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昔日豪傑
林中到石階距離不遠，幾百米距離轉瞬即至，三人且行且談，身影從林中出來，朝上望，石階之處影影綽綽或站或坐數百人之多。
石階最底，有一塊半人之高方石，色澤灰淡，上書血色七字“生不枉我魔中人！”
刻字筆鋒凌厲，遒勁盡顯霸氣，殷殷紅色，寓意魔中之人以戰爲上，殺伐成長，能到此處者，已經得到魔門先輩的認可。
三人來到巨石處站立，石階衆人渾身煞氣，不復先前廣場那般，經歷了廝殺洗禮，目光凌厲掃過，並不多作注視。
李賀對此不屑一顧，甩袖拍拍地面，長刀抗在肩頭靠巨石坐下，無聊打起哈欠，破浪雙手環胸，站在旁邊沉思。
李賀他們對各門各派早有了解，墨羽不同，半路被迫充了個數，此刻得好好觀察一番。
石階諸人分爲好幾處，對應不同的圈子，有獨行俠，有相識聚衆者，亦有半路結交之類。
最高一處，二十幾名氣息雄厚之人，衣着光鮮，平整不沾半點血漬，神態自若，無任何人敢靠近。
墨羽一眼便看見先前遇見的那三名男女，處於那批人最中央，衆星拱月，旁若無人交談。
而距離那三人不遠處，有三名青袍罩面者，兵器不外露，渾身籠蓋遮，冷冷盤膝而坐，亦無人敢於靠近，這等裝束，想來便是那所謂的萬毒窟。
如此看來，這波人皆是千人中境界最高那批，四重天境界，來歷不凡，當然，也不乏一些散人之類。
略後這些人下面，則沒有太多區別，零零散散遍佈四周，低聲細語，顧盼警惕，多爲三重天境界，身染血漬斑駁。
而令墨羽不解的是，身爲四重天的顧長青，此刻也混在三重天堆子裡，獨自一人。
先前墨羽三人進來時顧長青便看見了墨羽，但並未過來相認，遙遙注目，見墨羽看向自己，伸手指了指墨羽，又搖了搖頭。
墨羽皺眉，不解顧長青舉動何意，幽泣提了提算是迴應。
“怎麼，你認識他?”，破浪聲音自旁傳來，看見了墨羽與顧長青動作。
墨羽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破浪，見後者面色驚異，心中一動，頷首回:“萍水相逢，前幾日有過一飯之宜罷了。”
破浪點頭，並不懷疑墨羽言語有假，與正朝顧長青瞭望回首的李賀對視，神情複雜。
見此，墨羽順勢低問:“兩位也認識此人?”
聽墨羽詢問，李賀神情難得認真，衝破浪努了努嘴，由後者解答道:“三年前，亦是登伏魔梯時，有一人氣壓羣雄，以其三重天滿境實力，不顧世人眼光，帶他先天腿殘之弟，一路浴血廝殺，屠盡百人。”
說到此，破浪語停，墨羽倒吸冷氣，百人?那是何等概念，千人之十分之一，足夠十人資格登山，遑論來此無不是魔門年輕一代佼佼者，無一簡單。
百人，還帶着身殘兄弟，難以想象那是何種艱難，何種慘烈，比之登天不足爲過。
李賀眼底滿是欽佩，自嘆道:“那是狠人，我比不過！”
對此，破浪並無否定，繼續道:“世人皆難相信，卻不得不信，雖說當時殺得大部分是那些瞄着他那殘疾兄弟的二重天者，但後面所遇，三重天、四重天皆有。”
“四重天高手?”，墨羽驚訝，忍不住出聲打斷。
“嗯，”破浪點頭，右手伸出兩根手指:“共越級殺了兩名四重天，而且，正是那兩名四重天讓其一戰成名。”
墨羽皺眉，疑惑提出不解:“四重天高手獲取資格輕而易舉，爲何還要對他出手，不怕落人詬病?”
這個問題，李賀接過話頭，聲音嚴肅回憶道:“那些實力低者，爲活命不擇手段，紛紛將矛頭指向其弟，前赴後繼，不絕如縷，後來，兄弟二人渾身皆被血染紅，出林上階，一部分三重天想不勞而獲得到滿紅木籤，於諸人恥笑中出手，結果被紅了眼的顧長青殺盡。”
“事情本該結束，奈何登頂時，兩名四重天初境高手不屑顧長青殘疾兄弟，出言不遜，逼顧長青動手，然後卑鄙偷襲顧長青兄弟，當其面扭斷脖子……”
話到了這裡便不需繼續，墨羽也能猜出至親死於眼前，顧長青定是瘋狂殺戮，以報仇恨。
沒想到，一面之緣的顧長青，身後竟隱藏如此密辛。
破浪搖頭喟嘆，與李賀不無敬佩之意，喃喃道:“顧長青登頂後，只刻己名於伏魔碑上，並未接受幾大門派的招攬，只傳當時，其只說了一句話:‘我來，是吾弟之夙願，我走，亦是吾弟之夙願’。”
破浪說出這句話時，墨羽腦海瞬間通透，想清顧長青來此緣由。
先前破浪提及，顧長青兄弟死於伏魔梯上，並未登頂，而其自己刻名伏魔碑，並未刻其弟之名，聯想最後話語，故而顧長青此來，是替其弟弟登山！
先前找自己，緣由多少也是和此事相關，粗略猜測，登伏魔梯是其殘疾弟弟一生夙願，顧長青恐觸景傷情，所以想讓別人幫他。
至於如何幫，目前不得而知，不過墨羽相信，顧長青還會來找自己。
理清頭緒，墨羽看着顧長青周圍冷清一片，側首道:“如此豪傑，爲何四周無人上前結交?”
