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拜師
子嗣,通俗來說是傳宗接代之人,但其真正本質,是一人之血脈延續,濃縮全部希冀與感情之所。
虎毒不食子,孫祥義經歷這多不幸,從未對其子嗣抱有怨恨,兆豐村與周宥道喝罵時提及一次,當時說的是周宥道人面獸心,拐誘他兒爲義子。
說拐誘,不說是自己兒子主動認賊作父,說明其心底,始終對兒子懷有希望,不相信自己兒子會背叛自己,將之一切歸咎於周宥道虛僞狡詐。
知道是誰造成了孫祥義心死,但墨羽覺得還不夠,真正刺激孫祥義的,還是孫忠說的那句話。
“孫忠當時說了什麼話?”,墨羽看向白舟月。
白舟月皺眉搖頭,話語多是惆悵:“當日離得遠,老夫也不曾聽清。”
這樣一來,事情的來龍去脈只剩孫忠最後說的那句活,其究竟說了什麼,才能讓孫祥義心灰意冷,任由宰割不反抗。
孫祥義捂着不說,旁人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話。
爲何周宥道不親自上場,讓孫忠易容頂替,其意自有誅心之用。墨羽猜測當時血殺堂堂主領教了孫祥義功力,回去稟告給周宥道,周宥道稍加推敲便能發現已不是孫祥義對手。
派孫忠代鬥,一可以保身,二可以出其不意,面對曾經兒子,孫祥義肯定不會下死手,然後孫忠說了刺激話語,更是讓孫祥義措手不及。
這般細想,孫忠所說話語,無非三條,一是關乎孫祥義妻子,二是牽扯孫忠本身,三是涉及孫祥義師傅。
妻子與師傅,能觸動人心之處,無非是對孫祥義悔恨遺憾,受苦遭罪之類。而子嗣方面,只有一點能摧毀孫祥義心智,那便是親屬問題。
若認賊作父,成了認祖歸宗,那對於任何一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精神崩塌。
白舟月說沒聽清,墨羽不認爲其真的會猜不出,故友多年,該避諱之處還得認真待之。
墨羽已經猜出答案,感同身受,心中油然而生一句話:人生宿客,皆有命運弄人,宿者,命也!
夜近四更半,白舟月轉身看向二人:“天還未亮,你們兩個先去樓裡休息幾個時辰,我再去鎮上搞點藥。”
墨羽二人應是,目送白舟月離開,然後緘默回到竹樓,輕手輕腳上到二樓,孫祥義屋內已無謾罵,悄無動靜。
二人選擇了最右那間屋子休息,左面那間留給白舟月,毗鄰孫祥義,有何情況也能及時反應。
剛睡下一個多時辰,庭院公雞開始打鳴,迷糊間,旁邊屋子傳來孫祥義陣陣咳嗽。
墨羽喚醒墨乞,低聲道:“孫老亦是苦命之人,雖先前鬧有不快,與你我二人卻仁至義盡,你對他印象如何?”
墨乞揉眼,斂目沉思,然後回道:“孫老人挺好,教我武功,算有再造之恩。”
“好。”墨羽心中一緩,將心中想法說了出來:“待會兒你一人過去,當面叩他爲師,也算 有個慰藉。”
墨乞心領神會,點頭應是。
二人窸窣起身下牀,拉門走到過道,墨羽手指了指孫祥義屋子,墨乞便擡手叩門。
門響三聲,裡面淡淡傳出孫祥義有氣無力聲音:“滾!”
墨乞側頭看向墨羽,墨羽眼一沉,然後比了個直接推門動作。
墨乞收到指示,嘴裡說着:“孫老,我進來了。”,探手將門推開,進入後將門重新關上。
墨羽並未進去,靠在外面聽着。
幾個呼吸時間,裡面傳出“噗通~”一聲,墨羽猜想是墨乞跪在了孫祥義面前。
接着,墨乞聲音響起:“孫老,墨乞是個孤兒,自幼跟隨收養我的爺爺乞討,飽受冷眼,除過墨羽大哥,您是第一個悉心教導我的,今日,有些話不說怕再沒機會。”
墨乞話語落下,墨羽聽見孫祥義呼吸有些紊亂,再一會兒,其聲音夾雜波動:“有話說,有屁放!”
