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菲在被三當家一夥人成功“擄獲”,並在看到明顯瘦了一圈,臉色更加暗黑,但確實是自己見過的瘦猴後,心中對自己當日在臨福寺的遇匪,懷疑得更加多了。
這浮雲山和臨福寺之間的路程,就算披星戴月、日晝夜兼程的趕路,也需半月。當初這浮雲堡的二當家究竟是爲了什麼,纔會帶着屬下千里迢迢去臨福寺,就爲了擄走她?
還是隻是她太多疑,其實他們當時的目標並不是她,只是找錯了對象,但世間真有如此湊巧的事嗎?
“呦,小路不錯嘛,跟着三當家第一回出堡,就帶了個姑娘回來,就是長得真他 孃的不怎麼樣。”
羽菲跟着另外兩個匪賊先行回了浮雲堡,在進堡前經過守衛處時,一個長得流裡流氣的高大漢子一見羽菲的長相,立即收回了要摸羽菲下巴手。
醜娘們見多了,真是沒見過長成這樣的,這張臉還是能看出原來樣子的,只是從顴骨左邊向右側下劃的那刀疤痕太過猙獰,這樣羽菲的樣貌就連普通女子都不如了。
在經過守衛,成功進入浮雲堡,直到站在大廳等候來人給她安排日後的“工作”後,羽菲散亂髮絲下,一張經特意修飾的猙獰臉孔,露出一個能令不少人嚇得臉色發白的笑。
墨奇送的易容古書和易容物件,在這個時候還真是發揮了很大的作用,最起碼這樣,她暫時可以不用擔心清白不保。
這也是葉陽墨奇之所以沒堅持到最後的原因,憑着羽菲現在的樣貌,確實容易減去這羣匪賊的不少戒心,對羽菲而言,這樣的俘虜生活,起碼是安全的。
“梅夫人,你怎麼來了?”就在羽菲細想剛纔經過的吊橋有無漏洞時,小路恭敬的聲音在大廳外響了起來,看來來人在這裡有着一定的身份和地位。
“小路,聽說你帶回一個姑娘,我正缺侍女呢,能把她給我嗎?”柔軟地令人心裡泛酥的聲音在廳內飄起,雖知梅夫人是大當家的娘子,但小路還是難耐色心地多看了歐梅兩眼。
“梅夫人,這娘們實在是太醜了,下次再給您換個新吧。”羽菲側眼瞟了小路下,只見這年歲不大的小子正差嘴角沒流口水、雙手互搓着,難掩色心地好意勸說着歐梅。
如果羽菲長得略有姿色,這小路還沒法子決定她的去留,但就她這樣的,估計堡裡沒有一個男人會要的,畢竟這裡又不缺女子。
可如果要將羽菲給歐梅當侍女,這要是被大當家知道,自己不知會不會被罰去挑糞,畢竟這女的長得不是一星半點的嚇人,雖然這是後天形成的,怪不得她。
“小路沒事,大當家問起來我會解釋的,醜也無礙,要不這堡裡稍微漂亮的,你們都會想着法子從我這裡要去。”講到最後,羽菲聽得這梅夫人的話裡似有着化不開的愁,就連小路也收起了色心,趕緊正色回答着。
“既然梅夫人說要,就帶走吧,那這沒事,我就去給三當家放風了啊。”
說完,小路便一骨碌跑遠了,廳內只留下梅夫人和羽菲。
似怕嚇着羽菲般,梅夫人在離她五步遠的距離就停了下來,對着一直低垂頭,沒發出聲響的羽菲輕聲細語道,“擡起頭,讓我看看你好嗎?”
羽菲戲做足地顫抖着慢慢轉過了身,一張布着猙獰疤痕的臉緩緩擡起,露出一雙溼潤的黑瞳,像看菩薩般雙眼放光地直盯着梅夫人,唯唯諾諾地小聲低喚了聲,“梅夫人。”
梅夫人初看羽菲的臉,就算在心裡做了準備,也真的被嚇了一跳,最明顯的反應便是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而她的這翻舉動,則是令對面已受驚不已的女子落下了一行清淚。
“對不起,我不是,”頓了頓,梅夫人覺得再說下去也沒什麼實際意義,畢竟她確實是被嚇着了,“你叫什麼名字,以後就跟着我了,可好?”
“謝謝梅夫人,我叫小菲。”羽菲擦去臉上的淚痕,看着面前這個叫梅夫人的女子。
看她的樣子,好似比自己略大些,那張一副沉靜的臉上,雖沒水粉的修飾,可還似幼兒般的粉嫩細膩,那純潔似水的目光裡,隱藏着令人不易察覺的一絲憂鬱。
就是這絲憂鬱,造就了梅夫人的輕愁,倘若放在官家小姐中,這梅夫人不知要引了多少名流貴公子的那副無處施展的俠骨柔情。
就這樣在梅夫人的帶領下,羽菲來到自己的住所,看着這裡也不像沒人居住的樣子,那這梅夫人是已經有侍女了?
