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本已失去理智的炎燁,在聽到這陣熟悉的簫聲後,條件反射地就從羽菲身上跳了起來,直到撞上旁邊的石壁,才反應過來地看看自己的雙掌。
嘁——
炎燁孩子氣地撇撇嘴,心裡不由納悶,不是隻有當他變成“它”時,亦塵纔會吹這首曲子的麼?
這會他明明沒變,爲何亦塵要吹這曲子,害得炎燁以爲自己又變成了“它”,生怕自己會不小心傷了羽菲,才趕緊從她身上跳開,結果——
炎燁雖奇怪於雲亦塵此時爲何會吹起簫聲,但暗自也是慶幸的。看看羽菲,炎燁熾熱的金眸眨了眨,有些尷尬地撫上額角。
怎麼才睜眼,就發生這麼多他無法理解的事,皇兄他們不在身邊不說,自己怎麼突然長大了也不說,眼前這女子如此吸引他也不論,從什麼時候起,他竟然變得這麼沒定力,居然會失控至此?
就在炎燁困惑時,望向羽菲的視線卻發現了她右耳上的耳墜,像是難以相信,也爲了證實心中所想,炎燁來到羽菲身邊,撫上那帶着體溫的紅色耳墜,這是他自小從不離身的——
眼一眨,炎燁的視線再向下移,儘量不去看羽菲不着片褸的誘人身軀,而是看向她用白鏈子掛在胸前的那個與耳墜同樣材質,卻明顯不是她尺寸的戒指。
這不是他的,可爲何腦海裡卻有着關於它的記憶,模糊的聲音,卻是清晰無比的畫面。炎燁面色複雜地盯着羽菲泛紅的臉龐,腦子陣陣生疼。
直到聽着耳邊不斷傳來的清越簫聲,炎燁才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同時也發現了不久前從那個死去男人身上拿來的衣物,此時早已被他扯去,正離支離破碎不遠地躺在羽菲右手邊。
而羽菲上半身只剩下向右邊斜着、隨時都會掉下的繡着青蓮紋飾的白色肚兜,她身上入眼可及的肌膚,無一處沒有炎燁留下的痕跡。
咳一聲,炎燁偏過頭,動作迅速地將羽菲身上的衣物給攏好,隨後自己也拉起破碎的衣物給穿好,如此下來也花去了半刻鐘的時間,就在炎燁拍着身上的塵埃時,那清越的簫聲停了下來。
炎燁手裡的動作停了下來,看看羽菲,再看看洞口。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去找亦塵,畢竟帶着風寒的羽菲,他速度不能太快,而且炎燁也擔心自己會再失去控制,如果再做出什麼失常的事,而錯過亦塵,那就得不償失了,只因此時他有太多疑問需要雲亦塵解答。
炎燁想着,只要他快去快回,應該不會有大礙。這麼一想,炎燁更是決定了不帶羽菲前去的念頭。
殊不知因炎燁此舉,竟是將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雲亦塵給震得蒼白了臉;也正是因炎燁此舉,才致使了葉陽墨奇的誤會;更是因炎燁此舉,將羽菲生生扯入了漩渦深處。
如果炎燁能預測未來,此時就算拼死也定會將羽菲給帶走,絕不會讓她重入南雀國,失了心,丟了魂,以致自己與她差點命喪青國,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
炎燁離開山洞走後沒多久,在浮雲堡的絕壁處,一心不信羽菲就這麼消香玉殞的葉陽墨奇,帶着自己的精銳和左、右護軍,只留下齊賀雷在上面等候外,其他人在齊文風的引導下,竟是從絕壁處攀巖而下,其中險境,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輕鬆帶過的。
對浮雲山地形熟悉的齊文風,因之前阻攔葉陽墨奇而心存愧疚,此時更因爲自家公子的奮不顧身而心驚,所以在完成自己本分的同時,齊文風也是想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彌補對羽菲的虧欠。
是他耽誤了公子救蘇姑娘的時間,如果可以早到此,或許結果就不是如此。
齊文風對自己執意阻攔葉陽墨奇,不讓他以身犯險這件事,他從來不後悔。只是看自家公子在得知蘇姑娘墜崖後的神情,與失常的行爲,齊文風心底確實有愧疚。
他家公子的命自然是寶貴,可師父從小就對他說過,這世間沒有人的性命是卑賤的,除非自願,否則沒有任何人,生來就是爲了他人而犧牲的。
“公子,那個惡賊的屍體在這裡!”