墨乞聲音繼續傳出:“所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您與我有教導栽培之恩,令小子脫胎換骨,猶如再生,故此,我想喚您一聲‘師父’,照顧左右。”
屋內死靜,足足沉默了半柱香時間,孫祥義情緒開始浮躁,低喝:“滾,老夫不需任何人可憐!這又是那個臭小子出的主意是不?這算什麼,可憐老夫,施捨老夫,還是嘲諷老夫?!滾、滾出去……”話語急躁,開始劇烈咳嗽。
墨羽皺眉,仍不進去,且看墨乞如何應對。
心病還需心藥醫,孫祥義受了弟子與親人背叛,其心悲苦之餘,還有無盡的孤獨,與二人相處數月,墨乞是何習性,孫祥義應該瞭若指掌。
弟子亦是半個兒子,此時只能由墨乞出面,若被孫祥義收下,一方面可以緩解其心傷,另一方面,墨乞蛇毒也不必開口,自有孫祥義出手解除。
並不是墨羽城府,經歷這麼多,對孫祥義已經感情非常,實在不忍心於這特殊時候張口說蛇毒之事,不適合,亦不忍心。
兩頭相難,還是將墨乞與孫祥義放置一起,對雙方都是好處。
墨羽再聽了半刻時長便沒繼續聽了,凡事都有個過程,孫祥義暗自消沉,也需有個消沉環境,墨乞天天這般行爲,不信打動不了。
至於過多煩擾,讓孫祥義氣出個好歹,傷勢加重這種情況,墨羽也考慮到了,待會兒白舟月回來得問清楚,別弄巧成拙,搞了烏龍纔是。
晨起而練,來到籬笆外那片空地,拔劍出鞘,心中回想疊浪決四十八式,與人交戰得出的剛柔並濟經驗,逐一回想,劍道才能精進。
李賀境界比自己高,走的是剛猛霸道之意,當日切磋,讓自己也看清疊浪決一些缺陷。
浪之剛柔,皆有其上下底限,卸力與剛力,最多隻能卸去高自己一個境界的,過剛易折,過柔易散,李賀要是心存殺意,結果就兩說了。
唯一可取之處,就是以自己身法詭異,出其不意將敵人陷入疊浪決劍勢內,連綿不絕銜接,粘着對方打。
這種打法,比較吃耐力與內力。經脈拓展低於他人,內力就會不足,肌肉鍛鍊鬆怠,體力就會欠虧。
無論修煉何種武功秘籍,基礎纔是最重要,當前無有良師,只能從基礎入手,一條一條,慢慢夯實。
起手,將疊浪決按式舞起,一劍平四方,一掃拂落葉,勾是勾來撩是撩,劈裹風,回刺中,劍幕重重,凌厲滔勢。
一遍練完並不停歇,夾雜身法開始繼續第二遍、第三遍……直至旭日東昇,滿頭大汗才停止。
墨羽將劍歸鞘,自旁響起鼓掌聲音,轉頭而望,白舟月不知何時站在不遠,手裡拎着一包藥材,滿目欣賞。
“你方纔使的是什麼劍法?”白舟月眼底詫異未去。
墨羽心中頓凜,怕暴露身份,隨口鄒了一句:“早年遇一山野高人,見小子有點天分,起意教的一套劍招,喚名疊浪決。”
“難怪,”白舟月恍然,嘖嘖咂嘴,毫不吝嗇對疊浪決的讚賞:“原來是隱世高人所授,怪不得如此精妙,剛中有柔,連綿不絕,當爲上乘劍式,你小子有緣,好生修煉,別辱沒了它。”
人都是喜受讚美,這劍招乃父親教授,得到白舟月如此高評,墨羽心中難免升起自豪之情,但沒高興一會兒,想及君府,一盆涼水澆身,又冷淡下來。
白舟月並不知道這些,以爲墨羽驕而不傲,對墨羽更是高看幾分。
二人再交談了一會兒,墨羽問了情緒激烈是否會令孫祥義傷勢加重,白舟月笑而擺手,只說有影響,但問題不大。
這個答案令墨羽大爲放心,也間接說明孫祥義傷勢雖重,但不會危及性命,只可惜殘了雙腿,日後多有不便。
雞舍養的雞不曾圈圍,此刻餓了肚子,咕咕跑出來找吃食。
白舟月甩袖揮趕雞羣,轉身拍了拍墨羽肩膀:“行了,我先回去看看老傢伙,待會兒早點回來吃飯。”
墨羽點頭嗯應,目送白舟月進入院落。
待看不見白舟月,墨羽將幽泣插在地上,起身跑到竹林裡,不敢走遠,就在竹樓四周。
伸展身體,邁腿開始繞着竹子環跑,腳步劃半圓,一根根竹子間錯身,運轉內力,林內落葉四飛,嘩嘩啦啦。
一開始動用內力不覺辛苦,繞跑速度較快,待內力消耗一空,四肢漸有乏力,痠麻提不起速,越來越慢,身子亦越來越重。
這是他方纔想的方法,直線跑不費力,繞着一根根竹子跑就比較費力。
內力消耗盡便用體力,體力也消耗完就盤膝打坐,慢慢恢復內力,若是有藥草泡浴,那效果就更好了。
持之以恆,終有一天內力與體力會高於他人,無師教導便以勤相補。
辰時,太陽徹底高升,竹林霧氣繚繞,墨羽滿身疲憊,回取幽泣,晃晃悠悠朝竹樓走去。
路過雞舍時,發現地面撒有苞米,應是白舟月投喂,那些雞怕生,見墨羽路過紛紛躲閃一邊,只有一隻花脖公雞,脖子豎毛想要攻擊。
墨羽可沒閒情逗雞,腳步一晃前躍幾米,躲過公雞尖喙。