梅夫人一一掃過簡陋木桌上的東西,本就憂鬱的神色裡,又添一份黯然愁苦地自說着,“這本來是我的侍女,小翠的屋子。”
無視梅夫人的憂傷,羽菲裝着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滿眼好奇地追問,“那小翠姐姐去哪裡了?”
“去哪裡了啊?”梅夫人回視羽菲眼底的好奇,儘量讓自己笑得自然地悠悠回答道,“小翠回家了。”
“回家了?梅夫人,小羽也好想回家。”一聽回家兩個字,羽菲雙眼放光,語帶羨慕直言的對着梅夫人說出心底的願望。
回家?哼,只怕是死在這堡裡的哪個角落裡了吧!
趁着梅夫人還在那憂傷時,羽菲在她不易察覺的方向冷哼了聲,心底對這浮雲堡是愈加厭惡了。
燒殺搶掠,這四點,浮雲堡在這幾年間怕是已做全了,單看這悲天憫人的梅夫人就知她應該是富家小姐,也不知是怎麼遇上了這羣匪賊,就這樣羊入了虎口。
幸好還成了個夫人,要不然。羽菲暗自搖頭,收起自己那副仁慈的心情,她只做力所能及的事,其它都無關她事。每個人的命,和現在所走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
對這梅夫人,她沒心思同情,對這堡裡的惡徒,同樣的,她也沒時間厭惡。
會來浮雲山,只爲完成雀成宇的旨意,事後她與這裡的人和事,都將再無交集。就像找到歸家之路後,她也會無所顧戀地毅然離去般。
因爲被音兒和小悅伺候慣了,羽菲雖沒伺候過,但該做什麼事,她總還是知道的。而且這梅夫人不是一般的善良,怕是同情她這張臉上的疤痕,和她裝出的懦弱性子,都沒怎麼讓她做事,只是陪着她在堡裡四處走走,幫幫那些在田裡耕作的男男女女。
這樣正好如了羽菲的意,還不用她找藉口四處走動。這浮雲堡內部就像是一個小型的自給自足的社會,如果不是壓制太厲害,匪賊對被擄來的男子拳打腳踢,對女子隨意肆虐,吃食給的連牲畜都不如,這裡會是一個遠離塵世的世外桃源的好地方。
在走動時,羽菲還發現在大當家居所後有着一處絕壁,它不似其他三面那樣,一點也容不得人下腿。換作現代的登山愛好者,這處地方還會是他們願意挑戰的最佳場所。
可這一定得是經過專業訓練、並且有着豐富經驗的人才能做到,要不然想安安穩穩地達到浮雲堡內部,這絕不可能。如果換成是武功深厚,能飛檐走壁的高手的話,那又有幾成把握呢?
“小羽,你在想什麼?還不過來吃飯。”梅夫人坐在桌旁,手拿羽菲擺好的碗筷,對着在一邊不知想什麼出神的她招招手,示意她也一起吃晚膳。
羽菲裝傻充愣地伸出一根指頭,比比自己,以比比桌上的菜。她都不知道原來侍女還能和主子一起吃飯的,看來這個梅夫人真的不是普通的善良。
在梅夫人一再的催促下,羽菲也不再繼續堅持了,這折騰了大半天好不容易進了堡內,還陪着梅夫人逛了小半天,說不餓真是騙人的。既然現在就能吃,她爲什麼還要等呢。
於是羽菲在梅夫人的注視下,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了下來,開始了自己不顧形象、狼吞虎嚥的晚膳。
梅夫人因小翠身亡,自己卻幫不上任何忙的自責,終於在看見羽菲裝出的安心表情下,得到了絲絲安慰。
雖然呆在浮雲堡裡的自己也是身不由己,但歐梅卻還是秉持着自己一慣的善良,能救一個便救一個,能幫一個就幫一個地將這些同樣可憐的人帶到自己身邊,儘自己最大的能力,給予他們幫助。
歐梅這所以會這麼做,除了自身的良知令她看不得堡裡匪賊的做法外,也含有那麼些私心,雖渺茫,但卻不可抑制地期盼着。
自己那些深愛着的家人們,無論他們身處何處,只要還活着,歐梅已不指望還能再相見。
只希望他們也能遇上,這如雪中送炭的絲絲幫助,希望他們在這樣渺小的幫助下,能活着。就算如同她這樣卑微,如此身不由己,歐梅也期盼着她的家人能活在這世上,直到入了地府,再相見。
正吃得興起的羽菲實在是不能再裝察覺不到歐梅的異常了,這樣大的哭聲,她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聽不見。
再裝下去,就過頭了,爲此羽菲只好放下手裡的碗筷,憂心地問着已泣不成聲的歐梅。
“梅夫人,您怎麼哭了?”
“沒事,小羽,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