蹲行禮了好一會後,蒼軒炎燁都未出聲讓她起身,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風未鴦髮髻上的那個鴛鴦釵環。
心思粗的蔣如牧自然發現不了這其中的玄機,只是納悶地看着蒼軒炎燁的反常,而蔣如潮則是將目光一直放在風未鴦和蒼軒炎燁身上游移,隨後順着蒼軒炎燁的目光看向了那個鴛鴦釵環,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個鴛鴦釵環,是先皇后最爲喜愛的髮飾,而蔣如潮之所以會對它有印象是因爲同胞妹妹蔣如雪也很喜歡這個釵環。
當年先皇后將這個釵環賞賜給風未鴦時,蔣如雪還在蔣府發了好一陣子的火,令蔣如潮是倍受煎熬。
爲此對這個鴛鴦釵環的來歷他纔會如此清楚,否則以蔣如潮這麼一個大男子,怎麼會記得這些女子的髮飾呢。
而風威倫他自然是不用說了,當自家妹妹戴上這個十二年來從未再戴過的鴛鴦釵環,並言明要和他們一起進宮來華燁殿見蒼軒炎燁時,他便有料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對自家妹妹風未鴦蒼軒炎燁或許會陌生,或許會全然忘記,但對先皇后的喜愛之物,風威倫可不以爲蒼軒炎燁會一點反應也沒有,所以現在蒼軒炎燁的反應纔是最爲正常的。
因爲之前記性混亂,且受損,所以對先皇后的長相及面容,蒼軒炎燁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對某些東西,他仍是記憶猶新,就如在風未鴦髮髻上的這個鴛鴦釵環。
記憶裡,蒼軒炎燁似乎總有印象,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用着他的大掌,略顯笨拙地將這個小巧精緻的鴛鴦釵環戴到一個只有清晰背影的嬌巧女子的頭上。
且當這個鴛鴦釵環穩穩當當地落在那個女子頭上時,蒼軒炎燁的耳邊,竟然還回響着兩個稚嫩孩童的議論聲。
{我就說這釵環配母后好看!}
{是我說的,我說的!}
這些明明感覺是那麼遙不可及的回憶,可當鴛鴦釵環出現在自己眼前時,蒼軒炎燁卻覺得那些事情彷彿就在昨日才發生般,父皇母后仿若還在世,而他還是那個年幼無知只願汲取父母疼愛的孩子,皇兄仍是那個愛與他相爭的樣子——
可事實卻……
定了定神,蒼軒炎燁竟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兩步,一下子就站到了風未鴦的身前,雙手交叉地放在身後,不帶絲毫感情地問着還低着頭,沒有起身的風未鴦道。
“你頭上的鴛鴦釵環,怎麼來的?”
一直低着頭,表面看起來很鎮定,但心跳卻是加速着的風未鴦,一見眼前出現的那雙腳掌,及他豔麗的外袍,再聞蒼軒炎燁的聲音,原本還一直緊張着的她,卻突然放鬆了。
只因風未鴦知道,蒼軒炎燁沒有忘記,沒有忘記這個鴛鴦釵環,沒有忘記過去,也或許沒有忘記她……
“回燁王爺,這鴛鴦釵環是先皇后在臣女十歲時,贈予臣女的生辰之禮。”
母后送給她的?
當聽到這個鴛鴦釵環是先皇后送給風未鴦的生辰之禮時,蒼軒炎燁有了片刻的愕怔,不過記憶中似乎確實有過這麼一個片斷,記得當時皇兄好像還問過母后爲什麼要將父皇送給她的,她最喜愛的鴛鴦釵環送給別人。
當時母后是怎麼回答的來着?
“咿呀——”
就在蒼軒炎燁努力想着過去那段有些模糊的記憶時,被羽菲勒令出去覓食的林鷹,卻突然從蒼軒炎燁的頭上躥過,且還留下了“禮物”。
“砰!”