李賀拍拍屁股站起，朝三大派方向瞪眼，沒好氣道:“落了別人面子，還能有好？”
言語多是不屑與厭惡，破浪跟着點頭，淺笑衝墨羽低道:“如此英雄豪傑，不結識一番豈不可惜?既然墨兄弟認識，不如有空做個引薦。”
一說顧長青，李賀跟着來了興致，急急扯住墨羽衣袖:“是極，抽時間幫我約一下他，我看看我倆到底差距多大。”
這狂人性子犯了，瞠目咧嘴，墨羽懷疑若不答應，這貨免不得一番揪扯，無奈，隨口應允下來。
不知不覺，來到此處已過了三刻，一片嘈雜間，自峰頂悠悠傳來一聲鐘鳴，“咚～”
鐘聲沉悶，悠揚盪開於伏魔山，石階諸人聽的清清楚楚，各自站起，神情激動。
“引魔鍾！”，破浪滿臉激動，側首衝墨羽二人喜道:“鐘響，便是要開始衝刺了！”
衝刺?墨羽心中不解，但唯恐暴露自己身份，強壓疑惑，且先看諸人反應，跟着做就是了。
好巧不巧，李賀長刀抗在肩頭，興奮說出墨羽想要的答案:“哈哈哈，引魔鍾一響，伏魔要開路，有資格者全力衝，無資格者全力殺，活命留名，亡屍流血，我李賀定要爭他個前頭！”
話剛落，發現前面石階諸人已經瘋狂起來，那二十幾名四重天一馬當先，以幾大門派爲首，奮力朝山頂急掠，後面，跟着一羣有資格的人。
而那些無資格者，還有害怕排名靠後者，血紅雙眼，不顧一切朝身邊殺去，嘶吼震天，一手兵器一手籤，石階本來被染紅，此刻更爲猩紅。
“墨羽，”破浪衝墨羽抱拳:“刻名亦排名，我二人先行一步，咱們峰頂再會！”。
話落，破浪紅袍一甩，兩柄赤紅短刀即手，左右各執，朝李賀揚了揚下巴，身影踏地而起，朝石階上躍去。
“嘚瑟個屁，”李賀低喝，繼而轉頭拍着墨羽肩膀，挑嘴嗤笑:“別死了。”
簡單三個字，卻飽含真情，其毫不猶豫直追破浪而去。
墨羽站在原地，看着二人身影淺笑，自語:“還不錯。”
幽泣嗡吟出鞘，冷目四顧，他不在意什麼排名，只在意能有資格參加峰魔會，只一步，亦是最後一步，衆人已經殺紅眼，無從選擇，唯有殺！
將左手裹纏之布撕去，右手持黑色幽泣，氣沉丹田，直直朝石階起躍。
剛跳至空中，下方咻咻傳來破空之音，兩隻凜冽梅花鏢朝腹部射來，墨羽眸眼一沉，幽泣乾脆下揮，叮鈴兩聲，暗鏢被反擋朝下方射回。
沒有慘叫聲，自是被輕易躲過，墨羽不會刻意追究是何人偷襲，唯今之緊，是登頂！
戰鬥混亂，各自都有對手，無暇顧及其他，殺紅了眼，同伴也可能誤傷，活即是榮耀，卑鄙不不卑鄙都不重要。
墨羽不敢保留，身法施展，疊浪決左擋右蕩，傷人之劍道最擅傷人，劈開前面擋路者，後面有重刀砍來，側身躲過，空中又砸下一具屍體，猝不及防，只得趟地翻滾。
翻滾間，又有刀劍落來，情急之下劍鞘並用，點地借力朝下翻躍。
如是，辛苦登上二十幾個臺階，一下退了大半，放目上面，四重天的那批已消失在山腰雲霧裡，破浪二人亦遙遙成了黑點。
氣急逼心，不得不下狠手，快速朝那些膠着戰鬥圈子掠去，橫插一手，破壞交戰平衡，一方勢弱一方欺，這般便騰出原來位置，墨羽趁隙穿梭。
非是所願，幾百人最後能上去的，只有一百人，這裡大部分三重天高手，無一不是勁敵，爲了墨乞，爲了孫祥義，不擇手段也在所不惜。
以此爲法，投機穿過大半石階，身影沒入雲霧內，朦朦朧朧，不得不放慢腳步，朝前摸索。
前行十幾個呼吸，即將走出雲霧時，背後陡然傳來一聲爆喝:“小畜生，還我大哥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