就在齊文風懷着對葉陽墨奇的忠心,與對羽菲的愧疚,進行搜索時,突然發現了胸口的血跡早已乾涸、死去多時的三當家。
此時的三當家雙眼大睜着,一臉不可置信,且幾乎全身赤 裸地攤在了地上。
在齊文風發話的同時,左護軍動作迅速地奔了過來,蹲在死去多時、全身都已僵硬的三當家身邊,細細打量他的屍體。
“左相大人,這傷口是人所爲,據末將估計,這惡賊死去不會超過一個半時辰。”
“搜!”聽聞左護軍的回報,看着三當家的屍體久久,額角的青筋隱隱凸起的葉陽墨奇,方用着低沉的嗓音下了命令。
“公子——”齊文風面色犯難,猶豫地輕喚,可對着面前那僵立、不動聲色,雙手卻握拳的身影,此時此刻,心思細緻的齊文風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能打破這沉悶,陰鬱的氣氛。
“文風,如果她出了什麼事。”站在寒風裡,想到這種可能性的葉陽墨奇倏地住了口,無法想象對女子最大的污辱與傷害,會出現在那聰慧淡漠但卻吸引自己目光的清麗女子身上。
是啊,直到今時今日,他葉陽墨奇,一國丞相、一族之主,直到現在纔敢承認,他的目光不知從何時開始,就一直停留在那個與衆不同的女子身上;他的心在面對她時,總是不規律地跳動着。
而他,卻一直不敢承認,壓抑着自己,也以爲能欺瞞得了所有人。
文風眼見自家公子不輕易流露的真實情感,心裡頓時五味雜談。公子和蘇姑娘,先不論蘇姑娘是否於公子有意,單就是公子的身份和如今的處境,就絕對不是能輕易動情的。
雖然這對公子來說不公平,但公子肩上的擔子,與所要承擔的責任,是絕對不允許公子胡來的。葉陽墨奇,這個名字,這個人,代表的不僅僅是他自己,而是葉陽一族!
“公子,別忘了您多年的隱忍,也千萬別辜負了夫人對您的教導啊。”齊文風生怕葉陽墨奇一時被衝昏頭,做出什麼難以挽回的事,只好壓下心底對墨奇的多年情誼,逼着自己說出這翻能將他擊醒的語重心長的話。
呵,是啊,他的一生,早在最初就決定了,從他接下家主之位開始,他便不再是一個人。
爲什麼現在纔開始動搖,當初不是他同意對她下藥的嗎?對她的百般示好,不就是爲了減弱她的防備之心麼?又是誰在陵墓時無意透露家族之事,又故意受傷,就爲了引起她的同情?廣闊草原上那一夜的肺腑之言,爲的不就是令她敞開心扉嗎?
最後,又是誰不擇手段地想借她之手,找到蠱毒的解藥?做這一切的人,難道不是他葉陽墨奇嗎?
而這些針對她設下的計謀,不是他徹夜徹夜難眠而特意思慮出來的嗎?
所以現在的他,究竟還有什麼做不到的,爲何會如此心哀,只要一想到眼前這個死不足惜的匪賊對她做過的那些事,他就心潮澎湃。比起地下這個早已死去的匪賊,他對她做的,同樣不值得原諒,同樣死不足惜。
只是,爲什麼,究竟是爲什麼要讓她有如此遭遇?葉陽墨奇閉眼,擔憂找不到羽菲,又害怕看到自己預料的結果。
原來,他也會有不忍的時候啊。想到此,墨奇睜開閉上的眼,一臉諷刺地看向地上的屍首,不知是嘲笑自己還是已死去的三當家。
“左相,在一處洞穴裡找到蘇姑娘了!”就在葉陽墨奇沉思時,右護軍急驚風地匆忙跑來。
找到她,究竟他是要慶幸還是——
葉陽墨奇無視衆人怪異的眼神,步伐凌亂地朝着右護軍說的洞穴而去,只是在見洞穴外守着的無數精銳,與面無表情,但眉宇間卻能看出憂慮的左護軍。葉陽墨奇腳下的步子踉蹌了下,可卻沒停下前進的腳步。
在見到三當家屍首的瞬間,葉陽墨奇心底便有了隱隱的猜測,只是當真相擺在面前時,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心,竟也不是無艱不摧的。
“齊公子,你,你還是別進去了。”緊追而來的右護軍在見齊文風也想跟着葉陽墨奇進洞穴時,神色一緊,快速地將已踏進一隻腳的文風給拉了回來,語帶難色地勸說道。
果然。
聽到右護軍的勸說,又看見洞穴外這翻陣仗,齊文風黑色的眸子一沉,已知洞穴內會是何翻景象了,只是。
齊文風視線緊鎖着洞口,在心痛羽菲所受傷害的同時,心底更多的則是對自家公子的擔憂。
公子,您的心,在夜夜思索如何對付蘇姑娘的同時,是否也將太多的關注放在了她身上;而她給予您的驚喜,是否早已超出了您對她的算計;您的心,現在,是否已然收不回來了?
如果真是如此,您又該如此面對葉陽族,面對夫人,面對您自己,面對最後終究會知道真相的蘇姑娘呢?
到了那時,您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