最先反應過來的便是情感粗神經,運動卻是百分百勝人一籌的蔣如牧,只見他如臨大敵地跳了起來,習慣性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就想拔出佩劍。
不過卻是摸得一手空,只因在進華燁殿時,他們的武器便被門外守着的炎王閣的死士們給收走了,雖然對這個舉動蔣如牧很是不滿,可無奈要想見蒼軒炎燁,他們便不得不聽從門外“御林軍”的。
在蔣如牧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後,風威倫也快速地將不會武功的,受到了驚嚇的風未鴦給拉到了自己身後,也就是這麼一個動作,瞬間便拉開了風未鴦和蒼軒炎燁之間的距離。
而剛纔還處在回想裡的蒼軒炎燁,也是因爲憶及過去,才放鬆了警戒,否則當林鷹進他身百米時,蒼軒炎燁便會發現了,不會直到高空中的林鷹丟下“禮物”,才恍然大悟。
因昨晚被蔣坤勇教訓,精神一直萎靡不振的蔣如潮,在聽到聲響,並看到地上的“禮物”——一隻剛死去不久的兔子後,才終於來了些精神,好奇地打量着那隻兔子,看向還在空中盤旋了三圈,才大聲叫喚一聲才離開的林鷹。
蔣如潮走向那隻兔子,蹲下將它給提了起來,看着它身上的傷痕,可以看得出來是被林鷹用利爪給一招斃命的,只是林鷹抓了它不吃,將它丟到這裡是爲了什麼啊?
“難道是要我們烤了,給它吃?”
雖然蔣如潮也覺得這個想法很可笑,但完全無法林鷹舉動的他,此時也只能這麼猜想了。
於是就在蔣如潮拿着兔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在場的衆人時,身後不遠處突然傳出了一個小丫頭靈動的聲音回答道。
“有可能哦,我們小姐養的動物都是很特別的,還記得小白以前也是要吃熟食,而且還老是要小姐喂,不過這林鷹似乎沒扔對地方啊。”
邊說着,小悅邊擡着頭看向飛向遠處的林鷹。
因爲小悅是跟着雲音來到東楚國的,所以除了回到風家有特意詢問過宮中事宜的風威倫,及早知原由的風未鴦外,蔣家兄弟都很奇怪地看向出聲的小悅。
這華燁殿,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不懂規矩的丫頭啊?而且他們的二皇子,竟然還就放任她如此了?
這麼想着的蔣家兄弟,突然非常一致地將眼神給轉向了華燁殿的主人——蒼軒炎燁。
這一看不得了,只見剛纔還沒什麼表情的蒼軒炎燁,此時臉上卻是陰雲密佈,金眸冒光地盯着蔣如潮手裡的兔子,那樣子好似他們有着深仇大恨,恨不得將它給碎屍萬段一樣。
這究竟唱得是哪出啊?——蔣如牧以眼神向蔣如潮如此傳遞着。
大哥,我不會因這隻兔子而得罪了二皇子吧?——蔣如潮很是無語地用着口型問着自家大哥。
那隻該死的蠢鳥!要不是它跑得快,他一定會將它從空中給射下來!
在場除了聽到林鷹的叫喚,隨後趕來的羽菲外,恐怕只有蒼軒炎燁這個半獸類才能明白林鷹的真實意圖了。
遠處的羽菲,忍俊不禁地望了望林鷹飛走的方向,再瞅了瞅蔣如潮手中死去的兔子,和蒼軒炎燁難看的臉色及他眼底的怒氣,無聲地笑了。
蒼軒炎燁,看你在罵林鷹蠢鳥,它這會丟了只兔子給你,是在嘲笑你沒有捕獲獵物的能力,怕你餓死,送你一隻兔子充飢呢。
“噗嗤——”
越想越覺得好笑的羽菲,最後還是沒忍住,在蒼軒炎燁氣得冒火,其他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際,很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引得了在場之人的側目。
本來就因林鷹此舉氣得要冒火,卻遠處可發泄的蒼軒炎燁,他原本是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氣的,只因他也知道要和一隻飛禽生氣,說出來確實小題大做了。
可無奈羽菲這麼一笑,他便再也壓抑不了自己心底的氣憤了。
“蘇羽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